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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宋退守东南偏安一隅之后,金并没有实力完全控制北方的广大地区,所以他们扶植了一个傀儡的大齐政权来代行统治,但是这个政权的覆盖能力也有限,所以北方成了鱼龙混杂之地。宋、辽的遗民,来自西北的党项人,傀儡的大齐政权和金的势力交杂在一起,社会动乱不堪,战乱让很多人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和家园,很多人成了山野强盗,柔福从北方逃过来怎能不知这一路的艰险。
  就算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话下,柔福突然想起刚刚签订的绍兴和议的内容。因为绍兴和议是秦桧主持签订的,里面有很多不平等的条款,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尽管宋金两国划淮水为界,但是南方宋的臣民可以去北方,而北方金的臣民却不可以到宋这边来,战争时期,人口的多寡成为能否取胜的关键,所以这就保证了金的人口不流失。
  如果两国的商人想要进行贸易,只能在边境的榷场进行,所以颜亮说他从北方来,他是怎么穿越两国的边境而不被当作叛国者抓回去的?
  站在马车前,种种疑问涌上了柔福的心头,虽然她已在宋失去了身份,但这毕竟还是赵家的江山,如果他真的是金或者西夏的细作,就算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又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离去?
  正犹豫着,马车门被从里面推开,颜亮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柔福无奈,只得自行登上了马车,略侧身避开了那只手。
  马车里的宽大舒适程度丝毫不逊于外部的豪华。柔福微微讶异,当年父皇微服出巡的马车也不过是此等规格,软榻,书案,书架,取暖的炉,俨然一间暖阁一般,因柔福的衣服还未干,所以站在马车之中不知如何自处。
  颜亮对着她指了指铺着厚厚熊皮的软榻,柔福也没客气,在软榻上坐下,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方才那个家仆进来为暖炉填了炭,颜亮将其推到了柔福身边,柔福早已被雨水浸湿又被凉风吹得麻木的身体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暖意,她微微朝向暖炉挪动了一下,双臂本能地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马车已在行进之中,颜亮却突然敲了敲马车壁,马车旋即停了下来。柔福还是没有睁眼。
  少顷,一摞布料放到了她的手上,柔福睁开了眼,茫然地看到颜亮那张英挺的脸近在咫尺,她刚要将头转开去,他却作势要跳下马车。
  “饶是南方气候温暖,此时乍暖还寒,你又穿得如此单薄,夜风已起,如若染上伤寒恶疾,于我于你,岂非得不偿失?”颜亮说完跳下马车,在外面将车门关了起来。
  柔福捧着那华贵的云锦衣料,手指缓缓划过上面的纹路,既然不能马上死,不如活得舒服一点,于是便坦然的换上了这套干净温暖却也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男装。
  当颜亮再次上车见到她的时候,忍不出笑出声来。
  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仿佛一个巨大的口袋,似乎要将小小的她埋在里面似的,越发显得她身材的娇小柔弱。
  柔福被他笑得尴尬,略显别扭地偏过头,轻轻撩起一侧车窗的纱帘缓解局促,尽管此时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还未知公子高姓大名?”颜亮再次在他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里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书,目光却从书页移到柔福的脸上,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柔福愣了一下,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男子的名字,就算是出于礼貌,她也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又是谁呢?
  沉吟了片刻,“在下姓肖名桓,字……字燕离。”柔福轻轻地说道。赵字拆开为走和肖,桓是她小名嬛嬛的谐音,也是皇兄赵桓的名,而字,是提醒自己不能忘却燕离,这样的一个组合,每一个字都有特殊的意义,她要把这个新名字好好的记下来免得人家叫自己的时候穿帮。
  颜亮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躲闪的视线,口里慢慢地重复道:“肖桓,字燕离……”好似在琢磨着什么,这让柔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说从这个名字上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吧。
  末了,颜亮轻笑了下,“我喜欢你的字。”
  柔福暗暗吐了口气,微一颔首,又将头靠在马车壁上假寐,避免和颜亮因进一步的交流而无意中泄露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
  颜亮似乎也乐意成全她,不再同她说话,拿起书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过了不多久,马车停下,车门被推开,那个英俊家仆的脸出现在门口,“少爷,城门已经关了。”
  尽管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柔福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颜亮微微现出失望的神色,点了点头:“也罢,在附近找个地方停留一夜吧。”转过头看柔福:“实在是不巧,今夜势必要委屈肖公子一晚了,这马车条件虽简陋,倒也能遮风挡雨,肖公子不必拘束为好。”
  此时的颜亮和之前不让她离开的那个咄咄逼人的他相比,尽显温文尔雅和彬彬有礼,倒是让柔福无所适从,她本意是等夜深的时候找个机会离开,便也敷衍地对颜亮点了点头:“颜公子客气了。”
  马车在一个平坦而宽阔的空地停稳,家仆再次进来,在炭炉上烤饼温酒,之后在一个小几上摆上肉干和腌鱼等物,等一切准备妥当,又不发一言地退了出去。
  颜亮放下手中的书,对着柔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马上要到临安,旅途所带干粮也有限,若肖公子不弃,可否赏光和颜亮共饮两杯?”
  柔福在郊外跪了一天,水米未打牙,自从得知燕离已死之后也没像样的吃过东西,早就没有什么气力,可是看着食物,却也没有心思下咽,如果能这么饿死,倒也省心,于是执拗地摇了摇头。
  颜亮看着她,双眉微蹙,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径自饮了下去,马车里马上溢满了沁人心脾的酒香。
  他最好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她好有机会逃离。
  颜亮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柔福做好了离开准备的同时,却又纠结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是细作的话,自己就这么离开,让他进了临安城,要是出什么事,她岂不成了国之罪人?可是就算他是细作,自己跟了进去,除了冒着被人认出抓回去受死的风险似乎她也做不了什么,因为拿不定主意,仍在假寐的柔福不自觉地面露难色。
  “看肖公子气度不凡,不似那糊涂不明事理之人,却为何要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突然,颜亮放下酒盅,对着柔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柔福猛地睁开眼,眼里一丝怒色迅速闪过,接着敛了目光冷冷地问道:“看颜公子相貌堂堂,亦不似那糊涂不明事理之人,却为何要含血喷人?”
  颜亮:“在下并未含血喷人。”神情悠然自得。
  “既如此,在下倒不知做了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还望公子指教。”柔福声音不高,却针锋相对。
  “指教不敢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肖公子擅自轻生可谓不孝,如今国家罹难,山河破碎,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为主分忧,肖公子不思进取可谓不忠,心内只有个人得失,不以万民为念,谓之不仁,在下救你性命,奉为上宾,你不知珍惜,轻视友之关爱之心谓之不义,不知肖公子同意否?”
  颜亮一口气说完,再次微笑着替自己斟了一盅酒,然后眯起眼看向柔福端起了酒杯。
  柔福似被噎在了当场,一时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句句在理,又叫她如何反驳。
  颜亮喝完这杯酒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击。
  半晌,柔福低垂了眼眸,声音落寞,“颜公子所言甚是,在下确实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个反应出乎颜亮的意料之外,他怔了下,放下了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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