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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许巍那次唱的是原创歌曲,而且是整晚最大的一个高潮,还记得全场的人跟他一起高唱“ZEI!ZEI!ZEI!”这其实是陕西话里的一个脏字,本来许巍唱得不是这个音,后来不知咋的,可能全场观众太High了,于是就演绎成了这个音,过瘾啊!哈哈,就没有坐着的,所有人全站在椅子上。西外礼堂的座位前有不少小桌板,那天晚上是一个一个地坏掉。大家一起喊啊,唱啊,跺啊,使我院礼堂遭到了建院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人为破坏。

1

大学毕业后,我哪儿都没去,直接去找王维钧。他让省妇联给外院发了函,我就分配到省妇联《女友》杂志社了,虽然我有机会去古都旅行社。赵昱阳进了国旅,权俭分到了省政府,马戈分到了咸阳机场中国银行,同林分到了社科院,刘子鑫分到了户县一个化工企业,田文革去了兰州某个进出口公司。现在,权俭继续当着处长,马戈到了东京的中国银行工作,同林在日本香川搞生意,田文革在兰州当导游,刘子鑫在西安搞房地产。

我决不当翻译。比如在饭桌上,A说话,你听,B在吃,然后你翻给B,B听,A再吃;然后B说,你听,你再翻给A,A听,B再吃。我靠!那我什么时候吃上啊?

我决不当导游。导游太忙,一个月去三十次兵马俑,三十次华清池,学四个词儿就可以了:欢迎,请,来,拜拜。

不过,毕业后,我狡兔三窟,没有回家住。杂志社分了我一间房,可以住宿,同时可以办公。王维钧对我真好,其他编辑都是三人一个办公室,我一个人一间。我在里面放了一套鼓,没打五分钟他们就来找我,我就不打了。另外还有一间房在教育学院,是赵鸥他哥的新房,他哥哥和嫂子住在婆家,新房空着,就让我住了。当然,我一般住在外院学生会,李一峰已经是学生会副主席,熊炜是主席,我们三个住在学生会,还可以经常去外事处吃饭。我的大学情结必须用一年来转化。

我在《女友》主持两个专栏,一个是“音像大棚”,一个是“蓝街机工房”。“蓝街机工房”是我凭空幻想的,幻想在一条安静的蓝街上,有一间大大的车间,年轻的孩子们在这里欢乐。是不是有点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思想?


熊炜的同学,现在是西安中学初二的老师,她找熊炜,想让学生们和我们玩,类似校外辅导员那样的。我看了她的学生李征写的东西,很有意思。后来,常波、李征和豆儿来外院找我们玩,我们就带着他们在学校里转。初二小孩就是有意思,还是小孩,但已经开始对社会感兴趣了,如果再大的高中生就害羞了,含蓄了。常波的父母周末要外出,他就跟我回我家过周末。初二的男生还是很听话的。李征是个胖胖的女孩,很有能量,豆儿是个秀气的女孩,但是脾气很大。我和熊炜、丁捷、陈原带着他们班一起春游,我们也很开心。

后来他们要考学,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常波后来考上了大学,并留在北京工作。变成大人的他有时会和熊炜联系,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熊炜消失了,估计在某个德语国家的中国大使馆里当外交官,电话手机号都没了。

2

李震在社科院接管了一本杂志,叫《创世纪》,找来陈刚当副主编,找伊沙当策划,伊沙找我当记者。李震说我是少年诗人,自称“李大叔”,而说比他大的李岩是“李二叔”,还有郭庆丰来当美编。郭庆丰是每次喝酒都要唱陕北民歌的人,而且唱得真好。他把脖子枕着椅子背儿,然后就嚎起来,很高很高。当时李岩也是美编,他会画一些钢笔画,鸟头人形的生物,飘在天上,或者在地上。陈刚能说、能组稿,伊沙能写,我能采访和写,伊沙和我是干活的一派,而陈刚取得了社科院领导的信任,与李震、李岩、郭庆丰的“陕北派”形成了对立。伊沙和我是“中立派”。后来李震给社科院领导写了一封万言书,夺回了杂志的控制权。

《创世纪》第一期,在伊沙的主张下,刊登了一张蔚华的照片。这是我给“呼吸”办演出时,我给蔚华拍的。没拍好,蔚华正在眨眼,眨到一半时,被我拍下了。这张没拍好的照片,却拍出了一个性感的效果,烈焰红唇的那种,这张照片就成了《创世纪》创刊号的封面。我们老琢磨着要有一定的先锋性,做一些轰动性的文章。重头文章是《中国摇滚大阅兵》。(详见附录10)

