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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尾声:注定的较量

  “当!”又一颗弹头撞在铁门上。方木跑了几步,一头钻进5号监房里,背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急促的脚步声从铁门那边传了出来,跑到门边的时候又戛然而止。方木竭力屏住呼吸,倾听着动静。孙普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几秒钟后,他竟然嘿嘿地笑起来。
  
  “你让我失控了,师弟。”他顿了一下,“真丢人,大师兄应该比小师弟更沉得住气才对。”
  
  他的枪里最多还有5发子弹。黑暗是最好的屏障。在漆黑的走廊里,孙普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举着手枪,侧耳倾听着。
  
  “师弟你在哪儿?”孙普喊了一声,“别像老鼠一样躲着。”孙普屏气凝神,接着说道,“嘿嘿,说到老鼠。”孙普小心地向前迈出一步,“喜欢我在孟凡哲家里给你留下的那几只老鼠吗?那原本是为了帮助孟凡哲克服心理障碍准备的,没想到用在了他妈妈身上。师弟,是你害死了她。”孙普的语气中充满了揶揄,“如果你不在走廊里那么大声讲电话,你早就根据那封信抓到我了。嘿嘿,那张瑶和乔老师也就不用死了。”
  
  方木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在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冲出去一刀捅死孙普。


  
  孙普似乎听到了那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他竭力捕捉着声音的方向,继续说道:“生气了?那就出来给他们报仇。”
  
  这句话反而让方木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缓。
  
  “还记得孟凡哲吗?”孙普故意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很喜欢他,也真心想帮他。可体育馆那天晚上,你和邓伟把我吓坏了。”他顿了一下,“是啊,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害怕了。我只好把他扔出来。你得承认我这招很管用,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嘿嘿。很佩服我吧,师弟?”
  
  方木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地在身边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根类似桌腿的东西。
  
  “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孙普一点点向前挪着,“从我替乔老师上课开始?嗯,我知道这很冒险,可讲台的诱惑太大了。你能理解吗?”他走走停停,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方木轻轻拉动那根桌腿,悄悄地拎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监房门口。一、二、三,方木突然从监房中跑出,同时把桌腿朝铁门的方向扔过去,随后钻进对面的6号监房。
  
  孙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桌腿重重地打在他的鼻子上,砸得他眼前金星直冒。他护着脸,朝着前方连扣两下扳机。
  
  “砰、砰!”借着枪口喷出的火光,孙普才发现面前空无一人。他恼羞成怒,热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流下来,伸手一抹,满掌的黏稠与甜腥。
  
  “干得不错啊……”孙普强压怒火,勉强笑着,呸地吐出一口血痰,“你让我流血了,小子。还好我不是马凯,否则我一定吸光你的血!”
  
  方木心里一惊,失声说道:“马凯?”这一声暴露了方木的位置,孙普马上意识到他在6号监房里。
  
  孙普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你很惊讶吗?不错,马凯曾经是我的病人,就像孟凡哲一样,他也是个很值得研究的素材,可惜他不信任我,咨询了几次就跑掉了。后来,”孙普靠在墙上,慢慢向前摸索着,“当我听说那些杀人吸血案的时候,马上意识到是马凯做的。你知道我有多惊喜吗?我以为我终于有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没想到,被你抢先了一步……”孙普终于摸到了门边,隐隐听到了方木急促的呼吸声。他就在跟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孙普跳上前,同时向右侧急转身,瞄准监房里靠近门口的地方就是一枪。
  
  “砰!”借着枪口喷出的火光,孙普发现子弹飞去的方向空空如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蹲在墙根的方木猛扑上去,一头撞在孙普的胸口。孙普顿时失去平衡,食指一紧,手中的枪“砰!”“砰!”射出两颗子弹,随即,就向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一撞,方木自己也头昏眼花,对面发出咔嗒咔嗒扣动空枪的声音。方木心里一松。他没有子弹了!
  
