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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我们都不说话了,甚至连动也不敢,不清楚在前方等着我们的意外事件是福是祸。我们听到一种滑动的声音,几乎要以为是诺第留斯号两侧的盖板动起来了。
  “这回一切真的完蛋了!”尼德•兰说。
  “水母目!”康塞尔小声说道。
  突然有光线通过两个长方形的孔洞从各个方向射进客厅。海水在电光的照耀下变得通亮。我们和海水之间只隔了两块玻璃板,一开始我想到这种脆弱的隔板有可能会碎,就禁不住害怕得发抖;不过由于有红铜的结实框架支撑,它几乎具有无限的抵抗力。
  现在我们能够清楚地瞧见诺第留斯号周围一海里内的海水。眼前的景象是多么光怪陆离呵!无论怎样的生花妙笔也无法完全将其描述!谁能描绘出光线穿过透明的水流所产生的瑰丽景色呢?谁能描绘那光线照耀着海洋的上下两个方向时,以我们为中心渐次递减的柔和光度呢?
  我们知道海洋是透明的,海水清澈得胜过山间清泉。海水中包含的矿物质和有机质甚至可以增加它的透明度。在太平洋中的某些海域,比如安的列斯群岛,海水十分清澈,人们可以看见海底145米深处的沙床,而阳光的照射可以达到水面下300米的地方。可是,在诺第留斯号经过的海域里,光芒就在水波之间闪动。这不是透彻的水,简直是流动的光了。
  如果我们认同爱兰伯的假设,相信海底是有灿烂的磷光照耀的,那么大自然一定为海中的居民呈现了一幕最绚丽的景象。我如今亲眼见到这种光的无穷变化,就可以想象那场面是多么壮观。客厅两侧都有窗户朝向这未经探测的深渊,厅中的黑暗愈发衬托出外面的光辉,我们仔细观察,这片纯净晶体就好像是大到了不得的玻璃养鱼缸一样。
  诺第留斯号似乎停下了,这或许是因为水中没有标志物的缘故。但是仍然有那些船头冲角分开的水波纹,不时地在我们眼前快速地向后掠去。
  我们真的沉醉其中了,全都靠在玻璃窗面前,我们谁也不想打破这由于惊讶发怔所引起的沉默。突然康塞尔开口了:
  “尼德•兰师傅,您不是想看吗?现在可以看了!”
  “真神奇!真新鲜!”加拿大人回答,由于受到这种不可抗拒的诱惑,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愤怒和逃走计划,“我们要从更远更远的地方赶过来赞美这样的奇景哩!”
  “啊!”我高喊,“我终于明白这位船长的生活了!他自己创造了一个新世界,为他留下了最惊人的神奇!”
  “可是鱼在哪儿呢?”加拿大人问道,“我没看到鱼啊!”
  “亲爱的尼德•兰,”康塞尔说道,“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您就算看到也不认识它们呢。”
  “我会不认识鱼!我可是打鱼的人!”尼德•兰叫道。
  这两个朋友为这个问题展开了争论,因为他们对这个问题都有认识,可是方式并不相同。
  人们都知道鱼类是脊推动物门中的第四纲也是最后一纲。鱼类的准确定义是:“有双重循环系统的、冷血的、用鳃呼吸、在水里生活的脊椎动物。”鱼类可以分为两类:硬骨鱼类和软骨鱼类。区别在于前者的脊椎是硬骨,后者的脊椎是软骨。
  加拿大人或许知道点这种区别,但康塞尔比他更明白。现在他已经和尼德•兰建立了友谊,大家关系很好,他不能认同自己的知识不如尼德•兰,因此他这样说:
  “亲爱的尼德•兰,您的确是一个打鱼手,而且还很能干。您曾经捉到过许多非常有趣的鱼类。不过我可以打赌,您肯定不知道人们是怎样对它们进行分类的。”
  “这我知道,”鱼叉手一本正经地回答,“人们把那些鱼分为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两种!”
  “嗯,讲究吃喝的人或许会这么分类,”康塞尔说,“请您和我说说,硬骨鱼类和软骨鱼类之间有着怎样的差别吗?”