3

外院经常有特招的学生,何能伟就是省羽毛球队的。他们一个队都到外院上学了。一般是几年培养一批,参加完全国比赛后,就安排进大学,转行。上外院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英语,其他都是从头开始学。最可惜的是,我毕业后,省艺术体操队一个队来外院上学,不过她们是单独的班,而且还有训练,跟其他学生很少交集。她们貌似是从青岛还是大连招来的,我们只能远远地看她们在操场的某个角落训练。那时,“摇普办”在外院呼风唤雨,但在这件事上,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鞭长莫及了。不过,金办的加盟,使“摇普办”的工作发生了一些变化。

金办以前是个小妹妹的样子,而这时已经是伊沙诗中所说的“大洋马”了。厚厚的红口红嘴唇,大眼睛永远描着夸张的眼线和睫毛油支着的睫毛,巨乳、大屁股、高个子,算是大号美女。崔健来西安演出时,赵建伟书中说的两个女孩扑崔健,扑得最猛的就是金办。另一个女孩是李琮,到北京上学去了,同样是诗中的“大洋马”,是金办的闺蜜王挼,后来他们内部就是金肥子、蒋噻、王挼、钟毛这样叫的,这是后话。

那时,原日语系团总支书记郭艳青来找我,就是她当年支持我在大一当上日语系团总支副书记的。她有个传奇的表弟,年龄小,简直是神童,大学都没上,就开始开公司。这神童叫庞涛,他开了一家公司,叫陕西天童工业有限公司,那是他父亲替他借了十万块开的。他发明了一种软芯儿的自动铅笔,高考和中考等外语考试时,是用2B或3B铅笔填圆圈答题,但圆圈一下不能涂满,要反复涂,而且不能出圈,所以很不方便。另外,铅笔要削,而且容易断,很麻烦,庞涛发明的这种铅笔就是软铅笔芯儿,而且是自动铅笔,一抹,刚好涂满圈,要是用短了,一按笔芯儿就又出来了。他首先和陕西教委做疏通工作,然后组织生产这种铅笔,赶到高考前能让考生统一购买。这是个伟大的计划,我甚至看到过图纸,但始终没看到过样品。

郭艳青的亲弟弟郭三儿和同学一起给庞涛打工。三儿是个摇滚迷,在他不断的鼓动下,庞涛终于同意搞个文化公司,并给三儿成立一个摇滚乐队。所以他找到我,公司也很快注册了,叫陕西天童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三儿这个乐队起名叫“阵取天童”乐队。

庞涛说话算话,给了我两万支票和来回路费,我们就去北京买乐器了。这次我们住在地矿部招待所。这天,孟京辉从德国演出《等待戈多》回来,他说我的地矿部招待所的房间挺大,下午想那里搞个Party,于是各路人就在这个下午聚集到西单附近的地矿部招待所了。

后来来了一群便衣来搜捕罪犯,大家只能转移,并在门上贴上条儿,通知大伙下一个去处。(详见附录11)

第二天,我和三儿找到王磊。他根据我的预算,判定只能买韩国乐器。他介绍我们来到南城的一家他哥们儿开的乐器行,我们买了两把吉他、一把贝斯、很多块吉他效果器,然后买了一套鼓,都托运到西安。两万块花完了。

回到西安,我们需要音箱、麦克风、功放和小调音台。当时庞涛一个熟人给我们配了两个大音箱、调音台、功放,还有几个麦克风,没有单独再配乐器音箱。这些东西放哪里啊?我去师大看了一处可以租给我们的地道。地道里的空间很大很不错,就是太潮,所以放弃了,倒是王大宇相当支持,把学生会后面的一个教室腾空了。我们把乐器和音箱设备都放进去了。但是从来没有人排练,只是我有时和几个人在这里边放录音边唱歌,用麦克风唱《姐姐》真痛快。那时没有《死了都要爱》,《姐姐》的高音就是我们的高潮。

很快,校领导来过问了。这里声音太大,办公楼都听得到,所以这些东西就暂时放着。而庞涛很快遇到了债务危机,不久这些音响设备就拉走抵债去了,只有三儿留了把吉他,后来为他搭伙洪启人生的第一次舞台起到了作用。


