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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这声音,像是调皮的孩子终于躲过了严厉的父亲一顿毒打,既如释重负又带着些许欢快。

她着实难以置信:“你……”

他已经不打算掩饰,尴尬地笑笑,又松松领带:“这样也好。我还想,如果今天她想不通,我只能等着哪天婚后她突然想通,再去离婚。”

大厅里喧闹的人群像是都与他们无关。

“本来打算今天摆酒后,明天再去登记。还好,她明白得不晚。”

……这到底是一对什么冤家?

怎么可能分分合合纠缠这么多年,又上演今天这样一场好戏?

别琼为自己之前担心戴川过于愤怒和悲伤无法承受感到羞愧。

她可不愿意陪同戴川过去逐一向人群解释,她是伴娘,新娘已经闪人,她可没有理由留下来。

“戴川,既然这样,那我也先走一步了。”

戴川似乎没听到,双手向上展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全身似乎充满了能量般大笑了一声,接着喊道:“来吧来吧都来吧,这才刚开始!”

别琼默默在心里骂:神经病!

乔磊站在身后,一直声色不动地听着别琼和戴川的对话,这时才说:“我送你。”

只要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管他什么人开的什么车。

她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好。”

别琼对汽车品牌了解甚少,神经大条的她只知道自己上了一辆灰色越野车。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她也就不过认识三五个汽车标志。只觉得看上去应该价格不菲,心里暗暗想着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看来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她坐在后座,因不想同他对视,微微低着头,她想打破沉默,却连没话找话说的勇气都没了。

━━那晚是乔磊对她的最后一次告白,也是她历年来拒绝他时,说过的最狠最绝情最后悔的一句话。

当时乔磊牢牢看住她,脸色煞白。

连她自己也意识到过分的时候,乔磊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紧抿着嘴唇,拳头一点点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一点点攥紧。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觉得恐惧,可这恐惧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隐隐地又有点兴奋,像是她童年时期哀求了那么久,终于在过年时得到的烟花。满桌的年夜饭顾不得吃,早早叫上小伙伴,点燃长长的檀香,因为害怕伸长手臂站得远远的,可是那根烟花啊,左点不着,右点不着。看得周围的小伙伴只说是哑炮,要她甩手扔掉。

同伴们渐渐远去,只剩下她一人守着这根哑炮,隔一会儿,伸出檀香去点一点,慢慢没了耐心,丢在墙角。

时不时想起它,依然忍不住有着想要再次点燃的冲动。

骨子里坚信它绝不是哑炮,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它现在暂时燃不着;一定会燃着它的信念在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时刻敦促她,嘿,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绚烂缤纷的花朵在夜空升起,嘭!啪!

可是她再次失望。

乔磊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用别琼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女生宿舍楼前,四妞探头探脑,在打探这边的动静,目光与别琼的目光相撞,吐着舌头又缩回去。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正提着零食水果袋子进进出出,有小情侣在楼门前拥抱热吻舍不得离去,刚刚分开的情侣女生一步三回头,男生把手做成话筒状放在耳边,示意回到宿舍就马上打来话……

她倒是想知道他还要怎么做,索性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他吓个不轻。每每两人的目光相遇,第一个别转脑袋移开视线的,一直都是他。

“小别,我,我走了。再见。你……”他结结巴巴的,“你多保重。”

第二天四妞上完全院的公共大课回来,宣布了这个新闻。

“退学了,听说是他姨妈从纽约回来,要带他母子俩走。”

是真的走了。

直到这一刻,再见到他。

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Matthew Lien 的《布列瑟农》: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are they shining over brenner

and upon the other side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wo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now the clouds are flying by me

and the moon is the rise

i have left stars behind me

they were disamondsin your skies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wo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

这曲子空灵、缥缈,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演唱者略带沧桑的男声, 让人几乎错觉自己正躺在风吹稻花香的村庄里。

头顶上方,星空正闪烁。

汽车平缓地全速前进。

别琼问:“过得好吗?”

“还好。”他将音乐声调小,“如你所见。”

“阿姨好吗?”

“基本上好了,但想让她在纽约静养。”

她笑:“真好。阿姨是个好人,到现在我还记得小学时她看见我就笑,偷偷往我裤兜塞青枣吃。”

“还有这样的事?”他似笑非笑,“这我可不清楚。”

“否则你觉得我当时拼了命拿刀去吓唬别的小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妈妈花钱雇我?”

若不是念着当年这份“恩情”,他才不会容忍自己那般粗暴无礼地对待他吧?

他仿佛还没适应她突然将当年的那些事拿出来随意调侃的节奏,等明白过来,回头看着她,眉毛扬得高高:“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如果你是说我今天穿的小礼服,我也只好承认。如果你说的是我对你现在的态度,好吧,我都承认。”

汽车停在别琼家楼下,有陌生来电,她边说 “那我们改天见吧,我先接电话”边下车。哪怕是保险公司打来的推销电话呢,她都想拉着对方聊上一小会儿,只怕乔磊要说“我能上去聊会儿吗”或者“不然找个地方坐坐”。

在车上的二十多分钟,已经用光了所有她的勇气和魄力。

朋友说,在行驶的公路上,如果你刚出发没开多久就撞上红灯,那么接下来的路程,你将处处遇红灯。

不论前车如何万马奔腾般呼啸而过,到你这里时就别指望后面的路程绿灯闪烁,一路畅通,更别妄想也许加大油门能够强冲过去。

到你这里是红灯,就得认命。

别琼站在楼道前的窗户旁,看着乔磊的车在她家楼下停着,似乎并没有开走的迹象。

五分钟、十分钟,终于,他离开了。

别琼舒口气。

管他前面是红灯,还是绿灯。

只要忍耐片刻,确定你要去的方向,绿灯总会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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