  方木握紧军刀,拨亮打火机,孙普坐在几步开外的地上,正在身上疯狂地摸索着。
  
  方木握着刀,一步步逼近。孙普一点点向后挪着,“别……别……”看见他眼中的惊惧与绝望,方木的心中感到一阵畅快。
  
  “你害怕了?”方木放慢脚步,厉声喝道,“那些人有没有求过你放过他们?有没有?”
  
  “求求你,别杀我……”孙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看似悔悟的泪光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孙普突然停止挪动,握着空枪的手按动了弹夹扣,而另一只手上,赫然多了一只弹夹!
  
  方木愣住了,他还有子弹!
  
  扑过去已经来不及,方木本能地把手里的打火机向他扔过去,转身就跑。而孙普也以最快的速度插入弹夹、拉动套筒,对准方木就是两枪。方木感到两颗子弹从他的身边嗖嗖地飞过,撞在对面的走廊那头的铁门上,发出“当”“当”两声脆响。


  
  “砰砰!”,又是两枪,打在铁门上,火花四溅。方木急忙一闪,顺势滚进了旁边的1号监房。孙普眼见他逃进了1号监房,找到打火机,一步步走过去。
  
  站在1号监房门口,孙普拨亮了打火机。监房里一侧堆满了破旧的书桌,另一侧空空如也。
  
  “没想到吧?”孙普得意地说,“邓伟还有一只备用弹夹!”
  
  方木趴在桌椅后面,暗骂自己大意。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对方还有3颗子弹,被他杀死只是时间问题。就这样完了吗?
  
  “认输吧,别顽固了!”孙普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跟老头儿一样?”听到乔老师的名字,方木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至死仍然沉默的老头儿,心中顿时平静下来。
  
  “对,我和乔老师一样。”方木一边说着,小心地贴着墙壁坐下来,“可你知道我们和你的差别吗?”孙普诧异地问:“差别?”
  
  “你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心理画像专家,”方木慢慢站起来,紧盯着门口,“可你没有灵魂。没有对你的专业应有的敬畏与责任。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我们,随时可以为了保护别人而牺牲自己。”
  
  此刻,方木终于明白为什么乔老师深陷烈火却一声不吭。乔老师是孙普击溃方木心理的最后一张牌,他知道烈火、焦煳味和惨叫声会唤醒方木心中最惨痛的回忆。而乔老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竭尽所能不发出惨叫,就是为了能减轻自己被活活烧死的场面对方木的心理冲击。
  
  “住口!你在胡说!”孙普的声音颤抖着,向前迈出一步。方木也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你知道乔老师为什么会瞧不起你而器重我吗?”孙普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他瞎了眼!我比你强一万倍!”
  
  方木在桌椅间的空隙中慢慢移动着,距离门口越来越近了。“因为你是一个自大无知,只会用刑讯逼供保住自己面子的可怜虫!”
  
  “住口!”孙普终于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冲进来,对准方木的方向就是一枪。
  
  时机到了!方木使出浑身力气撞过去,堆得高高的桌椅轰隆隆地塌下来。站在下面的孙普只发出一声惊叫,就被砸在了下面。
  
  方木连滚带爬地扑向孙普摔倒的位置。孙普正用力拉开身上的一张桌子,竭力去拿被甩到一边的枪。方木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向他头上砸去。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孙普的头上顿时出现一个大口子,鲜血飞溅。


  
  孙普张了张嘴,头一歪,不动了。方木捡起手枪,看着昏死过去的孙普,忽然举枪向他瞄准。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几秒钟后,他慢慢垂下枪口,揪住孙普的衣领,艰难地把他拖出了1号监房。
  
  失去知觉的孙普沉重无比,把他拖进7号监房时,方木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邓伟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满身污黑的方木拖着昏迷不醒的孙普走进来,眼神中透出一阵狂喜,呜呜叫着扭动起来。
  
  方木把孙普拖到监房中央,忙上前撕掉邓伟嘴上的胶带。邓伟顾不得痛,急问道:“他死了吗?”
  