  “康塞尔,或许我知道。”
  “您能说出这两大组鱼类的下级分类吗"
  “我想我不至于说不上来。”加拿大人说。
  “亲爱的尼德•兰,这样吧,您请听我说,好好地把它们记住!硬骨鱼类分成6个目,第一目是硬鳍鱼,上鳃完整而且能动,鳃是梳子形的。这一目还能分成15科,包括了已知鱼类的3/4。普通鲫鱼就属于这个目。”
  “那种鱼相当好吃。”尼德•兰说道。
  康塞尔接着说:“第二目叫腹鳍鱼,腹鳍垂在肚腹下面,在胸鳍后边也有,而不是在肩骨上长着。这一目可以分成5科,大部分淡水鱼都属于这个目,典型鱼类是鲤鱼和雄鱼。”
  “呸!”加拿大人带着轻蔑的神情说:“淡水鱼!”
  “第三目的名称是副鳍鱼,”康塞尔说,“腹鳍接在胸鳍的下面以及肩骨上。这一目共分为4科,蝶鱼、鞋底鱼、比目鱼、大比目鱼等都是这个目中的典型。”
  “都是好吃的鱼!非常美味的鱼!”鱼叉手喊,他还是坚持从口味的角度来看鱼类。
  “下面是第四目:无腹鳍鱼,”康塞尔继续兴致高昂地说,“鱼体量很长,不长腹鳍,身上的皮很厚而且有粘性。这一目只包括一科,包括鳝鱼、鳗鱼和电鳗鱼。”
  “味道一般!普普通通!尼德•兰说。
  “第五目叫做总鳃鱼”,康塞尔又说,“拥有完全的和自由的腮,由许多小刷子一样的结构,一对一对地在鳃环节上排列着。这一目也只有一科,可以举的例子是海马鱼和龙马鱼。”
  “不好吃!味道不好!”鱼叉手摇头。
  康塞尔又说:“最后是第六目:固颚鱼,颚骨在齿颚的颚间骨边上固定着,上颚的拱形骨与头盖骨缝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不能动,而且没有真正的腹鳍。这一目包括两科,种类有魄鱼和银鳗。”
  “这样的鱼就算用锅来煮,锅也觉得丢脸!”加拿大人高叫。
  “尼德•兰师傅,您清楚了吗?”有学问的康塞尔问。
  “一点也不清楚,康塞尔先生,”鱼叉手回答,“您请接着说,我发现您对这很有兴趣。”
  “下面是软骨鱼类,”康塞尔冷静地继续说道,“这一类只有三目。”
  “这很省事啊。”尼德•兰说。
  “第一目是圆口鱼,鳃上有许多小孔,可以合成一个转动的圈环,这一目也只包括一科。典型是人目鳗。”“我们都很喜欢吃这鱼。”尼德•兰说道。
  “第二目叫峻鱼,它的鳃和圆口鱼的很像,但只有下鳃活动。这一目在软骨鱼类中地位最为重要,可以分成两科。典型鱼类有鲨鱼和鳃鱼。”
  “你说什么!"尼德•兰高喊,“鲨鱼和鳃鱼居然是一个目的,亲爱的康塞尔,我的天,为了鳃鱼着想,我劝您还是不要把它们放进一个鱼缸里。”
  康塞尔接着说:“第三目是鳍鱼,鳃跟平常的不一样,只由一个有盖的孔开合。这一目可以分成四科,磺鱼属于这个目。”
  “哦!康塞尔好朋友,您把最好吃的留到了最后——至少我认为是这样。您的话已经说完了吗?”
  “是的,尼德•兰好朋友,我说完了。不过您还要注意,即便是知道了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科下面还分属,属下面又分亚属、种、变种……”
  “好了,康塞尔先生,”鱼叉手趴在玻璃上说,“这不是有各种各样的鱼游过来了嘛!”
  “真的是鱼,”康塞尔叫着,“我们就像在鱼缸前面一样!”
