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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果然就像颜亮所说的,这衙内气势汹汹指挥着官兵将他们一行连人带马车都押回了衙门。柔福等人刚被送到牢里还没过一个时辰,那县太爷便亲自跑来将他们请了出去,一个劲儿地弯腰赔不是,还亲自将他们的马车送至城门外十里,还送了一马车的当地特产。
  耽搁了这么一下,等他们的马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柔福一直好奇颜亮用了什么方法弄出这么大的反差,看了看云霓,觉得她和萧让走得近,应该知道点消息,就问云霓知不知道在衙门里发生了什么。
  云霓说她只知道公子说要见县太爷有事禀报,和县太爷关起门来谈了不到一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县太爷就忙着将他们放了,就这么简单。
  柔福想想也是,她本应该想到这一点,连秦桧和韦太后都能摆平的人,还惧怕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只要到了目的地,颜亮的身份总会知道的,看他还能瞒多久。
  今日的心情不错,于是掀开车窗帘子看外面的景致,这么一看,本来就不错的心情就更豁然开朗了。
  他们马车的阵容越来越大,现在正行驶的官道是依山而建,原本就是一条山路,这山不是很高,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在和官道平行的不远处有一条河,沿着河边垂柳条条。也不知是野生的还是附近居民种了一些桃树,这个时节,桃花开得正艳,河边的青石台阶上,隔不远便有农妇们三五成群地边说笑边漂洗衣物,河里有船夫站在小船上撑着长篙唱着悠闲的船歌。
  自然的景色再美,如果没有人的活动作为点缀,也是死物,而在这乱世,还有这样一幅人与自然和睦共处,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致,倒让柔福有一刹那的恍惚。大家都认为秦桧主持绍兴和议和金人讲和是卖国行为,可是如果不是实现了停战,老百姓能过上这样安宁的日子吗?
  她一心想的是恢复赵家的河山,可是对老百姓来说,这江山姓什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打仗,能让他们过和平富足的日子,便是对他们的最大安抚了。
  柔福皱了皱眉,这一刻她的认知有点被颠覆,那么,她一心复国,到底对不对呢?
  如果复国的代价是再一次的血染大地生灵涂炭,就算这天下全姓了赵,又有什么用呢?可是,不复国,不是又辜负了父兄们的重托,将祖宗开创的基业断送在了自己这一代?
  柔福的心里突然乱了起来,有些烦躁地放下了帘子,不再对着外面。试图平复心里这些烦闷,却怎么都做不到,正胡思乱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云霓正要下车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敲门声响起。她本能地以为是萧让,脸却是瞬间红了。
  “嬛儿,你出来一下。”隔着门响起的声音却不是萧让的,而是颜亮的。
  云霓看向柔福,柔福愣了愣,便示意云霓打开车门。
  颜亮的脸出现在车门口,他没有进来,而是对柔福招了招手,“出来。”
  柔福皱眉,不知道他葫芦里这卖的是什么药。
  颜亮见柔福坐着没动,轻声咳了咳,“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眼睛看着别处淡淡地提醒柔福道。
  想起早上被他骗了才答应他,柔福无奈,现在也无法食言,只好起身走到马车门口,一低头:“公子有何贵干?”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颜亮也没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一下子便环住了她的腰。柔福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几乎要冲出口的惊叫声,一眨眼便被他抱出了马车,身子无处着力,便也只能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低着头将脸埋在他怀里,这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的举动已经引起多方侧目了。
  在房间里他无论对她做什么,毕竟都是在无人之处,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可是这光天化日的,颜亮看着也不似那鲁莽之人,难不成他是故意报复,给自己难堪?柔福原本以为他要将她抱去他的马车,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被他举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了,她还未掌握平衡,颜亮也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贴着她的身子,双臂在她身前环过抓住缰绳,让她稳稳地靠在了他怀里。
  “坐好了。”他在她耳边提醒,柔福才惊觉他们两个挨得有多近,本能地想离开一些,奈何他一拽缰绳,马儿便跑了出去,她便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抱着,才不至于歪下去。
  眼看马儿在山道上狂奔,离他们的马车队越来越远,柔福不解地看向颜亮。
  “别担心,路已经探过了,沿路都是我们的人,我只是想带你出来兜兜风,闷了这么多日,难得你还没疯。”颜亮在她耳边低笑,转过一个弯,马车已经远远地被他们甩下了,颜亮也放慢了速度,任马儿悠闲自在地带着他俩闲逛。
  “最是一年春好处,不出来感受一下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时节?”颜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眼四处打量,此时马儿正路过一株桃树,颜亮一伸手,折了一枝桃花下来,从上面摘下一朵,在柔福的黑发上打量了一下,便插在了她的头上,将剩下的递到柔福手里。
  柔福笑着接过,两个人的指尖相触,颜亮微一皱眉,将他宽大的斗篷拉到柔福身前,将两个人都裹在了斗篷里。
  “手那么凉,冷吗?是我的过失,没让你多穿些就将你带出来了。”声音里透着极为明显的关切和自责。
  柔福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桃花,脸却微微红了,这个人,昨晚那样粗暴地待她,今日又这么温柔,这样软硬兼施的,有哪个女人能不被他抓得死死的?他这么温柔不要紧,她原本对昨日的事还多少有些恼他,这时便全部化为乌有了。
  此时山花烂漫,太阳高照,鸟叫虫鸣,沿途还有华丽的马车擦肩而过,应该是城里的富贵人家举家出来踏青。这样骑着马吹吹风,可是比窝在马车里强多了,春日本就短暂,想起自己在马车里闷了那么久,真真是暴殄天物。
  柔福微微眯起眼仰着头,任清风拂过脸颊,又飞扬起了她的长发,发丝缠缠绕绕若有若无地在颜亮的脸上划过,就像有一只小手在他的心里抓啊抓的,弄得他时不时低头呆呆地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不管是景还是人都成了一幅画。
  “元功……”柔福半晌没听到身后动静,又觉得这样靠在一起过于尴尬,便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嗯?”他欣喜地将下巴点了下她的头顶,“终于不叫公子了?”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这样叫他了,是不是说明她已经肯对他放下心防了?
