赵小菊月子里情绪不是太好，女儿恨不得从天亮睁眼到天黑，再从天黑哭闹到天亮，奶娘奶水很足，孩子却一口也不肯吃。

　　张茂林走进来，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不耐烦地吼了句：“这孩子真是讨厌，怎么总是哭呀，赵小菊呢？她不管孩子呀！”

　　张老头瞪了孙子一眼，抱着重孙女慢慢地摇晃：“丫头还好吗？”

　　“不好。”张茂林叹了口气，“涂府里的大太太什么东西呀，把人往死里打！说是丑丫没有规矩，不和府里说一声就偷跑出去，脸打肿了，腿打得血肉模糊，那样子就和我们当时救丑丫的时候一样。”

　　张老头脸色一变：“你为什么不帮着些，她好歹也是你将来的媳妇。”

　　张茂林双手一摊：“我当时没有一起跟着，陪涂少和杜姑娘回府里的时候才知道，您说您好好的在城里待着多好，非要回山中，丑丫想您了，才会偷偷跑出涂府。”

　　张老头瞪了张茂林一眼：“你必须娶丑丫，立刻，这样她可以从涂府回来，不用再待在那个鬼地方。”

　　“不！”张茂林脸色一变，“不行，绝对不行！”

　　张茂森见状立刻上前劝阻，“爷爷，不用着急，这事可以慢慢商量，丑丫她……”

　　“什么丑丫，你们就认定她是丑的吗！”张老头气得脸色都青了，瞪着两个孙子，“女人的脸有那么重要吗？皮蛋，你不用在这儿嘴硬嚷着不娶，能够娶到丫头是你的福气，要不是爷爷做主，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娶到丫头那样的好女孩！给我准备辆马车，我要去涂府把丫头带回来，让丫头在家里养伤，过了这个年，就让她和皮蛋成亲。”

　　张茂森看着一脸愤怒的爷爷，只能顺着爷爷的意思吩咐家里的仆人们准备马车，兄弟二人陪着张老头赶去涂府。走进涂天骄的院落，有人带他们进了前厅，涂天骄坐在桌前候着。

　　“打扰涂少了。”张老头笑着，“重孙女毕竟是个丫头片子，不能给我们张家传宗接代，这是对祖宗的不孝，万一我闭了眼，真是没脸去见九泉下的祖宗们。我想着，皮蛋年纪也不小了，丫头也十六了，我想给涂少讨个人情带丫头回去让他们成亲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老店修得差不多了，可以重新开张，我想着让丫头回去帮我。”

　　涂天骄看了一眼张茂林，微笑着说：“张茂林，你真要娶丑丫头当老婆吗？”

　　张茂林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我可没有娶她的打算，她实在是太丑了，我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比如说像月儿那样的女孩子？”涂天骄开了句玩笑。

　　张老头在心里骂自己的孙子，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我知道丫头长得不漂亮，可是女人太漂亮了是祸水。”

　　涂天骄笑了笑说：“张茂林，你既然不想娶丑丫头当老婆，你爷爷又急着抱孙子，这样吧，我让月儿嫁给你当侧室，正室的位子还留给丑丫头如何？”

　　“不行。”张老头吓了一大跳，立刻说，“我们家和杜家有过节，杜月儿是涂少您的人，皮蛋怎么可以娶？”

　　涂天骄淡漠地说：“难道张茂林不喜欢月儿？”

　　“我喜欢。”张茂林的脸涨得通红。

　　“月儿做张茂林的侧室，为张家生下个一男半女，你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必老是记着，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大家一笑泯恩仇。丑丫头如今是我们涂府的丫头，不可以再有自由身。”涂天骄语调平缓地说，“丑丫头身体不好，不好见外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张茂森扯了一下爷爷的衣袖，轻声说：“爷爷，我们先回去吧，有涂府的照顾，妹妹不会有事。”

　　“是啊，爷爷，丑丫在这里比在大哥那儿好。”张茂林也劝阻。

　　“混账！”张老头愤怒地骂了句，扭身就走。

　　出了涂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张老头一脚踹在张茂林的双腿间，把他直接从马车上踹了下去：“你个不识好歹的混账！”

　　张茂森拦着爷爷，示意马车夫立刻驾车离开，张茂林在地上蹲了半天，听到爷爷骂骂咧咧的声音远了，才皱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步伐僵硬地走开。

　　愤怒的张老头回去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张茂森请了大夫看，每天温言开解，却不敢让弟弟上门探望。

　　楚笛脸上的青肿慢慢地退了，腿上长出了新皮肤，微痒，除了阿秀，她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偶尔涂天骄来站站，嘱咐几句然后离开，他一直很忙。

　　“张姑娘，来，猪脚炖好了，吃下吧。您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太多。”阿秀开心地说。

　　楚笛挑了一下眉，都快赶上孕妇坐月子了，气色不好才怪，估计胖了一圈。

　　“好些了吗？”外面有脚步声，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涂天骄有些疲惫，穿着军装，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我太累了，只是过来看看你，好好养伤。”

　　楚笛除了点头，余下的也就是目送涂天骄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张茂森盛了碗饭放在张老头面前，已经出了月子的赵小菊一边吃饭一边随意地扫着桌上的一张报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报纸，乐不可支地说：“茂森，你快看，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痴迷美人终得佳人在怀！我以为是我花眼了……”

