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在大街上我看见她

她看见我

就低头急忙拉着她的男友回避了

像是拉着我的青春一起回避了我

1

高三学生的教室都在二楼，理科班、二班、文科班在一楼，三班、四班在楼上。楼前是一排双杠。那天上午，我在双杠上玩大回环，忘了把胳膊伸开，就重重地背朝地摔下。背都麻了，同学过来帮我拍掉后背上的尘土，慢慢就缓过来了。

中午，我趴在课桌上午睡，离下午上课还早，我忽然被教室外的喧嚣声吵醒了。我出门看到操场上一个高二的男生拿了把铁锹胡乱挥舞，管炜和老匝上去把铁锹夺了下来。我又来到双杠这里，这时，教学楼上下来一个闲人，就是地痞，手捂着包裹着西服的头，从头上沿脖子向下淌血。不是流血，是淌血，一片红色发着暗光的血顺脖子根儿淌到衣服里，洒到地上。这个闲人往学校外走，边走着边转过身，手指着后面，嘴上像是在说：“你等着，你等着”

被这个闲人指着的就是后面大步跟上的宝宝。宝宝穿着白西服，手里拿着一根板凳腿儿，当年的板凳是那种坐两个人的长条板凳，板凳腿儿一般人一只手抓不住，可宝宝拿着正合适。宝宝一挥板凳腿儿，那闲人吓得像要晕倒，被一个高二学生跌跌撞撞地扶着逃出的校门。后来那个闲人住院了，差一点就残废了。

这是我看到的一次恶战的尾声，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淌着血的脖子，血流湍急啊。

后来，宝宝、忠忠、李建辉等人描述了战斗的全貌。

事情的原因就是那个高二的学生在打篮球，李建辉也在打篮球。他和高二学生因为场地的事，就把高二学生赶走了。该生怀恨在心，叫了这片地区大名鼎鼎的社会闲人来揍李建辉。

中午午休时间，宝宝、忠忠、老布、李建辉等一群人在教室打牌，闲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走近这帮打牌的学生旁边。

“谁是李建辉？”

这句话还没说完，闲人嘴上叼着的凤凰烟就被一记左手勾拳打飞，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曲线。宝宝对这种叼着烟来打人的架势熟悉得很，只要此人一开口，就知道是来打李建辉的，而且是觉得学生都是孬种软蛋，随便就收拾了。

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这样：

闲人进来，旁若无人，流里流气，叼着烟，嘿唬着：“谁是李建辉？”

李建辉就会老老实实地站出来。闲人会骂一句：“贼你妈！”然后从下往上地打一个嘴巴子。李建辉应该嚎哭求饶，然后，闲人就会一脚踹到李建辉的小肚子上，李建辉应该捂着肚子倒地，然后，闲人用滑点鞋猛踢，踢头踢肚子。李建辉抱着头捂肚子求饶，闲人最后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你个碎怂（陕西方言，大意为“小兔崽子”），以后再敢皮干的话，看额咋收拾你。”

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正常的套路。可他第一句还没话还没说完，宝宝的左勾拳就结实地打在了他嘴上，然后，忠忠等人的板凳腿儿全上了闲人的头，顿时血流成河，然后是一群人围成一个圈猛跺，不分部位。最后宝宝一喊停，坚强的闲人就脱下西服，裹着头，踉踉跄跄地逃跑，边走边坚定地回头，指着宝宝。

“我看清你了，你狗日的走着瞧。”

之后他还又挨了几下才跑。

当然，那个高二学生和另一个闲人没敢上，被管炜和老匝驱散了。

这次战斗，是学生保卫了学校，与社会上的恶势力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貌似学校领导表扬了宝宝等人。

又过了几个月，那个闲人出院了，想跟宝宝交朋友。宝宝带话给他，不要再出现在宝宝面前，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2

很多个下午，甚至晚上，刁家都没别人，只有我和刁。我们会在二十六中的食堂吃完饭，然后去他家。我们当时对每天的吃喝不太懂，也不太在意，甚至对饿和饱也不太敏感。我只是希望在他家会有什么新鲜的事，而且跟文艺有关最好。