  “不是,”我说,“鱼缸只是个封闭的笼子,可这些鱼却像空中的鸟一样自由自在。”
  “好了,我亲爱的康塞尔,现在请您讲讲这些鱼的名目吧,讲一讲吧!”尼德•兰说。
  康塞尔诚实地说:“这我可讲不出来。我主人能够做到。”
  “这是条箭鱼。”我于是开始解释了。
  康塞尔这个人的确是狂热的分类家,但他不是生物学家,我想他可能连鲤鱼和鳍鱼都分不出来。总之他和加拿大人刚好相反,加拿大人能够毫不迟疑地叫出这些鱼的名字来。
  尼德•兰补充:“那是条中国箭鱼。”
  康塞尔于是喃喃道:“它是箭鱼属、硬皮科、固颚目。”
  显然,如果尼德•兰和康塞尔合在一起,无疑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生物学家。
  加拿大人没有认错。我们眼前的是一群箭鱼,扁扁的身躯,有皱纹的皮肤,背上带着箭链式的武器,徜徉在诺第留斯号周围,鼓动着它们尾巴两侧的四排尖刺。它们的外表真是令人赏心悦目,上面是灰色,下面是白色,点点金黄在波浪的漩涡中熠熠闪光,实在太美了!在箭鱼群中还有鳃鱼,像随风招展的台布一样来回翻转。鳃鱼中我还看到自己很喜欢的那种中国鲤鱼,上半身呈黑黄色,肚子下面有点淡淡的玫瑰色,眼睛后面长着三根刺,这种鱼非常罕见,拉色别德当时甚至不敢相信这种鱼真的存在,他只在一本图画书里见到过它们。
  在两小时之内,诺第留斯号始终被整整一大群的水族部队所包围。在它们嬉戏、跳跃的时候,在它们以美丽、光彩和速度来相互竞争比赛的时候,我从中认出了青色的海婆婆、长着双层黑线的海诽绸鱼,身子是蓝色、头却是银白色的美丽鳍鱼,白色、背上有紫红斑点的尾巴圆团团的虾虎鱼,无需描述、仅从名字就可以想象其辉煌的碧琉璃鱼,裹在六条带子里的美丽的线带鳃鱼,带着蓝色或黄色鳍的条纹鳃鱼,像笛子口一样的笛口鱼尾上有一条醒目黑带的线条鳃鱼,,还偶尔会有长达一米的海鹌鹑,多刺的鳗鱼,火蛇,足有6英尺长、有大嘴和利牙、眼睛却细小生动的海蛇等等。(图15)
  我们一直给予最高度的赞美,不断地发出惊叹的声音。尼德•兰说出鱼的名字后康塞尔便会加以分类;而我在这些鱼美丽的外形与活泼的姿态面前,感到由衷的喜悦。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机会,能够看到这些动物活生生的、自由自在的样子,看到它们在自己本来生长的海水中游来游去。
  在我看得头昏眼花,眼前游过的这些水族,几乎囊括了我过去见到过的、出自这片海域的全部标本,我实在无法在此处一一列举它们的名字。这些鱼的数量多过天上的鸟儿,或许是受电光的吸引,因此都向船边集中过来。
  客厅突然明亮起来,船边的盖板合上了,使人心醉的景色也隐没不见。可是过了很久我还沉浸在方才的画面之中,直到我的眼光扫过那些挂在墙上的机械仪器。罗盘依旧指着东北偏东的方向,气压表指向5个气压,说明船在水下50米的深处,电力测程器告诉我们船速是每小时15海里。
  我在等着尼摩船长,但他始终不出现。大钟正好指着五点。
  尼德•兰和康塞尔返回了自己的舱房。我也回到我的房间,晚餐早就摆放停当,包括最美味的海鳖做成的汤,一盘切得薄薄的海诽鲤鱼的肉,鲤鱼肝烹制得非常可口,还有一盘金绸鱼切片,吃起来味道比鲑鱼还要好。
  我利用晚上看书、写笔记、想问题。睡意很快袭来,我就在海藻叶制成的床上躺下,沉入酣美的梦乡。这时的诺第留斯号正快速地穿过黑潮暖流,向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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