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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我始终沉浸在与崔健和歌迷们聊天的那种气氛中,始终被崔健的平静的心温暖着:“你自己摸吧,随便说,你自己摸感觉吧,反正我现在挺高兴的,反正我现在挺高兴的,和大家在一块儿。”

1


大学第二年,我的系团总支副书记、班团支部书记、学校的《太阳风》校报主编等职务都被免了,连宿舍的舍长都被同林代替了。暑假根本就没集训成,体操队就解散了。校卫队更是没了。

农农在学校里碰见了我。

“你发现了么,那个叫红红的女生,十分有气质吧。”

他不说,我也注意不到,他一说我才发现,红红梳的是运动头,稍微长点儿的短发,刚接触到肩,却还没有披肩。她穿着粉色的针织有领T恤,浅米色的休闲裤,白色旅游鞋,十分小清新。健健后来纠正,红红穿的是淡绿的上衣,健健穿的才是淡粉的上衣、淡绿和淡粉就是我这个红绿色弱分不清的颜色,晕!

那年她俩分别去了北京,买回了同样的萝卜裤,估计是西单商场大卖特卖的物美价廉的那种。她们跟我们一级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后来才知道原因,原来大学一年级时,她梳了个大辫子,穿着深色的灯芯绒上衣,戴着眼镜,确实不会引起注意,可这学期,她戴隐形眼镜了,变成了让农农注意的气质美女了。农农的审美怎么也超凡脱俗了?竟然从中学时代的绝色美女转型到气质美女了。人不进步啊!

每周的某个晚上会有国际关系史,是在联合教室上的大课。大课就是88级全体同学一起上,有英语系的好几个班,还有英专88级的,然后是小语种,俄语系、日语系、德法西系、旅游系。外院只有旅游系是全国招生,旅游系里又分旅英和旅日的,除了本科还有专科。旅游系美女如云,我认为旅日87级的赵晓明是我们外院的校花。

红红和健健是形影不离的两个女生,健健也是气质美女,张楚当年的最爱,这是后话。红红和健健坐在联合教室的第一排,我和农农也坐过去。我们两个商量好了,上半节课我做红红旁边,下半节课我和农农换一下,让他坐红红旁边,我的任务是火力侦察。

嘻嘻。

我直接把本子递给红红,开始了笔谈。

“Hong,你好。很抱歉,我不知你是旅英的,上学期是不是有条大辫子?请不要误会,我只想聊聊可以吗?”

“当然,久闻大名。”

“不敢,我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胡闹些什么,很惭愧。以至于现在成为失落的一代人中的一个。谈谈你自己,好吗?”

“你小小的一个问号牵扯的是很长的一段心路历程。要想明晰,对我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明白吗?”

“平常心是佛,你从哪里来?老师讲的国际关系史不用听了,国际关系已不是书上讲的了。”

红红画了两幅画。

一幅是太阳照着一条路,路两边有树,一个箭头。另一幅是天黑了,路越来越宽,有两条越来越窄的虚线和一个箭头。

“我不会画画,但我想大概应该是这样一条路……”

我第一反应是,她约我天黑去散步?囧。

“你饶了我吧,说点大白话,你想说什么,不要顾虑。我不会计较任何东西。”

“真的很想知道你‘胡闹’之后,现在想些什么?原谅我的‘愚’!”

“你不愚,是我不明白你在画什么,天是黑了,你想到某条路上走?我只想你能和我聊一些大家喜欢的东西。”

“是不是你的文章曾发表在《女友》上?记不得是哪期上面的了,只是在学校并没有看到你的文字。你平时读些什么书?”

“现在街上卖的第八期封面《女友》是我采访的。我平时基本不读书,你在画什么,我很好奇,课你还听么?我想我们应该说话,你曾经中午不睡觉,一直在谝。”

“有声?无声?Whenandwhere?Iwanttoknow.”

“Now.”

