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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若评选当日嘉宾说得最多一句话,一定是“哈哈,没想到你俩还真结婚了”。

这句话说的频率实在太高,包括但不限于被大学同学、任课老师、大学辅导员、班主任、教授……

让这对新人既尴尬又无法较真生气。

被这么多人说出心声,别琼想笑又不敢笑,早就憋出内伤,偏偏十英寸的高跟鞋踩在脚下,站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酸涨得要命。

少时,邵小尉突然推说要去洗手间,拉着她闪进了后门。

别琼一屁股坐在水泥地板上,直接甩掉高跟鞋解放双脚,不住埋怨:“这也就是为你,回头我结婚你要不好好回报,跟你没完。”

任凭她百般埋怨,平日里说话绝不饶人的邵小尉倒是一声没吭。

她正纳闷,邵小尉突然神经兮兮抓住她的胳膊:“小别别。”

邵小尉一这么叫她,准没好事。

她没好气地问:“干吗?”

“我盼了那么久终于能和戴川结婚,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别琼斜眼看她:“刚才谁啊,笑得没边没际的,知道的人清楚您这是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海边淘金子呢。”

“亏你还是伴娘,就没看出我在假笑?”

“……伴娘还要懂这个?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她揉着自己肿胀的脚指头,“要我结婚,清水的平底鞋!满场跑也丁点儿不累。再弄个类似于捐款箱大小的箱子,谁爱往里扔多少就扔多少。还站着迎宾,宾客们自己没脚没长眼睛啊,随便找个地坐下来得了,摆什么架子,还要人家迎。”

邵小尉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她默默注视着别琼的脚,继而深吸一口气:“小别别,我想好了。”

“嗯?”

“我不想结了。”

“……那不能够,您在开玩笑。”

“不,我好像,再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想得这么透彻了。高中时跟他谈恋爱,就幻想着能跟他结婚,大家不是都说初恋没好结果吗?好,我一定拿个好结果给他们看。所以就算这么些年,戴川跟多少人暧昧,我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擦屎,可我还是想跟他结婚。”

别琼叹口气:“好了,亲爱的,咱别闹了,您看小说看电视剧看多了吧?您要不想结婚,行啊,之前说清楚不就得了。非得等到现在?你走到大厅去看看,你爸妈,他爸妈,都在那儿笑容可掬跟人挨个儿致谢呢。你不结,他们怎么办?”

她替邵小尉整理好婚纱:“你今天这么漂亮,总不忍心让你爸妈走上主席台,说对不起了各位嘉宾,请你们去嘉宾签到处收回你们的礼金,小女的婚今天不结了。各位刚才封多少,就拿多少,千万别多拿,结婚倒结出外债来?”

邵小尉急了:“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我说我,现在彻底想清楚了,不想和他结婚了,其他不是重点,听明白了吗?之后的场面如何收拾,难道比我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

这是邵小尉比她精明的地方,不论局面多么混乱,孰轻孰重,她从不自乱阵脚,总能抽丝剥茧,迅疾地跳出圈外,保持着十万分的清醒。

不像别琼,事情一多,人先慌。

“他们像是来参加我的婚礼,更像是来看笑话的。想看看,今天、以后,还有什么好戏可唱。可唱了这么多年,我不想给他们唱了。”

“人家就那么随口一说。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和戴川在一起,什么风浪没经过,这几句话就能把你俩的爱情给埋葬了?”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话。以前我一直觉得想得很清楚,可刚才站在门口迎宾,看着大家一个个走过来贺喜,看到戴川冲我讪讪地笑。电光火石间突然看透,原来这些年,与其说我一心想着嫁给他,倒不如说我是想让别人,看到我嫁给他。”

别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冷汗渗透全身:“你想清楚了?”

