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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最后一题

  第二天,又是孙普的课。快结束时,孙普合上课本说:“我这里有几道智力测试题。据说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对几十名心理异常的犯罪人所做的心理测试,结果测试的答案惊人地一致,也证明了这些人的心理的确异于常人。你们看看能答对几道,说不定你们中间就有具有犯罪天赋的人哦。”孙普微笑着挤挤眼睛。学生们立刻来了兴趣。
  
  “第一题:某天,一位曾去过南极工作过的工程师在家里吃肉,觉得味道很怪,就问妻子是什么肉。妻子说是企鹅肉。工程师沉默了良久,用餐叉刺进了自己的喉咙。我的问题是:为什么?”
  
  原来是这个。方木在心里说。一年前,方木曾经做过这几道题,一共7道题,方木答对了5道,测评结果是:方木具有高度的犯罪天赋。
  
  学生们没有一个人回答正确。孙普揭开了谜底:工程师在南极曾经遇险,一个同事死掉了。后来他和其他人依靠吃一种据说是企鹅肉的东西才维持到营救人员赶到。他在尝到了企鹅肉的真正味道之后,才知道他当时吃的是死去同事的肉。
  
  学生们这才恍然大悟,都来了兴趣。可接下来的五题,每一道都匪夷所思,大家只勉强答对了两道。
  
  “最后一题,”孙普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是最难的一道。每个人都要认真听,认真想,别轻易下结论。”每个人都屏气凝神起来。
  
  “有个人住在山顶的小屋里。”孙普的声音低沉,“某天深夜,大雨滂沱。这个人在小屋里准备上床睡觉,突然……他听到了敲门声。他推开门一瞧……却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关好门,上床睡觉了。谁知几十分钟后,神秘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那个人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这一夜,敲门声反反复复地响了好几次,可是每次推开门,门外都是空无一人。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在山脚下,躺着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孙普停了几秒,缓缓说道:“我的问题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学生们小声讨论着各种可能性。
  
  方木早就知道答案,不免对孙普的故弄玄虚不以为然。忽然,方木感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抬头,正好碰上孙普的目光。那目光中的笑意依然,只是隐藏在镜片背后的双眼中骤然放出一阵阴冷的光。
  
  肩膀上的手忽然加大了力度,孙普微微俯下身子,耳语般轻声说道:“第七题,最后一题,不知道你猜不猜得到呢?”
  
  仿佛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一瞬间,身边的人好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方木和眼前的这个人。


  
  六道题,8个死者,也许永远不会醒来的少女,流着口水颤抖的刘建军。血色的回忆在方木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方木感到全身的血液“呼”地一下都窜到了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来。身边的几个学生都被吓了一跳。孙普毫不退让,依旧微笑着看着方木的眼睛:“怎么,你要告诉我答案吗?”方木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桌沿,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孙普移开目光,低头看看手表,“好了,快下课了。我来公布答案:死者来找那个住在山顶的人——注意,这个人住在山顶——敲门之后,那个人一推门,可怜的来访者就被推了下去。这个倒霉的家伙不死心,爬上来后,又被推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这个倒霉蛋终于挂了。”下课铃在笑声中响起,教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得干干净净。
  
  方木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里空荡荡的,方木却依旧死死盯着孙普曾经站过的位置。
  
  第七题,我一定要答出来!
  
  走到教学楼外,天色已是阴沉一片,大朵的乌云正在吞噬最后一角蓝天。看来又将是一场大雪。
  
  方木感到心绪烦乱,想起应该给邓伟打个电话,可连拨了几次都打不通。方木犹豫了一会,决定先回寝室。
  
  摆在方木面前的,是《火烧云》的复印件,他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法从中找出凶手下一次犯案的提示。
  
  看来提示不是来自于这篇课文本身,那么就应该来自于它的出处。直接出处是那本语文课本。可方木已经反复研究过,仍然没有线索。
  
  间接出处是《呼兰河传》。《火烧云》出自《呼兰河传》第一章。这本书不算很厚,作者萧红,中国现代著名女作家。生于黑龙江呼兰县,故于香港。这本书与其说是一部长篇小说,不如说是作者萧红缅怀其童年境遇的一篇大散文。
  
  方木一边看着,一边转动着手里的钢笔,银光一闪,方木心头突然一阵抽痛。那只钢笔是乔老师送他的。
  
  方木深吸了口气,继续一页页翻着《呼兰河传》,可从这里面找线索实在有些困难。按照凶手作案的习惯,他应该模仿历史上有名的连环杀人犯的作案手法。可是在这部小说里要找到连环杀人犯的线索,无异于在菜谱中寻找武功秘籍。
  
  第二天中午,方木在食堂吃饭,一边吃一边盯着手里的《呼兰河传》。不时用钢笔在书上勾画着。
  
  一只餐盘放在对面。方木抬起头,面前是赵永贵形容憔悴的脸。方木本来不想理他,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案子怎么样?”赵永贵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方木无言,埋头吃饭,过了好一会,赵永贵开口说道:“邓伟前几天找我谈过一次。他说你对这个案子有不同的看法。”
  
  赵永贵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方木低下头不愿回答。赵永贵见他没有反应,又问:“你还坚持认为我们那个案子办错了?你觉得我们冤枉了那个变态杀人狂?”
  
  方木“啪”地把勺子扔进餐盘,强压住火气,竭力平静地说:“你不信任我,我的意见也不会变:孟凡哲是无辜的,凶手另有其人。你有你的路子,我有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赵永贵打断方木的话,“虚无缥缈的画像?”他拈起那本《呼兰河传》,“就凭这个能抓到凶手?”
  
  方木把书一把夺过,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信不信由你,第七起案件的线索就在这里面!”
  
  “《呼兰河传》里有连环杀手?”赵永贵发出大声的嘲笑,可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竟然微微一变。
  
  方木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把钢笔塞进裤兜,拿起书正要走,就被赵永贵拉住了。方木正要挣脱,可他惊奇地发现赵永贵紧蹙眉头,表情惊异。
  
  赵永贵一把抽出方木腋下的《呼兰河传》,反复端详着,嘴里喃喃自语:“呼兰河……”眉头越皱越紧,“你刚才说,这本书跟连环杀人犯有关?”方木点点头。
  
  赵永贵沉思了片刻,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你听说过呼兰大侠吗?”
  
  “呼兰大侠?没听说过。”方木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赵永贵叹了口气说:“80年代的时候,黑龙江呼兰县的一个悍匪,这家伙对社会不满,自称大侠,连续枪杀了几个人。而且他专挑警察下手……”
  
  赵永贵的话还没讲完,方木疯狂地在身上乱摸起来,然后把手一伸:“电话,快!”赵永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方木飞快地按下几个数字。几秒钟后,赵永贵隐隐地听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
  
  方木小声咒骂着,把手机还给赵永贵,大叫道:“快去找邓伟!”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方木飞快地向校东北角跑去。他必须立刻找到邓伟。因为下一个被害人,就是他!

  
  算起来,邓伟已经两天没有跟他联系了。这不太符合他的习惯,方木竟没有察觉到。
  
  脚下的路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好在已经看见地下室了,再往前几十米就是院墙,跳过去,下面就是一条小马路,能打到车去市局。
  
  跑过地下室,那个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卧在泥土里,似乎在这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无声地窥视着。
  
  方木的脚步陡然停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地下室露出地面的部分——7?地下室露出地面的部分看起来,分明就是个7!
  
  仿佛鬼使神差般,方木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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