这天天都快黑了，刁居然在看电视，而且是《傲慢与偏见》，而且他看得津津有味。我想起一事，就是那日在革命公园英语角见过了小栋，多么多么动人。

刁说：“话剧院对面，建西街进去就是陕台家属院。”然后继续看电视。

我开始怂恿：“咱们去拜访拜访小栋。”

这种事情表面上刁是不热衷的，但热衷起来比谁都积极。

他终于也不打着考中戏的旗号继续看《傲慢与偏见》了，在找女生这点上，他一点也不傲慢与偏见。两人锁门，下楼，过马路，来到陕台家属院。我们问候过看门大爷，问了一个院子里的人，就找到她家了。

陕台的家属院也很破，比不了电管局和七院。直接上二楼，最里面的房子，敲门。

“谁呀？”

“我们是二十六中的，找小栋。”

门开了。小栋看见一高一低两个瘦弱的高中生站在门口。换往常，她是不会给陌生人开门的，但听说是二十六中的，小栋好奇地打开了门，并热情接待我们进屋。原因是二十六中的团委老师是小栋的家教。

“我在英语角见过你的，还说过话，我和杜荷军是朋友。”

小栋很快解除了对我们的戒备之心。

小栋很会抓壮丁，让我帮她解决一下问题。

“有个男生，叫郁晓，外校的，托人给我捎信儿，说喜欢我，每天放学都在学校门口等我，然后还要陪我回家，还给我送花，怎么也摆脱不掉，怎么办啊？”

“太好办了。”

于是我修书一封：

郁晓同学：

听说你每天都要到西安中学视察，而且非常关心西安中学的女生，并保护她们回家，真是太辛苦了。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应该把精力放在为中华之崛起的学习事业中，不要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影响学习的事情上去。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西安中学及西安中学的女生面前了。我离你很近，我的散打队的朋友们可是不讲理的，望君自重为盼。

此致

敬礼

和你住在同一条街的伙计

这封信寄给了郁晓后，郁晓就消失了。后来他去了北京，事业有成，是某大企业的COO，江湖上人称释不归。真是一封信，让郁晓事业有成，如果他当时沉湎于早恋，不一定现在还在哪儿呢。

我刚写完这封信，小栋的姐姐来了，她也很喜欢这两个文静的男生，然后继续抓壮丁，让我俩给她缠毛线球。

这一晚上的时间主要就在缠毛线球了。咳，青春啊，人生啊！我才是最早的毛衣哥啊！

我就这么认识了小栋。

小栋有时候住校，她妈和西安中学的老师熟，给她找了一间平房让她住，她的两个干妹妹孔昕和杨汇也陪她住。杜荷军生日那天，我和刁专门去找小栋，问她去不去，她当然不去。我和刁的目的就是找她，以杜荷军的名义。

后来，我想了一个事情可以做，简直就是87版的“我要上春晚”！

我们三个人排了个小品，内容是秀才赶考的事，这才是最早的“穿越”啊。两个男秀才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女秀才，三人参加高考，在去考场的路上发生的囧事。

我的小本子上是这样写的：

几个客观事实：

1、不管中央台节目怎么准备，毕竟要在1月28日晚上放。

2、毕竟没有代表陕西特色参加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

3、毕竟中学生没干过（高三考生）。

也怪，那年还真有陕西节目了：西安话剧院的徐良唱《血染的风采》，李琦的小品《产房门前》，还有中学生时装设计表演。

我这个“我要上春晚”的企图，在刁的消极抵抗下流产了，更可恶的是，由于刁过高，我过矮，小栋开始跟刁恋爱了。

在我、刁和小栋都保持着暧昧友谊的时候，一切都算平静，但刁和她好了后，我发现我也爱上了小栋。

YoucanalwaysbeNo.1,youcanalwaysbeawinner.

