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笛不以为然地用手语讲：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嫌我丑不肯娶我，我父母曾经和我讲过，要嫁一个最疼爱我的人，你不是那个人，我干吗要生气？其实我还乐着呢，我等着爷爷和茂森哥哥替我出这几年让你整天丑丫丑丫喊的闷气。

　　楚笛心中是有些意外，但是不难过。一直以来她就知道张茂林喜欢漂亮的杜月儿，看到杜月儿时，她一直有着一种戏弄的心，杜月儿落入池水淤泥中是她用一颗小石头击中了杜月儿的脚踝，看到张茂林立刻跃入水中时，她只是奇怪这个傻瓜怎么会喜欢杜月儿？

　　“你真不生气？”张茂林忍不住问。

　　楚笛微微考虑，然后用手语讲：还是会有一些，因为我不喜欢杜月儿。

　　张茂林心中略微舒坦了些，就如同在山上一样，张茂林开始有些唠叨地把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觉得和丑丫讲出心里的事真是舒坦，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地聊天。楚笛一直安静地听。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张茂林最后很无奈地说。

　　涂天骄在一旁说：“简单，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可以。如果杜月儿生下一男半女，你爷爷不会真的舍得撵出去。你们已经聊了近两个小时了，丑丫该回去休息了。”

　　楚笛和张茂林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涂天骄。

　　张茂林立刻反应过来：“是，谢谢涂少。丑丫，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楚笛点了一下头，看着张茂林离开，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涂天骄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慢慢地说：“他不知道他很喜欢你，可惜呀，你是我涂天骄的丫头，是伺候我的近身丫头，就算他明白了他的心，也只能叹息缘浅。”

　　天刚亮，涂天骄由亲信伺候着洗漱。

　　“昨晚杜姑娘的母亲来找过您，属下看您歇下了就没通报您，今天一早她又赶来说要见太太，属下让门口拦了下来。”

　　涂天骄轻轻哼了一声：“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她女儿所有的事情要和张茂林商量，而不是我。”

　　“是。”亲信简单地答应了声，“今天金家晚宴要谁陪着？”

　　涂天骄简单地说：“去告诉丑丫头，她歇息得足够了，今晚跟着我去金家赴宴。”

　　楚笛真是弄不明白涂天骄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要选她陪着去金家赴宴，想起那个在避风斋让她直接一匕首截断头发的金佳柔，楚笛就头疼。不过，真正陪在涂天骄身边和涂天骄出入金家的是一个正在当红的角，年纪不大，却一举手一投足间流露出让人着迷的味道，仿佛一直在戏曲中。楚笛一直安静无声地跟在他们二人后面。

　　“你是伺候涂少的丫头？”一个男人走近，涂天骄带着那个艺名醉红莲的角离开去跳舞，楚笛一个人站在涂天骄所坐的桌子边上，“你看起来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丑。我叫杜珉，希望你不介意，这是你人生当中最后听到的一个名字。”

　　楚笛微微一挑眉，杜珉，杜黑子的长子，当年有参与对付自己父亲的事，父亲并不是直接死在杜家人手中，但造成这一切的是杜家的人。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用手语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果然是个哑巴。”杜珉一笑，“一个又丑又哑的黄毛丫头，真不知道涂天骄为何这么照顾你。今天看他带醉红莲出来，突然觉得他和张茂林之间肯定有交易，你就是一人质，有你在，张茂林就不得不听从涂天骄的安排。杀了你，也许月儿就不必嫁张茂林。”

　　楚笛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表示她听不懂他的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要过来和你打声招呼吗？”杜珉在椅子上坐下，心想，这丫头的牙齿倒是极整齐，笑起来也不难看，“很简单的理由，我想要杀了你，所以要过来告知你一声。”

　　楚笛咬了一下嘴唇，这浑蛋，真当自己是仙人呀，杀她？他以为他是谁呀。楚笛瞪了杜珉一眼，转身就走。她走得突然，似乎有急事，穿过热闹的人群，头也不回，因为她笃定，只要她离开，这个足够自大的杜珉就会跟上。