  方木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割断邓伟脚上的绳子,看看邓伟被手铐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问:“钥匙呢?”邓伟说:“在他身上找找看。”
  
  方木摇晃着走到孙普身边,俯身正要掏他的口袋,忽然,一动不动的孙普“嘿嘿”地笑起来。方木被吓了一跳,腾地退后两步,拔出手枪向他瞄准。满脸血污的孙普睁开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看方木,又看看邓伟,越笑越得意。那干哑的笑回荡在监房里,让人忍不住要发狂。
  
  “别笑了!”方木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大声叫着,“我叫你别笑了!”孙普边笑边咳嗽着说:“你以为你真的战胜我了吗?”
  
  邓伟在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冲过去咬死他:“你他妈就等着挨枪子吧!”
  
  “挨枪子?!”孙普忽然不笑了,而是换了一副咧嘴皱眉的滑稽面孔,“我是精神病啊!我是疯子!你能拿我怎么样?”方木的心一沉。要说精神鉴定的要领,不会有人比孙普更清楚了。如果他装疯卖傻,很有可能逃脱刑事制裁。他转头看看邓伟,他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孙普,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邓伟底气不足地驳斥着:“你以为司法鉴定中心的人都是傻子吗?”孙普毫不理会,疯子似的自言自语:“一个性情敏感的犯罪学专家,由于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心中的抑郁无处宣泄,终于精神失常,铸成大错。哈哈!二位,你们觉得怎么样啊?”方木铁青着脸,死死地盯住孙普。
  
  “欢迎你们来精神病院看我啊,”孙普兀自喃喃不休地说着,“到时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嗯,师弟?”他眨着眼睛看着方木,“烧烤。嘿嘿,我太喜欢那个味道了。”
  
  方木低吼一声,猛地扑在孙普身上,丢下手里的刀子,掐住孙普的脸颊,把枪顶在他的脑门儿上。他愤怒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直流。


  
  方木咔嚓一声扳下击锤。这个动作刺激了孙普,他拼命嚅动被捏得变了型的嘴,嘶喊着:“开枪啊……杀了我……”方木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着,死死盯住孙普那张挑衅的脸。
  
  “方木,别开枪!”邓伟急忙大吼,“他在引你上当,别把自己也搭进去!”方木全身一震,食指却依然扣动了扳机。“砰!”“砰!”
  
  邓伟绝望地扭过头去。完了,方木赔上了自己。这代价太大了。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撞击,接着,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自己脚下。
  
  邓伟低头一看,是一颗已经撞瘪的弹头。他急忙抬起头。孙普的脑袋完好无损,在他头顶不到五公分的水泥地面上,有两个灰白色的小坑。方木仿佛定格一般一动不动。手中的枪已经空仓挂机,枪膛里冒着青烟。
  
  良久,方木猛地一把扯开孙普的衣兜,把手铐钥匙捏在手里。孙普长长叹出一口气,冷笑着盯着方木。
  
  方木盯着孙普的脸,忽然微笑了一下,他缓慢而又清晰地说:“想这么死?没那么便宜。你等着上刑场吧!”说着,他直起身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在孙普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他就站起来,转身朝邓伟走去。

  
  邓伟松了口气,正要夸赞两句,却看见向自己走来的方木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手从毛衣领口伸了进去,拿出来的时候,手上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孙普仍然躺在原地,盯着天棚愣了两秒钟,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录音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手却一下子摸到了方木丢在一旁的军刀。一瞬间,他仿佛得了神力一般,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军刀,向背对着自己的方木冲去!
  
  邓伟看到了孙普的动作,心一下子揪紧了,他刚要大声提醒方木小心,却被方木脸上的表情惊呆了。方木漫不经心地看着邓伟,一脸笑意。
  
  方木从容不迫地把手里的子弹塞进枪膛,然后轻轻拉动套筒,“咔嚓”,套筒复位。他甚至有时间向邓伟挑挑眉毛说:“还记得这颗子弹吗?”然后,转身举枪……
  
  同样是高举军刀的吴涵和孙普,在方木的眼中合二为一。不管你是谁。我想,做个了断吧!
  
