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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虽然天空中的月亮很明亮,可是它的光芒还是无法穿透浓密的树梢。因此,人们便在黑熊河的河岸上燃着一大堆篝火。要是没有这堆篝火,这里将会是一片漆黑。

篝火的火焰照亮了一间木屋,木屋是用那种护墙板造成的,这些木板都是用意大利柏或红橡树的树干做的。在前面的墙上有三个洞,最大的一个洞被当做门,左右两旁两个小一点的是窗子。先前提到的那堆篝火就燃烧在屋前,大约二十个人围着它坐着,看看他们的身上就可以发现,他们已同文明脱离很长时间了。他们衣衫褴褛,他们的脸已经变成了棕色。除了随身带着的短刀外,其他武器则可能放在木屋内。

一口大铁锅堆在火堆的上面,锅里正煮着一些大肉块,旁边放着两个被掏空的南瓜,瓜里盛着煮熟的蜜水,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蜂蜜水。只要他们乐意,蜜水或者肉汤可以随便喝。

于是,他们边喝边交谈,似乎感到周围非常安全,没有人费力低声说话。如果他们他们预料到有敌人在旁边,就会学印第安人那样将篝火的火光弄得微弱一点。一些长柄斧、短柄斧和锯子这些东西靠在墙上,可想而知,这些人是一群伐木工和筏运工。

他们都是一些特等的土包子,可以任意活动,生活得自由而独立。伐木工们总是不停地换着地方漫游,从这个地区到一个地区奔波着。他们不喜欢与生人打交道,因为他们从事的职业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合法的。他们伐木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他们很少会想到去问问这是谁的。要是他们发现林区合适,附近的水域又方便运输树木的话,他们就会开始工作。当然,他们不会过问自己所占用的地方是属于国会还是属于私人财产。他们会把那些最优良的数木挑选出来,将其伐倒,然后进行修剪和加工,将其连结成木排,让其顺流而下,到某个地方将它们卖掉。

当然,那些只取走最好的树干,把树梢留在地上的伐木工通常是不受人欢迎的。尽管如此,伐木工还是能够惬意地生活着,因为他们是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别人可不敢轻易地跟他们较量。当然他们一个人无法工作,总是由四个到八个或者十个人组合成的团队来一起劳作。不过,有时候这样的团队的人数会更多。对于这样的团队,农场主是不屑理会的,尤其是为了一棵树木。

伐木工的工作很辛苦,但是他们的报酬也不少。当其他人干活时,根据群体的大小,会分派一些猎人去寻找肉食和别的美餐,以解决吃饭的问题。当然,在很多野兽活动的区域很容易打到猎物。不过在猎物少的地区打猎就艰难的多了,猎人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寻找肉食,这样就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寻觅蜂蜜和其他美食。这样,伐木工们就得食用那些连土包子平日都不屑一顾的肉块,甚至动物内脏。

现在在黑熊河畔的这些人心情很愉快,因为他们有一整缸的肉,不用忍饥挨饿了。当然,在劳累了一整天之后,他们就会说一些轻松的引人入胜的话题。

一个白胡子老人说道:“我在奈厄布拉勒上面曾碰到过的一个人,你们应该知道吧?他是个男人,人们却叫他姑妈。”

有人问道:“或许你说的是‘杜乐姑妈’吧?有一次是在得梅因的一家旅店里,他的出现在那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使得男女老幼都取笑他。而且有一个人特别过分,一直在捉弄杜乐,直到杜乐抓住他的腰部把他扔出窗外,后来那人就没再进来。”

“我非常相信这是姑妈做的事情。杜乐喜欢开玩笑,对于别人的取笑他毫不介意。但是凡事得有个度,取笑过度的话他就会给别人一些颜色看看的。另外,谁要是侮辱他的话,我会亲自把他打翻在地,因为我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那次被好斗的苏族印第安人[1]俘获的时候。要不是他帮助我,我早就没命了。虽说对付几个印第安人,我不会吓得哭泣的,但当时我真的绝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杜乐实在是太机灵了。他让印第安人上了大当,他们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于是我们侥幸逃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的经过是什么?你说说吧!”

“那就讲述一件我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事情吧,不过并不是件开心的事。我这样给你们说好了:今天我能够在这里津津有味地吃雄鹿,多亏了‘杜乐姑妈’。因为当时我真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几乎是站在刑讯柱旁的。”

“这真是太不幸了!刑讯实在是一个该死的发明!想起这个词,我就恨透了那些印第安人们。”

“那你就是不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谁憎恨印第安人,谁就是看错了他们,就是没有好好地想过红种人所忍受的那种痛苦。这四周都是印第安人的土地。他们的地方被别人抢走,于是他们起来自卫,这样也要谴责他们吗?”

“你说得对。但红种人肯定得灭绝。”

“没错,他们的灭绝源于我们的屠杀。文明不能一蹴而就,不要因为他们没有教养就杀了他们,这不是子弹能解决的问题,得需要数百年的是时间。我们给红种人留时间了吗?假如你把一个六岁的孩子送进学校,几个星期后他还未成为教授,你就开始惩罚他吗?这就是我们现在对待印第安人的方式。我并不想说他们的好话,因为这对我没有一点好处。不过,说实在的,我碰到的好印第安人比碰到的白人还多。现在我离开了自己的家园,作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西部地区残喘,我应该去怪谁呢?怪红种人还是白人?”

“我们怎么会知道?你从没有跟我们谈起过这件事。”

“一个正派人是不会轻易地提这样的事情的。不过,现在我要谈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最后唯一从我身边逃脱的那个人,他是那个团队最后剩下的首领,一个最恶毒的家伙!”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于是大家把他围拢得更紧了,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向火堆凝视一会儿,用脚捅了一下烧着的木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没有用枪射死他们,也没有用刀捅死他们,而是一个接一个地打死他们。我要把他们活生生地折磨死,让他们经受一下我的妻子和两个儿子的死亡痛苦。他们总共有六个人,我干掉了五个,第六个逃跑了。我追捕他了好长时间,直到看不见他的踪影为止。虽然现在我找不到他,但是他应该还在苟活着,因为他比我年轻的多,因此我推断,在我有生之年还会见到他的。”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寻常。于是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有人问道:“布伦特尔,第六个人是谁?”

老人从沉思中惊起:“很可惜,他是个白人,绝不是印第安人,因为红种人不会那样做的。我还要给你们说的是,他和我们一样,是个伐木工。你们没有理由因为自己是伐木工而感到自豪,觉得自己比印第安人优越。围着火堆坐在这的,我们大家都是盗贼和扒手。”

布伦特尔老人的这一论断遭到了激烈的非议,但他仍然坚定不移地继续说:“我们砍掉的这片森林和旁边的那条河,都不属于我们。我们强占属于国家或者属于私人的东西。我们会任意地击毙任何人,即便是合法占有者,假如他要撵走我们的话。这不是掠夺吗?”

老人看了一圈周围沉默不语的人们,然后接着说道:“当时我就是在跟强盗一样的伐木工人打交道。大家要知道,我从密苏里那里来的时候,手中拿着真正的地契。当时我的妻子儿女也和我在一起,而且我还是很富有的,来的时候带来一些牲畜和一辆满载家用器具的大车。我定居的地方还没有一个移民,而我们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我们一家人都很勤快。在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就建好了木屋,然后又开垦了一块耕地,开始播种。有一天,我发现一头奶牛不见了,就进森林去寻找。于是,我见到六个伐木工在砍伐我的树木,我的那头被他们枪杀的奶牛也躺在他们身边。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在我当时的处境下,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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