课间休息了,农农正准备和我换座位,我和红红径直出了联合教室大门。农农愕然。

联合教室的旁边就是大操场,大操场的夜晚是谈恋爱的圣地,没有光,十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我和红红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后,就坐在砖砌的围着操场的台阶上。红红那天穿着冰丝的袜子和白白的旅游鞋,这是我低着头看到的。我没有直视她,即便是抬头,也是看着黑黢黢的操场。

我直接把头无耻地枕在了她的腿上,到了操场,反而什么也不说了。

之后几天没有见到红红,我在本子上胡写着。只有到401教室上大课,我们才能再见面,给她看本子:


你静静无言看着我,

这已是很久的期待。

Youcanbenow.

姑且先这么叫吧,

一阵温柔的风吹来,

我真想向你致敬。

说什么我爱你,

我抓紧时间先睡会儿,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早上七点十二分,

你有没有别的其他什么名字。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照得我无地自容。

红红批注:

情——所以维系世界,才——所以粉饰乾坤。

2

这天,我们又开始笔谈:

“我准备去眉县的一个村里待几天,那儿有温泉,有其他什么到时再说。估计星期六走,随时可以走。李卫红、田冬梅去,我班一个白水的男生也去,他们知道你去,有什么疑问?”

“都需要带什么?sorry,现在没有什么问题。”

“每个问题都要像一休那样想一会儿吗?你现在心理压力有些大吧?你为什么不穿得潮一些呢?”

“记得回答过了。”

“我的穿着怎样?”

“我喜欢看你赖兮兮的样子。”

“有这么一说,女方穿什么,男方应配合穿什么。女方穿布拉吉,男方就得西服革履,一个摩登女郎和一个军衣人走在一起是和感觉。”

“内韵相谐。”

“那你为什么不摩登一下呢?我追求破碎的美,你也苟同吗?”

“所以目前我们走到了一起。”

“你开学穿什么?我很庸俗,老注意外表,不介意吧?”

“如此的错觉感都不能领悟,伤心至极。”

“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这总行了吧。”

“本来嘛。”

“哈,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红红的姐姐的前男友,一个师大的讲师L喜欢红红,他娶了一个美国学生珍妮花做老婆,这样他就可以去美国了。但给张艺谋当过副导演的他,对中国文化的挚爱无法从感情上与珍妮花沟通,他需要一个中国有文化内涵的姑娘和他交流,所以他经常叫红红跟他们夫妻一起玩,并说服珍妮花一起带红红去美国,组成一个三人家庭。在我出现后,他的三人家庭计划被阻挠了。某个夜晚,在外院女生楼前的花坛前,他给我讲了很多文化和理想的事情,可我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是明白,他在乞求,但他此时又没有任何力量,在一个大二学生面前。

连我自己都想开了,那还怕什么。我决定不再苟且,而痛痛快快地活,活得有血有肉,活得有歌有泣。

3

我们又开始了笔谈:

“你应该靠在我怀里恬恬地睡着。”

“那样会做噩梦。”

“因为我们可以非常好,咱们可以不想复杂,假定两人以前没有被伤害过。不要用那么多贬义词,我看累了。”

“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是两个你。”

“断肠人在天涯吃饺子。闭上眼的我可爱,还是睁开眼,还是都可爱?”

“都不是。”

“我非常喜欢你这样说话。你在冲浪,虽有些险,但你会熟悉水性的。”

“你的歌声正好像你的心声吗?我是不是总在无意中伤害你?”

“我的确在游戏,以前的许多游戏,已有病了,一上大学,本想不再,却一再受挫,最刺痛我的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不抵一个个体户的女儿的擦脸油。”

“我又钝了,不知道说什么。”

“马戈说我们俩性格挺合得来,我说我有时虚荣心作怪。”

“郭靖与黄蓉是互补。”

“Wearetoo?”

“What?”

“你很执着。”

“你不觉得矛盾。”

“你很甜。”

“我问了心,它说‘不’。我又问了它,它点点头。”

“那你别折腾我了,大起大落的。”

“我崇尚相互。”

“我喜欢你。”

“谢谢,最喜小儿无赖。”

“我写不动了,可我还在写。少犯困。”

“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知是你的感受力差,还是由于你太相信友谊?”


