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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第二日是柔福极为忙碌的一日,清晨的时候一个人早早地就出去,一整日颜亮都没看到她的踪迹,据影卫回报说她一直在临安城里最繁华的街上进出一家家的店铺,并且雇人买了一些东西,颜亮只是淡淡一笑,指示暗中保护好她,她的行踪不需要向他再回报。
  他期待着她的决定,他很好奇她会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他不想失去这份神秘感。
  这一日颜亮破天荒地没有出去消遣,也没有去大堂买醉,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看书,顺便等着柔福,萧让问是不是将吃食摆到房间里,颜亮想想回了一句,“不急”,弄得萧让也不敢吃晚饭,一直在门外候着等吩咐。
  她也该来了!她回来了,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这么久做什么,眼看着月亮爬上了柳梢头,颜亮开始有些烦躁,放下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门上响起了轻微的响声,颜亮忙几步走到樱桃木的书案前坐好,拿起书的同时沉着嗓子应了声,“进”,又在门被推开前将拿倒的书正了过来。
  看到是萧让的脸,颜亮脸色略微一沉。
  “少爷,肖……”萧让顿了下,有些为难地回过头看了看,“肖……”
  “肖公子来了?”颜亮明知道门口萧让身后有一个身影,只是外面灯光暗看不太真切,故意克制住声音里的急切明知故问道。
  萧让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又摇了摇头,看到颜亮皱眉又点了点头。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颜亮也好奇了起来,“请肖公子进来吧。”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直到“他”就那么袅袅娜娜地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福身的时候,颜亮终于明白萧让困惑且口吃的原因了,就算是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书就那么从手中滑下来落到了地上。
  柔福弯下腰去帮颜亮捡书,颜亮忙躬身去扶“他”,两厢接触,她如水的眸子淡淡地回望他,他手不觉一松,目光却是片刻未离“他”的脸颊。
  柔福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惊艳、是欲望、是赞美、是男人特有的那种带着向往的灼热,却独独没有——惊讶。
  柔福朱唇轻启,长睫微垂,稍稍侧过身子躲开颜亮的视线,“怎么,颜公子还没看够吗?”
  颜亮缓缓出了口气,双眼微眯,一侧唇角微微挑起,“怎么,若在下不表现得如此,不是辜负了肖……你的美意?”声音不复往日的沉稳,透着一丝滑腻。
  “颜公子不请我坐下吗?”柔福再次缓缓启口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透着甜腻婉转。
  颜亮噌地起身,冲着门外高声道:“阿让,让店家上酒菜。”边说边亲自搬了一把樱桃木的椅子到柔福身边。
  柔福道了谢端端正正地坐好,目光落在平放在膝盖上的纤纤玉手上。
  没错,她用这一天时间用她所有的财产将自己变了个样子,从男儿变为了女儿,一个恢复了原本样貌、丝毫没有掩饰的她自己。
  一袭清爽的绿绸轻袖丝质长裙,斜分覆云髻以柳金白银发梳挽住,夜风顺着窗子吹来,她的裙摆和袖子轻轻撩起,她就那样在月下微皱了眉,不断地用手去抚平颇不老实的裙摆。她最好的豆蔻年华已在离乱中逝去,然而岁月的洗礼和苦难的锤炼不但没有腐蚀她的容颜,反而愈发赋予了她一种无法言明的因对世事的疏离而生成的既高傲又从容的气质,她高贵的血统和最好的教育让她举手投足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天家风范。
  从小她的母妃曾是父皇最宠爱的懿肃贵妃便教给她如何笑、如何凝眉、如何垂眸才让一个女子更为动人,如今这些都变为了她的武器,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
  就算是抚平裙摆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在她的演绎下都分外地动人,颜亮暗自叹了口气,目光忍不住在她的身上流连不已。随着与她的相处,他越发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嫌麻烦,将她从树上解了下来,并且很无赖地让她跟着他,但此刻,这庆幸却滋生出了一种后怕,他无法想象那一天的那一刻,如果他没有从马车的窗子里向外张望,没有心血来潮地叫车子停下,他会错过什么。
  “颜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柔福终于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侧过头看着他问道。
  颜亮轻轻低头咳了声,思索了下,“你的名字。”
  柔福想了想,起身,缓步移到樱桃木书案前,提笔,在一页纸上写了“嬛嬛”两个字,走过来递给了颜亮。
  颜亮轻声念道:“嬛嬛?”说完打量着柔福,柔福没有看他的眼睛,点头,这是她的小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她,连她的驸马高世荣都不曾如此叫过,如今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颜亮又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几遍,笑着问柔福:“肖,不是你的真姓吧?”