“是,清楚得叫我害怕。”

她慢慢地穿好鞋,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都说伴娘不好当,她以为只是要帮新娘挡挡酒,大不了,还会被闹洞房的年轻人占些便宜,此前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现在想来,哪有这么简单。

最好开个伴娘培训班。

不但要帮新娘打理结婚的各种细节,还要修下心理学,主治新娘的结婚恐惧症,说服逃跑新娘放弃逃跑念头什么的。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邵小尉的肩膀:“好啦好啦,你要是有些焦虑,我陪你再坐会儿。你第一次结婚嘛,没经验,我理解。”想到姐妹们之前开的玩笑,“你们这对冤家,分开了才怪呢。就算今天这婚结不成,回头离了,等过几天还不是照结不误?不过,那时候你肯定不像今天这么慌乱,有经验了嘛。”

邵小尉只是默默地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这些年,分手闹了无数次,或隔天笑嘻嘻和好甜蜜如初,或分居跑回家中各过各的生活如同路人,或惊动双方家长上门苦劝,或双方心生厌倦住同一屋檐下冷战数十天,甚至撞见戴川与同事眉目传情玩暧昧,用指甲抠得他满脸开花……闹得堪比天崩地裂,也始终坚信两人不会真正分开。

似乎,同戴川在一起,同他结婚,同他安安稳稳甜甜蜜蜜过着普通夫妻最为平淡的生活,是她任何时候都不曾怀疑也绝不肯放弃的信仰。

别琼怕时间久了,真的耽误两人的大事,正想干脆直接上手硬拖她回去,突然听到阔别已久的声音━━

“小别,好久不见。”

她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周围的亲朋好友都算上,叫她小别的,只有乔磊一人。

“别”这个姓本来就少见,甚至没有列入百家姓前一百位,生她时家里穷困潦倒,又逢爸爸四十岁生日,欣喜异常,盯着她看了很久,说:“就叫别琼吧,别琼别琼,别穷呀。能舒舒服服踏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从幼儿园至大学,乃至多年后她参加工作,旁人初听她的名字多半会惊讶,总喜欢多问两句。更有人故意放开嗓门叫出声,一面朝她大声笑。他们喜欢叫她的全名,似乎叫多了,大家也能沾个光,同样都不穷。

可乔磊一直叫她“小别”。

她对他的声音太过熟悉,千想万想,没想到他会来。

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勉强挤出笑脸:“好久不见,”她听到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欢迎你来。”

“也不是很久,”她看到乔磊默默地打量着自己,目光如炬,“四年。”

四年。

他变了太多。

那时他的皮肤很白,带着一种病态。这些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肤色已是健康的麦色,像是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一个人,再不像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小子。浅棕色短发,微卷的刘海沿倾斜弧度摆至右侧,刚好衬出他刚硬的脸部轮廓。

似乎也开始懂得怎么穿衣服,黑白条纹的纯棉轻纱T恤衫很适合他,随便搭条牛仔裤已经足够。

见她不说话,他冲邵小尉点点头:“恭喜恭喜,新婚快乐。”

邵小尉是个明白人:“谢谢。你们俩好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聊着,我先过去招呼大家。”她冲别琼使个颜色,捂嘴偷笑。

“你……”乔磊在场,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好含含糊糊问邵小尉,“你想通了吧?”

“啊?啊!想通了,想通了,你就别操心我了。”邵小尉说完扬扬眉毛,迈着大步回了礼堂。

乔磊好脾气地笑着,目送她离开。

气氛再次变得古怪。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裸露出的半个光滑的臂膀上,“你,”语气顿了顿,“之前,很少这么穿。”

“都是为了……邵小尉。你知道的,结婚嘛,总要……”她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如此不淡定,只怪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太炙热又太坚定,让她越发语无伦次,想缓解眼前尴尬局面,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呆呆站着。

3

四年前的他,当然不是这样的。

与大家按部就班大三忙着实习、大四毕业不同,乔磊是在大三上半学期主动退学离校的。

时至今日,别琼都不敢问,当年他的离开,到底主要原因是不是因为自己。

她只记得,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过来找她。

那天是周六,很多当地学生早早坐校车回家,她和四妞去超市买完零食回来正要进宿舍楼的大门,四妞突然捅捅她的胳膊。

“哎,情圣来了啊。”

她顺着四妞手指的方向看去,站在校宣传栏下,双手插着裤兜,不安地走来走去的,正是乔磊。

她并不喜欢宿舍的姐妹们这样叫他,可惜屡教不改,甚至跟大家急过,未果。只好就这么从了。

走近了,四妞说:“我还有事呀,你们聊,先走了。”

说完嘿嘿笑着跑进了宿舍楼。

这样的氛围让两人更加不安。

“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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