我和红红的谈话记录是在眉县回西安的路上,我们谈了一整晚。我和红红、马清江、马戈、同林,还有我们班年龄最小的朱晓琳,总共六个人,先去了三原同林的老家。

我们到了三原,还要再坐三轮车才能到同林家所在的村子,同林说家里没有菜,只有县城才有,就买了一把蒜苔,我买了两瓶白酒。我们坐三轮车到了同林家。

这是在原上,民宅很有特点:先挖个二三十米见方的大坑,然后从侧面凿通道下去做个门,再在大坑的四面各挖两眼窑洞。为防止行人掉下去,大坑上面用砖和瓦砌个矮墙,站在坑边就可以看见大坑里这个院子的一切。

一到同林家,他就给我们端上来了面条,有油泼辣子、盐,蒜苔被切成小段,做成了泡菜的感觉。吃饱了这顿,我就拿出酒来,说晚上大家一起喝酒。没下酒菜,同林就杀了一只鸡,炖好了给我们。

第二天,我们奔向眉县,要去马戈家,当马戈爹发现我们才有五个人的时候,有些失落——同林留在他家了。马戈爹是村里的名人,本以为这次全班都到他家来玩,就杀了一只猪,准备和全村一起热闹呢。虽然就我们几个,那也得好好招待啊。我们被请到上房,一坐就是七八个小时,吃了一天。

我们上午到的,一上桌,就开始上菜。满满一桌子,各种肉,各种菜,我们甩开腮帮子吃。吃到一半时,菜就被撤下去了。到了中午,又上一桌,继续吃。

我说:“那些菜还没吃完呢,怎么又上新菜了?”

“没关系,那些都喂猪了。”

房子后面就是猪圈,有很多猪。马戈爹和我们畅谈,马戈都插不上话。马戈爹抱着马戈的侄子——小胖子,很好玩——用手揪着他小孙子的小鸡鸡。是不是小时候揪,长大了能大啊?我不明白。中午饭吃得差不多了,便又撤席,上了很多苹果——当地盛产苹果,还上了很多瓜子等。吃了一会儿苹果,晚饭又来了,先凉菜,后热菜,酒也增加了种类。

这一天就是吃,实在撑不住了,就该睡了。红红和朱晓琳被领着和嫂子一起睡了。我们在吃饭这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问马戈在哪里大便,他说在猪圈。我一推门,猪们就围过来了,马戈把它们轰走。

“你拉你的,它们是来吃你的屎的。”

我真拉不了了,出门跑到玉米地里方便去了。

马戈把我们送到了可以走到火车站的路上,就回家了。我、红红、马清江和朱晓琳一起走到了眉县火车站。有个摆地摊变魔术的,摆三个小碗,然后拿个筷子戳海绵小球,这就是“三仙归洞”。他们在赌钱,我问红红要了四块钱,直接就输了。我总结,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赌博就好,从此我就戒了这方面的事,以至于扑克和麻将都不会了。

我们回到了西安,回到了学校。

笔谈再次开始:

“你是我女朋友吗?”

“很诧异你的问题,是or不是。”

“我要你回答。”

“为什么昨天不问?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是。”

“谢谢,你觉得我合适吗?真的需要坦诚,这是唯一的奢望。”

“我喜欢你的心,但不知你脑子想什么,你有好些没有告诉我,我关心你的未来,你至少能和我合适地相处,咱们在北京走,比在西安好。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什么人,你使我很安静。但一些决定使我头有点胀。”

“我觉得好些,你过去说的话正是我现在想说的。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编号来问,我好好地回答。”

“我合适吗?”

“心与心合适?抑或是其它?”

“全部,各方面。”

“你不好这样问,我们可以试试嘛,只是大家都用心些,怎么样?”