  柔福顿了下,也淡淡一笑:“颜,也不是公子的真姓吧?”
  颜亮刹那敛了笑容,眼里一抹凌厉的光射向柔福,柔福毫不畏惧地迎视他,僵持了片刻,颜亮忽然哈哈大笑:“果然冰雪聪明,好吧,说说你的身世。”
  柔福提着裙摆微微转了半圈,“公子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最大的身世秘密--我是个女子。”
  颜亮故意蹙眉,却眼含笑意,“这个不算,我早就知道了。”
  柔福露出了诧异,不过也马上释然,点点头道:“不错,那日我在刑场晕倒,你请郎中来就必然知道我是女子了。”是以那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他从郎中那里知道了她的性别,却不戳破,这个人心计可谓深沉,和他周旋一定要小心才是。
  颜亮含笑摇头:“不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那是?”柔福终于露出疑惑。
  颜亮刚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萧让带着店家来送酒菜了。
  这个房间里是清一色的樱桃木家具,店家带人鱼贯而入,将酒菜一一摆到圆桌上,便安安静静地退出,只是那个多嘴的小二临出门的时候不忘偷看柔福一眼,萧让瞪了他一下。
  颜亮伸出手去拉柔福的手,被柔福不着痕迹地避过,颜亮也不着恼,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坐到了圆桌的两侧,颜亮拿起酒壶为柔福倒酒,自己先冲着柔福举起了酒杯。
  柔福不动:“告诉我。”
  颜亮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这有何难,从我见到你挂在树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为何?”
  颜亮的目光快速地从柔福的唇和胸前掠过却是卖了一个关子:“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柔福却直接打断了他:“所以安能辨我是雄雌?”
  颜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俊脸上不乏得意之情:“连这个都分辨不出,岂不枉本公子在花丛中流连了这一世?”
  说罢目光灼灼地盯着柔福,房间内开始急剧升温。
  他目光的温度似乎传到了她的脸上,柔福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公子可愿意知道我的仇家是谁?”
  “说来听听。”颜亮悠闲地放下了酒杯。
  “若你不愿意得罪他们,大可不必收留我……”看了看颜亮:“我不会怪你的。”
  “本公子既说过要帮助你,便不会更改,请说。”颜亮正色道。
  “我的仇家是当今圣上的生母韦太后和丞相秦桧。”柔福虽然没有看向颜亮,但是时刻留意着他的表情,看起来他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都不浅,她这样说也是为了试探他。
  颜亮倒是没有显出丝毫的意外,“这便是昨日本公子设宴你不愿意相陪的原因?”
  “正是。”柔福点头。
  “来吧,说说你的故事好下酒。”颜亮仍旧从容,长臂横过桌子,将柔福面前早就斟满的酒拿起递到她手里,柔福迟疑着接过,看了一眼颜亮,一饮而尽。
  “我自幼生长在军中,家父是岳飞元帅麾下的一员将领,在抗金的时候阵亡,岳飞元帅便认我为义女,时常接济,后来岳元帅南征北战,顾不上我,我到了年龄便自愿入宫,奉命侍候……侍候……”看了一眼颜亮,“侍候福国长公主。”
  “就是那个真假柔福帝姬?”颜亮眼睛眯起,对这个柔福帝姬很感兴趣的样子。
  “正是。”柔福目光望向窗外,淡淡道。
  “岳飞元帅对我有养育之恩,不想秦桧从金归来后,迷惑圣上,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岳元帅,福国长公主待我甚厚,胜似亲人,而韦太后从金国归来后,公主也被处死,这世上对我有恩的人先后被这两个人害死,我无所依傍,只能从死。”柔福语速甚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希望颜亮没有听出什么破绽。
  颜亮思忖了片刻,“同我讲讲那个柔福公主吧,你认为她是真是假?”
  柔福神色一动,音调低了下去,“我并不知公主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公主都强过那些只为了个人得失置百姓、置国家于不顾之人,就算公主为假,她没害过人,也替百姓做了许多事。不过,如果公主不是为真,对韦太后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说完柔福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之前一味求死,又何尝不是置百姓和国家于不顾,真真是惭愧。
  “这么说,你认为这个柔福公主是真的?”
  “我并没有那么说。”
  一时间房间内沉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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