我永生难忘87岁月，我用这些名言激励自己。

同命运较量！

我算了算和朋友姓名的笔画差：

0不分你我的人

1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人

2警惕你的人

3知心人

4心上人

5帮你做官的人

6害你的人

7忠实你的人

8男（女）朋友

9背后说你坏话的人

10关系可以的人

11面和心不和的人

12暗中帮助你的人

13嫉妒你的人

14爱你的人

15事不关己的人

我和刁是互相忠实，刁和小栋是知心人，我和小栋仅仅是关系可以的人。

我记得小栋的生日，1月15日，成人节。

刁妈很快知道了刁和小栋谈恋爱，就迅速约小栋妈认真开了一个小会。会议决定，为准备高考这事关人生命运和前途的大事，两人应该克制住私人感情，特别是不能影响学习。所以，一切影响学习的因素必须杜绝。刁妈和小栋妈决定不让两人再见面了，并责令由我来监督。我记得一次小栋来找刁，刁让我在大门口回绝了小栋，不让她进刁家。

3

刁亦男顺利通过了中戏戏文系的专业课考试，而文化课，他没谱，我觉得也不容易。于是，他决定一个人在西影厂刻苦学习。他爸给他找了个办公室，让他住那里。招待所也在一个院子，经常有剧组在那里，食堂的菜不错，我就吃过一次青椒炒肉片。虽然进了西影要走很远，但我还是去看望了他。他给我找出香港的电影画报，太色情了，有好多大腿。

刁平时在文科班能考十一二名左右，自从他一个人封闭在西影厂学习之后，过了一阵儿，再回到学校考试，他变成了四十一名。

毕业考试开始了。4月15日考政治、语文，4月16日靠几何、地理，4月17日代数，4月18日英语、历史。考完试也就意味着毕业了，可以不来学校了。

但正常的课还是要上，为了预选。预选是一次高考前的考试，考得太差的同学，就会被劝不要参加高考了，该找找别的出路了。刁在西影闭关，我也没什么事。4月20日，周一，小栋一大早来二十六中找我玩，我和小栋，又叫上宝宝，溜达到了护城河。

城河的上午也是百无聊赖，上班的没下班，上学的有在家的，有继续上学的。我们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不想参加高考了。”小栋发着牢骚。

预选时间是：5月14日，语文、地理；5月15日，数学、外语；5月16日历史、政治。

高考时间是：7月7日，9:00—11:30语文14:30—16:30地理

7月8日，9:00—11:00数学14:30—16:30英语

7月9日，9:00—11:00历史14:00—16:00政治

我是要高考的，但剩下的时间也就这样了，所以我也没打算再刻苦一把。

“那我们干什么去呢？”

“我们去南湖吧，听说在汉中，我妈去过，说很美。”

我们清点了一下各自口袋里的钱，我貌似不到一百块，宝宝有三四百块的样子，小栋也有一些。够了，出发。

我们直接去了火车站。宝宝在售票大厅直接插队到窗口，瞪着凶恶的眼睛。没人敢说什么，他就把票买好了。

西安到汉中的火车就这么开车了。

我们三个人都特兴奋，特高兴。想着刁还在闭关苦学，我嘲笑道：“他不闭关还没事儿，一闭关，从十一名滑到四十一名，呵呵。”

小栋和宝宝不理我。小栋有些思念刁。宝宝对男女之情表示各种支持，但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宝宝很少表现出对女生的兴趣，直到发现二班美女刘昱的妹妹刘蓉，宝宝开始有点喜欢了。刘昱是个瓜子脸，高个子，白净漂亮，瘦瘦的。刘蓉不像她姐，个子高，丰乳肥臀，大红大紫那种感觉。刘蓉在八中上学，宝宝有时会在八中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等她放学，但他并不打扰她，就是远远地看着她放学出校门，走远，宝宝就满足了。

我、宝宝和刁一起聊过，都表示要以事业为重，不急于谈恋爱，爱在深秋。

那时，去汉中要从宝鸡过，绕一大圈，著名的宝成铁路必须两个车头，一个拉，一个推才能爬山，所以那时到汉中要十多个小时。眼看还有一两个小时就要到了，我们开始琢磨去哪儿，住哪儿。

“我给我妈的学生党叔叔打个电话，他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小栋说。

到了汉中站，找了个公用电话，小栋嘴甜，给党叔叔打了电话，并让他跟她妈保密。

深夜，党叔叔来接我们了，直接把我们接到市委招待所，并告诉小栋。

“我已经跟你妈妈说了，让她放心，明天就送你们回西安，今天先休息吧。”

我们被送到了招待所。每个房间四张床，我和宝宝住一间，小栋住隔壁，党叔叔就走了。整个招待所里没有别人住，也没有见服务员，好像就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