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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马克谈次,复执余手曰:“二客久待矣!吾两人在此为愚騃之状,殊属可笑!”余曰:“愿马克先行,许余留此默坐;盖余恶见马克狂饮,心辄战栗,不可自止,不如不往。”马克曰:“亚猛不在,吾益落寞。”余曰:“愿留,更进一语,此语马克必且熟闻而为常谈矣;然余不解何以一见马克,即深抵脑际;虽他爱好,不能入吾脑中。推马克而远之,余与马克已隔二年,今夕晤面,较诸当日初见,爱根更博而大。假马克恶我,我且发狂;即不恶我,亦不许我用其爱,我仍发狂。”马克曰:“愚哉!度君家业必不丰,君亦知马克月计须七千佛郎乎?君果见爱,请时常过我为腻友;爱念本不禁君,唯愿专为朋友之爱耳。且君方在妙年,性真而心热,堕落狭邪,必无终局,宜自觅佳耦为匹,君既视马克为好女子,亦思马克之言有欺君者乎?若为一马克之身,颠倒谬乱,深所不忍。当知马克一身,固未值亚猛若此颠倒谬乱也!”言至此,配唐色呼曰:“二人何长谈耶!”配唐色首蓬蓬然衣袂不掩,余哂之,马克曰:“君且退,我二人言终即至。”配唐色旋去。马克曰:“亚猛意决乎?我二人从今为朋友矣。”余曰:“苟遇时,吾即去。”马克又曰:“坚识之,勿更约。”余曰:“如约。”马克曰:“既如是,何不早告我以此语?”余曰:“始接时,君戆我,我恶敢以戆进!”马克曰:“君晤我时,已忧我矣;言之何害!虽然,君是夜归,必不安于床席,是知爱人不易,徒增恼也!”余曰:“君亦知是夜余迟君于英吉利茶肆外,君凭栏理茶花,旋以车载归恩谈,五人同行,君一人自入;此时我之心,转悦君之独归,君知之乎?”马克笑。余曰:“君何独归,岂有故乎?”马克曰:“言之勿嗔。”余曰:“吾何心而敢怒君!”马克曰:“余之独归,先期有人扫榻以伺我耳。”余此时勃然而怒,即与马克执手告别。马克曰:“我固知君不能忍也!”余曰:“吾之情根,苟有可以铲除者,吾亦何怒!虽然,君时时有候君之人,则我此时,例不应留。”马克曰:“君寓中亦有人候君乎?”余曰:“无之,我例当去。”马克曰:“听君。”余曰:“君趣我耶?”马克曰:“然。”余曰:“君何因窘我至此?”马克曰:“吾未尝也。”余曰:“君意中有候君之人,我何可留!”马克曰:“吾先时闻君言我独行入室,而君甚悦,不解何心,故笑耳。我身非闺秀,而君今日方邂逅我,我何能于未识君前,为君守贞;且我南迎北送,匪君一人,若人人于初见时,悉如君憨状,我将何堪。吾阅人多,诚未有如君之痴者!”余曰:“他人爱君,恐不如我之笃;痴亦不复自觉。”马克曰:“确乎?”余曰:“吾爱逾于所言。”马克曰:“君昵我逾量,吾实不知所报。”余曰:“求马克以余情及我足矣!”马克曰:“何以处公爵?”余愕问何人。马克曰:“即寻常保护我之公爵也。”余曰:“彼恶知之?”马克曰:“知之奈何!”余曰:“公当恕我!”马克曰:“难必。”余曰:“君独无他人?他人公爵弗怒,独怒我,何也!”马克曰:“此人谓谁?”余曰:“方入席时,君令侍者下钥辞客,非欤?”马克曰:“礼法中之友,何得不交!”余曰:“深夜女子之室,而礼法者至乎!”马克曰:“我为君故而谢客,而君转以责我;其理耶!”余不禁至马克旁密语曰:“我之心为君死矣!”马克曰:“君异日见我,勿问他事,则我可以长侍君矣。”余曰:“如约。”马克曰:“我绝患纠缠,恒人契一女子,辄周遭省问,久之寖筦其事,束缚不可自逞;故我立意,须有信我听我亲我者,方以身许之。”余曰:“三者吾均能之。”马克曰:“请观后效。”余曰:“何时为后?”马克曰:“即自此以后耳。两国论和成约,亦须时日,匆匆何能立定。”言已,以红茶花一朵,著余衣袂之上。余曰:“再见何时?”马克曰:“花残时见。”余曰:“此花残自何时?”马克曰:“明夜十一点至十二点两刻耳。为时甚迩,君其慰矣,虽然,君不能以吾言语客也!”余唯唯。马克遂与余同出。行次,马克语余曰:“君知我许君之速乎?以我余息,不久旋化异物,故谋此甚促耳!”余曰:“马克勿为不祥语。”马克笑曰:“吾命至短,恐君款爱之期,尤不及吾命之短也。”旋至餐房,马克呼侍者。配唐色曰:“侍者在君室鼾睡矣。”马克曰:“磨拆杀矣,夜已渐深,请诸君归。”余乃与嘉实膛出,配唐色留宿。嘉实膛疑甚,曰:“马克有许君以可得信者耶?”余曰:“无。”嘉实膛曰:“然则不如配唐色耳。”余曰:“配唐色如何?”曰:“虽老,风度犹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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