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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1960年,国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全国的棉花产量也因灾害迅速减产,水稻产量平均每亩不到三百公斤,粮食收不上来,全国很多地方出现脱销断粮的情况,城镇供应异常紧张,食品严重缺乏。就在国家遇到灾害的时候,一直被称为老大哥的苏联却突然撤走了全部援华的专家,并逼中国用紧缺食品去抵债,美国国会否决了美国商人卖粮食给中国的提案,并对中国实行封锁禁运制裁。国家得不到外来援助,加之大跃进带来的严重后果,终于让国家走进了长达三年的自然灾害困难时期。

  

  1960年到1962年的三年大饥荒年,让所有的人都品尝到了什么是饥饿的滋味,是一个令人心有余悸的灾难。

  

  地里收不上粮食,北京市按人口定量也只能吃到红薯。而更多的时候是用红薯叶子与玉米面或者谷糠拌合在一起作为主食,那也不是每顿都可以吃到的。外省市收不上粮食,无法供应北京。人们开始挖野菜及草根吃,到了后来,连野菜和草根都没有了,在饥饿难耐的时候,人们又开始以树皮当成主要食物来充饥,没有肉吃,老鼠就成为人们眼中的猎物,真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年代。

  

  在这种艰苦难熬的时期,舜瑶夫妇的日子就更加困难了,他们面对着九张嘴都要吃饭的局面,夫妻二人为全家的温饱一筹莫展。

  

  廷光是公司里的中层干部,享受一些特殊的待遇,他可以得到一些食品票,购买一些副食品。可是,市场上没有东西,那些票也变成了废票。市场上仅有的高价粮食和副食品成为有钱人家的专用食品。高价食品不用凭票买,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但那毕竟是为数极少的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凭着廷光夫妇的工资收入,他们完全有条件享受高价食品,但是,正在成长的七个孩子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高价物品绝不是他们可以问津的东西。

  

  舜瑶看着儿女们那一张张渴望温饱的脸,心如针扎一般地痛苦,按照定量,每个孩子,每天只能吃到一个用糠粉与薯叶子做成的馒头,这还要精细算计才能维持到月底。用玉米粉做成的粥,稀得就像水一样可以看到锅底。每天下班回家以后,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妈妈蒸一锅糠馒头,一个人可以吃一个。对于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儿子来讲,那个糠粉馒头仅仅是塞了一下牙缝而已。每天晚上,大家围坐在桌子旁,看着桌子中央放着的一盘人头份的糠馒头、一小盘咸菜和每个人面前放着的一碗清清的粥,当舜瑶点头以后,孩子们才从盘子里把自己的那一个馒头拿走,剩下最后一个便没有人去动了,那一个是妈妈的。

  

  舜瑶看到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能强忍着饥饿把她的那个糠馒头一分两半,放进儿子的盘子里,自己只喝那碗可以看见碗底的粥。

  

  舜瑶平时对孩子们的教育成功了,她的每一个孩子都知道爱护、关照、尊重与克制,还有忍耐。每当儿子看到自己盘子里多出半个糠馒头的时候,他们又会把它重新放进妈妈的盘子里。

  

  这个时候,舜瑶总是会笑着对他们说:“快吃吧,孩子,妈不太饿。”然后,她又把馒头放回儿子的盘子里。

  

  只要舜瑶把馒头再放进儿子们盘子里的时候,四个女儿就会瞪大眼睛望着哥哥们的脸,那是一种期盼,她们也想得到妈妈的那一份,可是,看到妈妈忍受饥饿与哥哥们长高的身体,妹妹们就会把口水吞进肚子里去。就这样反复几次以后,一个糠馒头便会分成几份,大家共同分享妈妈的那一份馒头。

  

  佳燕在东北大妈那里得到精心的照顾,身体渐渐强壮起来。夏天,她从来不起痱子,也没有被蚊子叮咬过,舜瑶夫妻一直感谢大妈的帮助。当困难时期开始的时候,东北大妈不得不含着眼泪把佳燕送还给舜瑶,她说:“霍主任,你把你家里的口粮送给我们,你的孩子们却吃糠咽菜,你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们,我不能再收你的粮食了,我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把粮食留给孩子们吧!我不能饿着孩子,等以后有了粮食我再照看这个孩子吧。”