　　占了报纸一页的面积，有一组清晰的照片，照片上张茂林怀中抱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是杜月儿，头半垂，乖乖地被张茂林抱在怀中，从车上下来，进了杜月儿的住处。

　　张茂森瞟了爷爷一眼，口中假意斥责说：“不过是些富家公子和当红艺人的花边新闻，不要看了，快吃饭。爷爷，不用理小菊，来尝尝这个，这是厨子新学的一道菜。”

　　张老头摇了一下头：“我没胃口，丫头那孩子真是可怜，都是为了避免我们张家出事才受这么大的伤害，皮蛋这个浑小子会后悔的。”

　　赵小菊在一旁说：“茂林年轻气盛，自然是喜欢那些漂亮的，丑丫那么丑，茂林怎么会同意，您不同意杜月儿，换别人就是了。”

　　“好了，吃你的饭吧。”张茂森看到爷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刻瞪了赵小菊一眼。

　　张茂林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张茂林，有人找。”应了声，从床上坐起来。进来的是他的哥哥张茂森，脸色不好看：“收拾一下，我们兄弟两个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这儿人太多。”

　　张茂林跟着哥哥离开了宿舍，在一家小酒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张茂森随意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酒：“我们兄弟坐下来喝酒，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们，好了，你去忙吧。”

　　伙计答应着转身离开：“是了，客官，您慢用。有事招呼。”

　　张茂林知道哥哥找他肯定和报上的事有关，说：“哥，我是抱着杜姑娘，她昏倒了，我正好在，她妈也在，我什么也没做。”

　　张茂森叹了口气，说：“你一个穷小子，没钱没势，怎么养活杜月儿？丑丫是丑一些，可为人淳善，对你也一直顺从，现在还小，慢慢会变漂亮的。”

　　张茂林叹了口气说：“你相信狗尾巴草开出玫瑰花吗？”

　　张茂森端着酒杯，思忖了好半天才说：“其实丑丫出事与我有关，丑丫是被我和赵培安劫持的，她为了通知我，才偷偷跑去山中找爷爷，所以她才会被涂明良的大夫人董丽芬打成那样。父母死的时候你还小，我却是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杜黑子，为父母报仇，所以我选择做土匪，不喜欢赵小菊但娶了她，为的是可以借助无名山赵培山的力量。劫持丑丫是想通过丑丫了解涂天骄的动向，没想到出了这些事。”

　　“我们家的仇关丑丫什么事？”张茂林不乐意地说，“对付杜黑子用得着这样麻烦吗，要是我，直接找个机会一枪了结了他，干吗这样费事，你不会也对无名山感兴趣吧？”

　　张茂森想了想，说：“赵小菊说，山中藏有宝贝，可以让人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我希望我们张家可以不再受任何人欺负。至于你和杜月儿的事，如果你不想爷爷出事，最好是到此为止，再喜欢，不属于你的也不要招惹。”

　　“可是，杜黑子已经答应涂少的请求同意把杜月儿嫁给我，再说父母的死又不是杜姑娘所为。”张茂林有些勉强地说。

　　“我不会允许我们张家的血脉中有杜家的痕迹，你一定要娶，我们张家会和你断绝关系，从此后你再不是张茂林。”张茂森没有商量地说。

　　阿秀在院子里打扫，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抬头看到涂天骄以及他身后的张茂林，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恭敬地候着。

　　“丑丫头在吗？”涂天骄随意地问。

　　“醒了。”阿秀紧张地说，“刚刚还在这儿，这会子在房里，少爷有事？”

　　“带她到前厅来一趟，就说她哥哥来了，想要见她，让人泡些好茶，准备些可口的点心。”涂天骄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准备，然后对张茂林说，“前厅地方大，暖和些，来吧。”

　　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顺着声音看去，果然是丑丫，胖了些，皮肤白白净净，甚至看得见细细的绒毛，有一种阳光在上面跳舞的感觉。

　　见到楚笛，张茂林一时忘记了这里是涂天骄的地盘，笑着迎上前上下打量着：“咦，丑丫，养得白净了。”

　　楚笛用手语说：爷爷好吗？还有茂森哥哥和赵小菊，阿秀说，茂森哥哥生了个小姑娘，很可爱，特别爱哭闹。

　　张茂林啧了啧：“她消息还真是灵通。”

　　楚笛用手语比画：为什么爷爷没和你一起来？

　　张茂林挠了一下头，说：“涂少吩咐不许陌生人靠近你，我今天特意央求涂少，他才同意我来见你。”

　　一旁的涂天骄正慢慢地品茶，用一种随意的口气说：“要我离开吗？”

　　其实，楚笛确实希望他离开，但他这样一讲，她却不好意思说是了，勉强地摇了一下头，明明目光是期望他离开，手语却是没关系。她矛盾的表情落在涂天骄眼中，引得他哈哈大笑。

　　楚笛装作没有听见涂天骄的笑声，这个可恶的涂天骄人越长越帅，心眼却越长越坏！然后用手语和张茂林讲：找我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张茂林不敢看涂天骄，也不敢看楚笛，盯着自己面前的地，快速地说，“涂少为我和杜姑娘做了媒，我和杜姑娘的亲事也就在这几天。”

　　楚笛一笑，用手语说：我应该祝贺你，但是我不觉得你这件事值得祝贺，我估计爷爷和茂森哥哥不会同意，否则，你才不会和我讲。

　　“你不生气？”张茂林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