  方木扣动了扳机。孙普的额头上霎时出现了一个小洞,他的头仿佛被猛击一掌似的向后仰去。砰的一声,孙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叮”,一只黄铜弹壳轻轻地落在地上。直到枪声的回响在7号监房里慢慢消失,邓伟大张的嘴依旧没有合上。
  
  方木缓缓放下枪,扶住全身僵直的邓伟,轻声说:“我们离开这儿。”
  
  尾声
  
  在J市看守所里,方木踏踏实实地睡了几天好觉。闲暇的时候,方木就坐在铁床上,透过墙上的小窗,静静地看着白云流转,日月更替。偶尔会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心情平静了许多。
  
  几天后,公安机关在孙普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物证,证实孙普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孟凡哲的冤情得以洗清。同时认定方木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案件撤销。邓伟的证词起了关键作用。
  
  方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参加乔老师的追悼会。
  
  邓伟来接方木出看守所。那是一个大晴天。方木走出看守所大门时,太阳刚好照在头顶。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方木忍不住像其他人那样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在车上,邓伟一言不发地帮助方木清理个人物品,包括那支钢笔。方木把钢笔拿在手里反复端详了好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邓伟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故意那么做的对吗?”他指指那支钢笔,“那只是支普通的钢笔。”方木没有回答他,他知道邓伟作证的时候没有提钢笔的事情。邓伟没有再问,沉默着发动了汽车。


  
  开到校门口的时候,邓伟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我把这个给你要回来了。”他把手伸过来,掌心里平躺着那把军刀。方木默默地看了它几秒钟,伸手抓了过来。
  
  “我走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就跳下汽车。走了几步,邓伟在身后叫住他,问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建议你做个警察?”方木看着他,点点头。邓伟注视着他,几秒钟后,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收回我的话。”
  
  方木看着吉普车消失在远处,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校门。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完试的学生已经陆续回家了。方木路过一片空地的时候,他看见杨芹正拉着步履蹒跚的金巧慢慢地走,方木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笑了。
  
  回到304寝室,方木收拾好东西,准备申请搬到别的宿舍楼。行李一收拾好,拉开门,走廊里站着很多人,杜宇也在。
  
  杜宇走过来,默默地看了方木几秒钟,说:“你要离开这里?”方木点点头,不想多说,侧身绕过杜宇。
  
  杜宇在身后大声说:“你答应过找到凶手时第一个告诉我!”方木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
  
  杜宇在后面叫道:“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方木忍不住想问:“你还想怎么样?”一转过身,却看见杜宇,笑了。
  
  “如果再出现一个孙普,我们怎么办?”杜宇拍拍身边的邹团结,邹团结冲方木做了个鬼脸,招呼身边的几个同学钻进了304寝室。
  
  杜宇微笑着看着方木:“留下来吧。”他慢慢走向方木,身边是忙碌着把方木的行李搬进313寝室的同学们。杜宇忽然一拳砸向方木的肩窝:“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上午接到刘建军的电话,他恢复得很好,很快能回来。”
  
  两个月后。
  
  今年的冬天结束得很早。方木回到了母校师大校园里,走在波光粼粼的静湖边。嗅着空气中好闻的花粉味道,方木感觉心情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门口的大喇叭正放着一首熟悉的歌:《海阔天空》。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方木在湖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军刀,细细地端详着它。墨绿色的刀柄,底端曾被烧化的地方已经被摩挲得光滑锃亮。它静静地躺在方木的手里,似乎已经忘了它在另两个人手里的时候,是多么的凶相毕现。

  
  刀,始终是刀。为什么要让它承载这么多东西呢?方木轻轻地笑了笑,懂得承载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已。
  
  方木站起身,掂掂手里的军刀,忽然一扬手。军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中。湖水激起小小的涟漪,可是很快,又平静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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