金办在矿院要办一场演出,从我这里借鼓,然后我们花了一百二租了辆卡车给他送过去。我们没有鼓箱,就是放到卡车上拉过去的,那个活动的主办单位写的是:西安摇滚国际协力事业团,西安摇滚普及办公室,矿院学生会。

这个西安摇滚国际协力事业团办公室是内地的感觉。我们一个组织两块牌子,我从我的日本效率手册上改的。那个手册是日本国际协力事业团的手册,这个名称很大气,有点杀手团的感觉。

5

赵鸥为“摇普办”打开了国际摇滚事业交流的渠道。

那时,赵鸥的外教叫一濑先生,是日本放送协会的退休干部,退休后来外院教书,并送给外院一辆大红色的三菱越野车。一濑的儿子叫一濑哲,比我们大十岁左右,十多年前他们都是立教大学的学生,参加了学生运动,毕业后都没有就职,一濑哲、酒井圣子、沼田友子和东一邦组成了浦和市民联合,专门搞市民运动,目的是推动世界进步。酒井圣子成立了公司,与哲和友子开了一家私塾,名叫浦和学习教室,专门为中学生辅导功课。东先生有自己的公司,专门为出版社做策划书籍和排版工作,相当于一个专门书籍的图书工作室。两家公司共同租了一个两室一厅开事务所,这个事务所也是浦和市民联合的事务所。与浦和市民联合友好协作的是浦和摇滚中心,高泽是摇滚中心的领导,他有点像北京的张有待,对摇滚乐如数家珍,并且他也有自己的乐队,他任主音吉他。金城武在日本拍电影时用的那把吉他,我拿不回中国了,就送给了他。

一濑哲一次来中国看老爹,从赵鸥那里听说了西安摇滚普及办公室,非常感兴趣,他决定回国告诉高泽。于是西安摇滚国际协力事业团对应浦和市民联合,而西安摇滚普及办公室和浦和摇滚中心对口。

在一濑哲的提议下,我们决定中日双方为摇滚普及共同做一些事情。具体事情由高泽决定,浦和市民联合动员浦和市民积极响应和支持。

我在大方向上同意了这件事,很快,高泽就来中国了。由于外院外事办住满了,高泽住到了陕师大的外事招待所。

由于我的日语很不灵,基本开不了口,所以把日语系91级的李格和马亚斌带上当翻译,他们俩是他们班的好学生,是我们发展的青年办员。

高泽后来说对这次会谈非常不舒服,感觉到我们可能就是一群爱好摇滚的小鬼。而且觉得我有些高傲,像跟他在商业谈判。

直到第二次和我交谈,他才下了最后的决心。这个所谓的第二次,就是第二天我觉得要去看看高泽,就拎了录音机和几盘磁带去师大找他。我们两个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我通过只言片语、日语混合英语,又在纸上写写画画,并听着我放的经典摇滚乐——他当然都知道,有待给我录的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这一切激起了高泽的共鸣。我也讲述了中国以往的学生运动,我们在思想上得到高度统一。

于是,高泽决定在西安举办长泽广的演唱会,时间安排在一年后。浦和市民联合准备用一年时间进行准备,赵鸥是“摇普办”对日的窗口。

我第一次了解到日本人的做事方式,就是计划性极强,定好一年后的目标,然后做好时间表,按时间表推进,赵鸥也汇报日本方面的进度。浦和市民联合在浦和举办了盛大的动员仪式和Party,他们每年都组织反战游行,到大宫的美军基地周围举着旗子喊着口号。一濑哲的老爹也积极参加反战,他拥有冲绳美军基地里的一平方分米的土地。这是浦和市民联合组织的一次运动,参加者纷纷购买美军集体里的土地,一人一平方分米,但不能进基地,只能在外面远远地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地,算是一次市民反美的运动。还有保护北海道的白桦林活动,一濑哲的老爹也认购了一块地。所以浦和市民联合团结了不少喜欢运动的市民,这次他们准备筹集资金完成这次演出。

长泽广,是摇滚老炮,以前是“安全”乐队的,写过大量歌曲,这次他来主唱,并邀请了“黄猴子”乐队的键盘三国义贵、鼓手高桥诚,还有个青年吉他手。

“摇普办”这次主要是配合日方做好接待工作,还有剧院的选择、音响的租借等。持续一年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

