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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聊了半个小时,郑光明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表明的态度也表明了。便打了个招呼,道了声谢,准备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夏志文又叫住他:“老同学,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郑光明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问。
  “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抓你的把柄,借机捅娄子,冒充叶茜女士来攻击你呢?毕竟你做慈善的方式,在东州也算引起了许多的非议。这一点,我之前也提醒过你,毕竟我们的体制不同,各方面也不成熟。一个人不按常规出牌,甚至跟某些权力较真,不管将来是对的还是错的,最起码现在看来就是错的。”
  郑光明猛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心想,作为老同学,你可以不理解我,但不能赤裸裸地否定我。
  他极力稳定住情绪,坚定地说:“老夏,慈善是我毕生的事业,而且,一直会用这种方式。现在是,以后也是!”
  夏志文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怒气,急忙语气缓和地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作为老同学,我一向在精神上是支持你的。况且,如你平时所说,清者自清嘛。”
  “对,清者自清!”
  其实,类似的话,身边许多同样做慈善的企业家朋友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过。
  对此,郑光明回应也很简单,淡然一笑,不做任何的表态。其实,不表态也是一种态度,是发自内心的反对。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多企业家做慈善是雷声大雨点小,更有甚者,借慈善的幌子,暗箱操作,为企业牟取大把大把的利润。
  潘鹏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人居心叵测,故意给自己下套。他们巴不得自己天天都站在风尖浪口,然后他们好在背地里使诈,推波助澜,最终使自己翻船。
  尤其是同行,某些人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实则都是生意上的潜在竞争对手。只有东城集团垮了,他们才有机会坐上行业第一把交椅。
  任何行业,第二把交椅和第一把交椅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这就如同官场上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把手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二把手充其量只能算个实施者。至于在实施的过程中你能掌控多少的权力,挖掘多少的潜能,靠的是手腕。
  手腕的高低,往往决定了一个人最终到达的高度和深度!
  走出时代大厦,郑光明闭上眼睛,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扫除内心的阴霾。
  坐在回公司的车上,他陷入了沉思。夏志文刚才的态度很明确,表面上看似和稀泥,不支持谁也不反对谁,实则偏向于叶茜。
  那么,除了交情的深浅和他一贯的为人处世的风格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
  假设叶茜爆料,真的成了大新闻,那么夏志文就成了间接的受益者。到时候叶茜就可以在《视觉》周刊的专栏撰文,借用纸质媒介攻击自己,周刊的销量一定会势如破竹,夏志文定能赚个满盆钵!
  至于新闻的真实性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噱头。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看来事态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5月2号,正逢节假日,沉寂了三天的叶茜终于再次展开了行动。这次借用的平台不是微博,而是亲自“暗访”调查,而“暗访”的地点就是郑光明的老家,位于东州西北部偏远山区的国家级贫困县三合县。说是“暗访”,实则是明访。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公开,没有宣传,没有大张旗鼓。现在的社会,任何行业,任何领域,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想关注或者监视一个人,只要愿意花钱,自然有吃这碗饭的人二十四小时向你报告他的行踪。
  记者出身的叶茜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况且三合县是郑光明的大本营,眼线众多,不出一个小时消息必定会流入他的耳中。
  既然迟早会知道,那为什么不造足势,或者在微博上再次放出重磅炸弹呢?对此,叶茜有自己的看法,她要的就是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差反客为主,同时让郑光明惊慌失措的效果。
  等有了足够劲爆的猛料,再利用微博来造势,聚拢更多的网友来围观,自然而然制造出全国性的大新闻。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几乎每天都会有重大的新闻事件,自然灾害、股市房价、官员落马、奥运世博……这就如同大型的游乐场,各路媒体挖空心思带着全国老百姓寻找刺激。但大多数新闻事件都像是坐过山车,一下子吊足你的胃口,片刻的失重后,结果却令人作呕。
  叶茜的理解更加直白,好比服用“伟哥”的男人一样,高潮来得快,去得也快。来的时候释放出了心中的虎,去的时候成了一只病猫。
  因此,想要抢镜,除了噱头还是噱头,而且要伴随着越来越劲爆,呈上升趋势的噱头!
  银灰色的桑塔纳2000缓慢地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吃力地爬着坡。叶茜看了看腕上的卡地亚玫瑰金表,按这种路况,估摸着到达目的地还需要半个多小时。
  她侧过脸,模棱两可地问:“小周,怎么样?”