  “北地没有人唱曲子吗?”柔福拿着那支桃花摇来摇去,随口问道。这也是她的疑问,北地繁华虽不比江南,但这唱曲的肯定是不缺的,当年她在汴京时,歌伎就不输临安,就算是他住的地方比汴京还往北,靖康之后,金人捋了大批歌伎北上,这宋人能享受到的,金的达官贵人们一样能享受到。怎么他会迷到这种程度,就像没见过似的。
  因柔福在前面,所以没发现她问完了这个问题之后颜亮的尴尬神色,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半晌没有得到回音,柔福有些纳闷地回头看向颜亮,怕他别是睡着了吧,却撞进了他正望着她的眸子里,柔福又赶忙转了过来。
  “怎么不回答我?”柔福慌忙追问道。
  “唉,也没什么,只是我从小家教甚严,读书的闲暇便习武,父亲也常教导我们说这些都是靡靡之音,听得多了会乱了性情丧了斗志,甚至会亡国,是以我的兄弟们自小便很少接触这些东西。”颜亮边说着脸上还现出了一抹愧疚,就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柔福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弄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怎么了?”颜亮不解。
  “没什么。”柔福装无辜。
  “快说,不说有你好看。”颜亮将手放在她的腰上,作势要呵她的痒。
  “我说,原来颜大公子这千里迢迢地跑出来就是为了听曲,难怪要抓紧一切时机都不肯放过,想必是回去之后就听不到了,是也不是?”柔福的讽刺意味明显,人家进妓馆都去找女人,谁像他,只是为了听曲。
  颜亮又何尝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他也不生气,“谁说回去听不到了,别忘了,我可是有云霓了。”得意之情掩都掩不住,临安第一歌伎,弄不好也算得上是这天下第一歌伎了。
  “是吗?据说颜公子已经把云霓所知的全都听了去吧?以后还听什么呢?”柔福不慌不忙地回道。
  颜亮愣了愣,顺手捏了她一把:“小东西,知道的还挺多。”
  “大丈夫动口不动手。”柔福反抗道。
  “动口不动手?这可是你说的……”颜亮脑子一转,嘿嘿一笑,便用口去啄柔福的耳朵,然后是脖颈,柔福忙着躲避,可是身体被他搂住,躲也躲不开,只好告饶。
  “告饶也可以,不过你得为本公子做一件事,唱个曲子给我听,就放过你。”颜亮要求道。
  柔福皱眉:“奴家不会……”话还没说完,颜亮就又低头去吻她的脖子。
  “好好,我唱,我唱。”柔福忙不迭地答应道。
  颜亮便正了正柔福的身子,帮她理了理被风和他弄乱的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柔福想了想,便轻轻启口:“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唱完,柔福便锁紧峨眉,一股钝痛袭上心头。
  她并不是要故意破坏眼前的景致和自己的心情,只是一张嘴,这词便轻轻易易地出了口,也许是因为这词作者的经历和自己的身世过于贴近的缘故吧,都是失去家国之人,都被迫沦落敌手,此时的她更加体会了一百多年前李后主做这首词时的心境,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她的声音就像青瓷,脆而清冷,因为加上了感情,因而越发动人婉转,一曲罢了,过了许久,颜亮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听?这可不怪我,是你逼我唱的。”柔福掩藏好突然涌上的伤感,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这么没自信?不是难听,是这词消沉了些,难得一派大好春光,唱个应景的吧,我爱听你唱。”颜亮再次用下巴摩挲柔福的头发,于是柔福真的又唱了一曲,她是越来越难拒绝他的要求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唱完了之后,颜亮一声更长的叹息,伸手又敲了一下她的头:“这个不好,再换一个。”
  柔福再唱:“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打住打住……”颜亮忙打断她:“你是有多喜爱那个亡国皇帝李后主啊,怎么都是他的词?这不是故意要破坏本公子的兴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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