6

何能伟一直跟着许玮学吉他。某天,他来到学生会,说许玮和想跟我们认识一下。过了几天,一个晚上,许玮来了。第一次在协和大酒店见他时,他穿得很干净,白白净净的小生,后来我跟张楚、熊炜,还有德国外教拉夫到建国饭店看过许玮的演唱。拉夫是热爱摇滚的光头德国壮汉外教,一年四季穿着勃肯拖鞋,挺个大肚子,他爱喝啤酒,吃巧克力,貌似不吃肉。我和他能聊类似哲学范畴的事,他的学生如今是她老婆,德语系88级的女生给我们翻译,我们说了半天,翻译直译,却不懂我们说的什么。

拉夫是未来许玮人生第一场演唱会的第一赞助商。

我们在学生会门口,许玮拿着何能伟的吉他,唱他写的歌《Don'tCryBaby》。许玮头发长了,长发的他变得有几分沧桑。我对许玮的作曲很认可,但对他的歌词了提出一些要求。我心里是拿张楚、何勇的歌词为标准的。我们相谈甚欢,决定一起组织一个西安最强的摇滚乐队,乐队成员都要是西安最好的乐手,于是他就去张罗乐手了,都是那些一起和他在温州干过舞厅的人。很快就凑齐了,高松——许玮认为他是西安最好的吉他手、八斤——来自陕西歌舞团的键盘手、童童——贝斯手,至于鼓手,原来要找的西安最好的鼓手没有来,找来的是年轻的鼓手张老三。许玮和高松的Ibanze牌吉他都是在温州干歌厅挣钱买的,童童的贝斯是Sterijborgh的,无头贝斯,像个大苍蝇拍,八斤的键盘是KORG牌的。张老三家是戏曲研究院的,刚买了一套新鼓,YAMAHA牌的。这些乐器确实是当时西安最好的乐器了。关于乐队的名字,许玮一直想叫“年轻的枪”,我说太轻浮,后来许玮他们在一块喝酒抽烟时,爱说“飞”“飞高了”“飞大了”,最后觉得“飞”很好,于是就决定叫“飞”乐队。

“飞”乐队:主唱兼节奏吉他许玮,主音吉他高松,贝斯童童,键盘八斤,鼓手张老三,经纪人蒋涛。乐队收入六个人平分。那时,金办非常热爱这支乐队,她作为助理经纪人照顾乐队的排练等。

开始排练是在张老三家,张老三用两床棉被钉在窗户上隔音,但还是不行,鼓的原声就已经震耳欲聋,一个乐器音箱就声音好大。后来,张老三的哥哥在戏曲研究院找了一间平房,总算可以排练了。当时乐队没有收入,其他几个乐手一直在南方打工,有点钱。许玮为了写歌,去过南方一次,这次就再不去了,一直在家练琴,写歌,长期以来无收入。我中午去看他们排练,金办也在。许玮来了,问我要一块钱,他去吃碗面。

王挼是一个高个子女生,是金肥子的中学同学,中学就开始谈恋爱。金肥子和钟毛,王挼和小朴,是两对儿。金肥子的爸爸金百万和妈妈长期去非洲修公路,金肥子家就是她和钟毛的同居处。王挼和小朴也在外面租房子,小朴考了几次大学没考上。王挼不学习,但很聪明,考了几次,居然考上了矿院,但她也不住校。钟毛和马东也是矿院的,胡伟也是矿院的,胡伟来自新疆,他在矿院组了个乐队,叫“弹簧”。

我认识王挼,是因为有一次我早上去金肥子家找她,发现她家简直是个乐园。金肥子和钟毛睡一个屋,另一个屋王挼和小朴睡在床上,马东睡在地铺上。这不是和谐社会嘛!当时我就不怀好意地想把小朴替了……

没过几天,张楚在外院401教室唱歌,并举办的摇滚普及讲座。由于在外院,我没有上台讲,其他的讲座是我先介绍摇滚乐,然后张楚唱自己的歌。那天,金肥子带王挼来听了。金肥子穿的永远是波西米亚风格的各种大衣服,王挼化了妆,虽然实在不敢恭维她的化妆技术。先画个大白脸,然后黑眼圈一样的眼线,利剑一样的描眉,血红的嘴唇。当然,那天王挼还涂了淡淡的口红,穿了一条似纱不纱、似缎不缎、似灰不灰、似银不银的连衣短裙,青色丝袜,黑平底皮鞋,显得身材高挑,真是“大洋马”。讲座结束,金肥子骑车带着钟毛,我自告奋勇骑车带着王挼,送他们回家。还没出校门,我一手扶把,一手伸到背后,捏住了王挼的手说:“你做我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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