　　果然，杜珉有些诧异于楚笛的突然离开，下意识站起身跟上楚笛。看到楚笛进了标有女洗手间的房间，骂了一声“晦气”，伸手从怀中取了烟出来，侧头看了看走廊不远处闪烁的灯光，这儿人少，只偶尔有些出入洗手间的客人，正好解决她，找个偏僻的角落一扔，等大家发现，早已经尸骨冰凉。

　　突然，他觉得脑子后面仿佛有微风吹过，然后觉得腰间有些不适，差点站立不住。杜珉勉强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并没看到什么人，只隐约看到一个人从女洗手间出来，看不太清楚是谁，应该是那个丑丫头吧。可是他明显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腰间越来越不适，身体慢慢地滑到地上，扶在腰上的手有些黏湿的感觉，还有些温热。他明白他被人暗算了，还是个高手，可以在瞬间让他中招，有人从他身旁走过，步伐不重，不知道是谁，在脚步走过的瞬间，杜珉彻底地昏了过去，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音乐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回到各自的桌前坐下，涂天骄带着醉红莲回来的时候，楚笛依然安静地站在他离开时她所站的位置。

　　“丑丫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坐下来休息，红莲，我这个丫头是不是很有趣？”

　　醉红莲有些随意地瞟过楚笛：“嗯，可惜人长得一般。”

　　涂天骄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说：“怎么，红莲，你想要我放个美人在身边？那样我可会把持不住的。”

　　醉红莲面上一红，有些娇嗔地推了涂天骄一下，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声音听来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大家的目光全部落在一个从走廊内跑出来的年轻小姐身上，见她嘴唇哆嗦着，指着里面：“有人，有人，有人……”

　　很快，有人从走廊里拖出来一个人，“是杜家的大少爷杜珉，被钝物击中后脑，腰间有匕首刺中的伤，击中和刺中的部位非常特殊，应该是老道的杀手。”

　　金彪点点头：“快让大夫帮他处理一下，通知一下杜府让他们派人接了回去。”大家知道，这种场合，鬼才知道是什么人所做，大家打着哈哈又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

　　金佳柔向着涂天骄的方向走来：“天骄，心情这么好，这位小姐大概就是如今最红的角醉红莲吧？果然是漂亮的。”

　　涂天骄一笑说：“醉红莲，我可警告你，这位金大小姐，你宁肯她凶在面上也别笑在脸上，否则不晓得什么时候你就倒霉了。”

　　醉红莲立刻用温婉可人的声音放低身份说：“红莲不过是个戏台上的戏子，唱两句曲讨公子哥们欢心，金大小姐是本城的名媛，不过是看在涂少的面子上说个客气话。”

　　“哪会。”金佳柔温柔一笑，红唇嘴角上挑，添了几分傲气，“既然是天骄的朋友就是我金佳柔的朋友，你只要让他开心，我金佳柔便也开心，要说声谢谢。天骄，我父母想和你说几句话，问问涂伯伯和茹阿姨，他们总是记挂着。”

　　涂天骄轻轻一笑，点了一下头，对醉红莲说：“也好，红莲，你跟金大小姐好好学学，这些场合你确实输她几分。”

　　醉红莲只是听话地温柔一笑，目送涂天骄离开。

　　酒宴结束，涂天骄带着醉红莲和楚笛离开，随意地说：“时间太晚了，我不回去了，丑丫头，你跟着司机回去吧。”

　　车子停在醉红莲租住的地方，楚笛没有吭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嘴角却划过一丝嘲讽不屑的微笑。在关上车门的瞬间，涂天骄清楚地看到了楚笛脸上的不屑，说不出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安，出于何因，却一点也猜不出。

　　“天骄？”醉红莲轻唤了声，不解涂天骄突然间的沉默。

　　涂天骄回过神来，微微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从山野间来的丑丫头，他竟然被她的情绪所影响，他揽着醉红莲道：“哈哈，这么着急？不过是走个神，好，我们回去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醉红莲听话地依偎在涂天骄的怀中走进那幢院落。

