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倾世头疼得厉害，微微呻吟了两声，额头上微微一凉，整个人舒服了些，鼻子似乎闻到了清凉薄荷味道，呼吸立刻通畅了些。
“是你呀。”茹倾世懒洋洋的声音中透出疲惫，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像长途跋涉然后停下脚步的感觉，就和当年她刚刚生完涂天骄一样。
楚笛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房间亮着灯，外面已经黑了。
“我有点饿，你去给厨房说一声，下一碗清水面。”茹倾世轻声说。
楚笛点了一下头，起身出去，从后面看，婀娜多姿的身材，似一条柳枝在轻轻地晃动，入目很是舒服。过了二十来分钟，楚笛返回，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似乎是刚刚做好。
楚笛扶茹倾世坐起来，在她面前支好小桌子，然后递了碗筷给茹倾世，静静地用手语讲：在山上，我也曾经这样过，这是爷爷当时为我做的一种面条，吃了会舒服些，我试着做了些，您尝尝看。
茹倾世半信半疑地吃下一口面条，很爽口，虽然只是清水面，但有些浅浅的咸味。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慢慢地将余下的面条吃下：“还有吗？”
楚笛摇了摇头，用手语讲：你一碗，朱妈一碗，刚开始想吃东西，不能吃太多。
茹倾世轻轻嘘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茹倾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看到守在床旁的楚笛：“你一直在？”
楚笛面容有些憔悴，眼圈微微泛青，隐约有些红丝。外面有人站在门口，微微打了声招呼：“张姑娘在吗？涂少让我过来和姑娘说晚上带姑娘去见一个人。”
楚笛点了点头，来人客气地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黄昏前朱妈走了进来：“天骄少爷让我家那口子通知我过来伺候夫人。张姑娘，还要谢谢你昨天那碗面条，吃下去立刻觉得舒服许多，肚子里有食物垫底，人就好得快些。天骄少爷安排的人已经等在外面，张姑娘，你快去吧，天骄少爷的事要紧，夫人这边有我，你就放心吧。”
楚笛点了一下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对茹倾世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出了门。
“这丫头虽然是山野间长大的，言行举止倒挺讨人喜欢。”茹倾世缓缓地说，“瞧着是个聪明的丫头，今年有十五六了吧，朱妈呀，趁早替她留意一个好人家，免得误了这孩子的一生。”
朱妈懂得茹倾世的意思：“看她伺候天骄少爷这些日子，确不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女孩子，我会留意看看府里有没有合适的老实本分的年轻人，寻个稳当的人让她嫁。”
茹倾世轻轻点了一下头：“阿美过得怎样？”
“女婿人不错，老实厚道，一门心思地对阿美好，可是阿美这丫头心气太高，每次都没事找事，气死我了。”朱妈一脸担忧的样子，“总是拿着天骄少爷的好和人家比，一比就委屈得很。”
“真是个傻丫头。”茹倾世慢慢地说，“再好的男人，不对自己好，也是摆设，但愿她早些明白，好好地过日子，早点生儿育女安定下来。”
楚笛出了大门，司机打开车门让楚笛进去，涂天骄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鼻息微微起伏，眉头微蹙。
“涂少刚从军营回来，因为太累，就在车上休息，张姑娘动作轻些。”
楚笛轻轻点了一下头，小心在位置上坐好，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深，车窗开了条缝，有些晚风吹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把车窗关好。”涂天骄吩咐前面的司机，身体坐正，把盖在身上的军装丢给楚笛，刚要掏烟，看了一眼关好的车窗和身旁的楚笛，又收回手，“你披着吧，一会儿下车用得到，外面很冷。”车窗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细看雨丝中夹着盐粒状的雪打在玻璃上。车子在一处地方停下，周围的房屋看起来有点破旧。
“下车。”涂天骄吩咐司机，“你在这儿等着。”两旁虽然有路灯，却不够明亮。
“你的茂林哥哥住在这里。”涂天骄伸手揽住楚笛的肩膀，“这儿是一些部队下属的住处，离军营近，房租也便宜，不过路不好走，你跟着我。”
楚笛被涂天骄揽着肩膀，离他的身体很近，近到可以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她有些不太自在，想要挣扎，却差点被路上一块石头绊到，立刻不再多事，跟着涂天骄往前走。