  小周名叫周岚,是叶茜的私人助理,四年前从东州大学新闻专业毕业后就一直跟着叶茜。平时在生活上,她俩的关系更像是姐妹,经常一起逛街,吃饭,旅游。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在背后戳她们的脊梁骨。最龌龊、提的最多的就是叶茜的那方面有问题,只对同性感兴趣。按眼下时髦的话来讲,属于口味比较重的那类人。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叶茜年近四十,却仍孤身一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更何况是个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但在叶茜的身上却找不到四十岁女人的影子。时尚,新潮,身材修长,体型标致,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面色红润不黯淡。
  平日的保养是外在的,内心的满足和愉悦才是关键的。广告词不都这么说嘛,朵儿胶囊,由内而外,补血养颜。在外人眼里,周岚就是叶茜的朵儿胶囊,是她生理需求上的那道菜!
  但工作状态中的叶茜和生活中的她判若两人,认真、严谨,甚至带点刻板和苛刻。经常是面无表情,让人难以读懂她的心思,吃不准她话里面的言外之意。
  周岚跟她相处得久了,也就逐渐地摸准了她的脾气。
  她的这个“怎么样”无非有两层意思。第一,毕竟这是第一次来到三合县,谈谈对这个位于偏远山区的贫困县的感受。第二,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不同,调查的人物是东州的风云人物——知名企业家兼慈善家郑光明。除了紧张和激动,少不了有一份担心害怕。近几年,暗访记者遭到报复是常有的事情,何况将要得罪的是郑光明这样的大人物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就应该从他的发家史开始挖掘。做媒体记者,切入点才是关键,找准了,事半功倍。找不准,就成了无头的苍蝇。不仅会撞墙,还会头破血流。
  况且,苍蝇从来不叮无缝的蛋!
  “挺好的,虽然说三合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各方面都不如其他的区县。但却别有一番风味,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周岚巧妙地回答道。
  叶茜笑了笑,笑中带着几分感慨说:“的确是挺好的,要是将来老了,能在这种远离喧嚣都市的封闭山区生活应该不错。”
  但是这种感慨转瞬即逝,片刻之后,她又换上那副冰冷的表情,说:“不过,眼前的三合县对我们而言极有可能是地雷阵,每一步都要小心。郑光明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在三合县即便是书记县长在他面前都要赔笑脸,拍马屁,当大佛供着。”
  说着,叶茜的脑海浮现出曾经在一本官场小说中看到的一句非常经典的话:现在拍别人的马屁,是为了以后更多的人拍你的马屁。
  太精辟!这论调不仅适合于官场,而且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周岚心里咯噔了一下,在这一点上,两人心里是有默契的。自己没说,是怕给叶茜心里添堵。既然她把话说开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叶姐,如果调查到的事实和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符合的话,我们该……”
  “该怎么办,不该怎么办,等有了真正的结果再去下结论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叶茜淡淡地回应道。
  其实,对这次的“暗访”叶茜自己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的线索源于郑光明为家乡人们做的两件大善事:无偿捐助养老院和农贸市场,据说这里面存在着猫腻,慈善也只不过是个幌子,养老院背后的目的是为了圈地,用作开发独栋别墅。农贸市场不仅收了租,租金比原先的还要高出许多。
  到底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万一如周岚所说,真错了怎么办,该如何收场?郑光明会轻易放过自己吗?人一旦到了他这样的社会地位,钱是其次的,声望和名誉才是最重要的。钱没了可以再赚,名誉没了是难以修补的,甚至捎带着连钱都没有了。
  在一般人眼里,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但是,和媒体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叶茜发现,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就好比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下面早早地张罗好一切,迎接他的只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报喜不报忧的秀。大家心照不宣,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团和气的结果。还有,如今的社会,“谣言”四起,最后,“谣言”往往成了事实。
  媒体记者一般分三种境界:第一种人勤奋,蛮干,没有天赋和天然的职业嗅觉,这种类型的只能做个小记者,小跟班。境界比较高的能懂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最高的境界就是用心去感悟,去识别,去判断。
  叶茜看着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法国梧桐,长长地吁了口气。桑塔纳2000终于不再颠簸,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赤裸裸地呈现在了眼前,人烟稀少,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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