　　茹倾世坐在桌前专心地描着一个好看的花样子，绣花，以前她曾经在戏台上表演过，可实际上她根本不会，让朱妈请了人教她，想要绣在衣裙的袖口上，来年夏日可以穿。

　　楚笛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桌上描了一半的花样，恭敬地施了一个礼。

　　“天骄呢？”茹倾世随意问了句。

　　楚笛摇头，用手语比画：少爷昨晚没回来。

　　“他昨晚没回来？是和那个醉红莲在一起吧？这孩子，一时兴起让他捧个角，他就能捧到人家床上去。这女孩子家家也是的，怎么就这么容易动心，真是再烂的桃花也是桃花！”茹倾世不太高兴地说，“年纪也不小了，就是没个正形，就不能挑个喜欢的娶了回来，真的要给娶个老婆了，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好人家的闺女肯嫁。”

　　“不会了。”朱妈在一旁立刻笑着说，“天骄少爷可是人中龙，多少姑娘家哭着喊着要嫁。”

　　茹倾世叹了口气：“这小子是个心比天高的主，我就等着他是弄个天仙回来还是挑花了眼！丑丫头，坐吧，陪我绣花。”

　　楚笛在茹倾世这里待到晚上，回去给兰花浇了些水，擦拭过叶片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才睡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些嘈杂，声音中有张茂林的声音。她匆忙披了衣服出来，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张茂林表情有些激动，似乎急于表达什么，旁边有人拦着。

　　“丑丫，你帮我说说。”张茂林一眼瞧见楚笛，“杜姑娘她在医院里，她想要见涂少，你是涂少信任的人，涂少一向关照你，你快去和涂少说说。”

　　楚笛用手语比画：杜姑娘是生是死？

　　张茂林大声说：“这个时候还问是生是死，她对涂少是真心的，她是真的很伤心。我以为你为我高兴是真的，原来你也是恨着杜姑娘的，恨她长得比你漂亮，恨我喜欢她。”

　　楚笛瞪着张茂林，比画出一个字：滚！

　　张茂林也同样瞪着楚笛：“你让我滚？你长脾气了，你想贴上涂少，像你这样心狠的人，做梦！”

　　楚笛直接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得又响又狠，用手语说：你放心，杜姑娘死不了，要死早死了。涂少是怎样的人？打开始杜月儿就知道她嫁不了涂少，只不过是存了点奢望，你要么去守着她表现你的英雄惜美人，要么回去准备妥当娶了她，或者干脆回去睡觉。是不是觉得爷爷活得太健康了，想给爷爷再添点堵？

　　张茂林一抱头蹲在地上，呜咽着说：“我怕她死！她在我心中就像天仙一样，我希望她快乐，我喜欢看她笑，听她撒娇。丑丫，你帮帮我，求涂少去看看杜姑娘。”

　　“她不过是伺候我的丫头，你以为她的话我会听？”涂天骄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杜月儿如今是你的女人，让她生让她死是你的事，在我还没有不耐烦之前，赶紧离开，以后要牢牢记住，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再踏入这个院落半步。”

　　楚笛走上前拽起张茂林，用手语讲：你走吧。

　　张茂林被楚笛拽出了涂天骄的院子，到了门口，楚笛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张茂林，关上了院落的门，落了闩，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站好，并不抬头看涂天骄。

　　“我母亲说她要让你过去伺候她，我已经给推掉了。”涂天骄淡漠地说，“明天我要去医院看一下那个倒霉的杜家大公子，你准备好跟我一起去。”

　　杜珉的病房里从里到外全是水果花篮，还有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眼圈红红地离开，看到涂天骄，很是礼貌地停下脚步打招呼，却没有一个敢凑近的。注意力落在涂天骄身后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身上，身材高挑，头发辫成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后及腰，油亮如绸缎，极是好看。面容不是太出众，眉眼倒还好，干净清秀。

　　杜珉躺在床上，旁边一个模样俏丽的女人在喂他吃东西，楚笛厌恶地转过脸，真是矫情，他现在就像一个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