“张茂林手头没什么积蓄，又自作主张地替他哥哥收拾了如今张茂森所住的地方，钱都花光了，只好选择这儿。”涂天骄一边走一边说，“杜月儿过不惯这种穷苦生活，又不喜欢你的茂林哥哥，于是和涂天赐搅到了一起，正好让张茂林撞上。他们发生了冲突，惊动了我父亲，我父亲要处死张茂林，我拦了下来，但张茂林没能逃过鞭刑，他挨打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他要见你。”
楚笛有些错愕地看着涂天骄，脑袋里一片混乱。
张茂林和杜月儿住在一处小楼的二楼，楼梯是木制的，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随时会倒塌。楚笛扭头看着涂天骄，用手语诧异地问：你确定他们住在这里？
涂天骄点了一下头：“能够住在这儿还是张茂森暗中帮了忙，否则，他们只能住在贫民区。”
二楼的最西边，已经坏掉的门大开着，只余一点点连着门框，风一吹发出哐啷的声响，似乎随时可以掉落在地上。各种家具碎裂了一地，非常狼藉不堪，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一样，空气中有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张茂林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光着上身，后背全是交错的鞭伤，散发着发炎导致的腥臭，微微侧头看着外面的方向。
楚笛没想到张茂林会伤得这么重，涂天骄一把拉住她向前的脚步，冷漠地说：“不要当着我的面怜悯，张茂林是咎由自取！”
楚笛推开涂天骄，冲上前，半蹲下，看着面色潮红的张茂林，他的额头上有汗，伸手一拭，惊讶地回头看向涂天骄：他在发烧，这样会毁了他，需要立刻找医生给他看看。
“丑丫。”张茂林虚弱和沙哑的声音响起，“没事，没……事，涂大帅吩咐过，我只能在这儿，自……自生……自灭。”
楚笛恼怒得差点脱口骂人，用手语讲：听他胡说八道，人还能真的等死不成？你能走路吗？我带你去找爷爷，他会帮你处理的。
张茂林轻轻摇了一下头，苦笑一下。
楚笛看向涂天骄，用手语讲：你救不救他？
涂天骄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必要为了他和自己的父亲翻脸，抱歉，我不能救他。”
楚笛气得真想大骂涂天骄一通，这个可恶而冷酷的人。她咬了一下嘴唇，用手语和张茂林讲：你忍忍，我去带爷爷过来。然后起身准备外出，突然又想到对这儿的地形不太熟悉，于是看向涂天骄。
“这儿很乱，住的人大部分是下等兵，我想他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够漂亮，只要你是个女人就可以。”涂天骄漠然地说，完全无视楚笛眼中的祈求。
“丑丫，不要，这儿不是你一个人可以随便出入的。”张茂林努力支起身体，“涂少已经救了我，我不会有事的。在山上，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丑丫，你不可以出事，听话。”
楚笛咬着嘴唇，目光落在张茂林放在一边的枪上，上前卸下上面的刺刀，要是有人敢对她不利，她直接一刀捅上去，死了算那个人倒霉。
“涂少，丑丫她性格倔强，您快帮我追回来，我不能让丑丫出事，她会不管不顾的。涂少，求求您了。”张茂林扑通一声从沙发上栽到地上，疼得面上的五官纠结在一起。
涂天骄看着外面，楚笛的脚步声已经消失，道：“她真的挺在乎你，如果她今天出事，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
涂天骄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心情莫名地不高兴。楚笛那样在意张茂林的伤，他不舒服，于是不耐烦地说：“追上丑丫头。”
路况不好，楚笛又不熟悉这儿，跑得又急，不小心跌了一跤，楚笛趴在地上，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还有人在高声唱着跑调的歌，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刀，心跳加速。她可以杀老虎，但杀人，她还真的不太敢。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打在她的身上，闪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然后有人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嘲讽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在这儿等着我来救你？好歹要英雄救美，我怎么不觉得你是个美人呀？自己上车，难不成还得我请你？”是涂天骄可恶的声音，楚笛突然松了口气，顾不得和涂天骄计较，只咬着嘴唇不说话，默默地低头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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