“我经常为你自豪,用你来教育我们班女生。”


她离开后,我疯狂地在笔记本上写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些什么:

吾至爱汝。在残酷的国际大气候中,能有一个温馨惬意的小气候,实在是令人羡慕的。

在我轻轻地对你细诉这如诗话语中,看到你的心里如歌如泣如我这般不知东西,看到天涯海角没有海水没有云彩更没有沙滩阳光如许多,哦我心。

不要说那山中没有大老虎,看到别人说你爱吃那麻婆豆腐,看不到锅里的泪水只有醋,看不到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做有意义的事情,你要毁了你自己,走向虚无吗?不能,要活得天翻地覆,搞得昏天黑地,一片混沌,盘古开天地,夸父追日,什么化为邓林,美国进口酱缸,港口开放十六小时,那是前天的事。进展如何?进展个鸟!没有进展,没有不进展,皮包使然。脸上的rock,我想决定改名叫“狮心”。一张很大的软床,上面放了许多书,还有书虫。宝贝,咱们吃西餐吧。全盘西化,就这么定了,当几年导游。如果可以的话,很简单,啊,意大利通心粉,麦当劳汉堡包,小牛肉饼,去一边待着吧!去北京,潮头和潮妞,小蜜,大喇,巨喇,口臭,其他臭,脚气灵,橄榄绿,红果冰棍,斌子,饼子,涮羊肉,燕京啤酒,没意思,鬼子好,公共汽车,电车,太阳眼镜,byebye吧您!



4

新的一天,红红又开始用铅笔写。

“昨天吃完炒面,人出了小店,钢笔放在了那里,所以丢了黑字。今天我没有去上课,没想到老师也生病了,和我一样大家都没上课。我一个人在宿舍看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久没有这么醒的日子待在宿舍了,很静。张张扬扬的一个月,三十天,两颗心。都需要休息了。你瘦了。憔悴在一个世界里,无意中总能撇见你的疲惫,遮掩在兴致勃勃中,掺杂着希望和再度的悲伤。从来没有这样淡忘过妈妈的生日,让远方的友人从企盼到怅然,都不曾有过。心冷了二次,再暖就不容易了,所以,我们的相遇是我们的不幸,我们都应学会看轻一些事。徘徊与尘忌,却也无视,只望相重。愿所有的回忆都漂在水中。”

“玩深沉。”

“用自己的心度别人之腹,难畅。”

“干脆说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沉。你真笨,怎么让大家这么累!”

“深倒不深,但确实很沉,只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是所求,难弃。”

“说白话文。”

“哪一天能白白地说话,像喝水,就没有苦涩了。”

“你有两个下巴,还叫什么苦,为什么眼圈红,太累,干这事还累?谁让你帮人包饺子而不去睡!活该!”

“是活着该受的,所以我不怨什么。”

“那为何不兴致一点呢,睡觉那么吸引某些人吗?咱么谈L吧!”

“今天早晨起,我还真的有些想起他了,他曾说:‘人都是贪婪的。’原来以为你们很异样,但是越来越多的事实说明做某些事确实是有一定程序的,反而轻松了,因为都是人。”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我要美好的心灵奉献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啊!”

“哦,须仰视方见。”

“坏蛋。”

“真是游戏了,有孩子的术语。”


5

平泽(我给自己取的笔名叫平泽松松):

如果能即刻站在你面前,如果能好好地握手,像第一次那样,让温暖走遍全身。如果就这样就能化解你、我心中的沉重,你愿不愿意握我的手?

你可以不屑,可以无视,但不要违心。好吗?

过去做的事无论是否真正结束,对现在都是有影响的,是不是?那么,我们为什么不依心做一些事,无愧于未来呢?

也许从你记事起,就有过无数个宏愿,所以才如此波涛起伏,不得安宁。不了解你的过去,但我想是一些根深蒂固在你心中的。现在就有了十年后的打算,而且这样能守住。应该算是有心人了。

在折腾中,心里实际已放着一份理想。所以,眼前的便显得那么无所谓了。都属于可以原谅的错误,可真的有些不扎实。

有时候就着急,看你摇摇摆摆。好像就是没有入轨。

你脑袋中是不是有很多计划、理想、信条,支撑着你的锐气,别让他们捆住你的现在。

睁开眼看见的是来去匆匆的你闭上眼只有你很善,很敏感很温柔的心。这不是你满眼杀气所能遮掩的,为什么要念禅,又不忘“厚黑”呢?这或许就是“少年壮志不言愁”吧?

你的头那么大,全是智慧,抱在怀里,就仿佛拥有了一项发明似的,你也能很真诚、平朴地待人(多以文字中见)而且,无论“好坏”都坦坦荡荡,在你这儿不用“真假”形容什么。

真好,很少有时间不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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