  

  舜瑶明白了邻居大妈的意思。原来,她为了让小女儿有粮食吃,不得不从自己家紧张的粮食里匀出一些来给东北大妈,一方面作为女儿在她家吃饭的口粮,另一方面也算一种对她们的回报。这样一来,他们全家人就开始了用糠粉做馒头的日子。东北大妈不照看小女儿,令舜瑶夫妻骑虎难下。

  

  尽管成年人得不到足够的粮食,但是,政府要保证托儿所和幼儿园的孩子们吃到粮食。廷光所在单位的幼儿园竭尽全力保证孩子们能够一天吃到三顿饭,但只有科级以上的干部才可能把孩子托进去。这样,舜瑶夫妇就决定把小女儿送进托儿所。

  

  孩子进托儿所,完全是出于无奈。单位有制度,入托的孩子只能一周接回家一次,为了孩子不挨饿,廷光也只能这样做了。

  

  送佳燕去托儿所的任务交给了佳珍。第一次,佳珍送佳燕去托儿所的时候,没有费多大力气,她对妹妹说:“燕妹,幼儿园有饭吃,还有小朋友跟你一起玩儿,多好!我晚上就接你回家。”

  

  两岁的佳燕听话地跟着二姐去了幼儿园。到了晚上,她一个人跑到外边,趴在大门上观望着远方,一个阿姨抱起了她,回到房间,给她洗了脸和脚后,就让她睡觉。佳燕却摇着头对阿姨说:“阿姨,我不能睡,一会儿我二姐还接我回家呐!”那位阿姨笑着对她说:“你看,小朋友都跟你一样在这里睡觉,再过几天,你姐姐就来接你回家了。”

  

  佳燕一听阿姨说二姐不来接自己了,便大声哭了起来,她坚决不肯去睡觉,阿姨哄她,她就求阿姨送她回家,一连几天,她都不停地哭泣。尽管,在幼儿园不挨饿,但一到了晚上,佳燕就会又哭又闹想回家。周末,佳珍来接她的时候,看到的是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的小妹妹。

  

  佳燕懂得了只要一离开这个家,就要一个星期才能再回家,所以,周一的早晨,她便赖在床上不起来,这个时候,佳珍就会连哄带骗地把她哄起来,穿衣服、洗脸,如果佳燕哭闹起来,佳珍就会遭到一通数落。每一次,佳珍背起妹妹走出家门的时候,佳燕就开始嚎啕大哭,又踢腿,又扯佳珍的小辫子,她乞求着:“二姐,我不去,我要在家里玩儿。”

  

  在路上,佳珍背着佳燕走在路上哭着对她说:“燕妹,你去吧,你在幼儿园有饭吃,如果你不去,我也上不了学,妈妈回来要说我的,二姐晚上去接你回家。”佳燕在二姐的背后不停地踢,不停地哭,佳珍只能咬着牙,低着头,边哭边向前迈着步子。

  

  佳珍把妹妹送到老师的手里,她立刻转过身子,捂着脸,迅速地离开托儿所,从她的背后传来佳燕嘶哑的哭声。佳珍最怕周一,她宁愿在家里多干活,也不愿意送妹妹去幼儿园。

  

  一个月后,舜瑶看到幼儿园的孩子们因为有饭吃都胖了起来,只有佳燕总是哭闹着想回家而瘦了下去。夫妻看着孩子日渐消瘦和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十分难过,他们不忍心再让孩子去幼儿园了。廷光一再恳求妻子:“你们学校不是可以送孩子去纺织厂的幼儿园吗?让小丫头去那里吧,这样她每天都可以回家了。”

  

  舜瑶为难地对廷光说:“我是领导,不能搞特殊呀,大家都看着我,影响不好,我不能这样做。”为此,廷光感到无法理解妻子的做法。

  

  舜瑶在领导面前从来不讲自己的困难,只要丈夫单位可以解决的困难,她就不会去麻烦学校。她知道,凭着自己在地区和厂区的名誉与威信,办任何事情都不难。她仍然从来没有想到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条件去谋求个人利益,这是她廉洁奉公的品德。可是,小女儿的情况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遇。最后,她不得不张开嘴向领导做了一次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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