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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没有尊严的活着

  第二天,我们整理好了行装,赶往火车站,我们的剩下的钱仅够我们回老家买火车票的了,我排队买火车票时,子恒在旁边来来回回的走着抽着闷烟,看他的表情好像很不安的样子,当我排到第一个人的后面的时候,子恒扔掉烟头把我拉出了队,“子恒,你干嘛把我拉出来?我好不容易才排到了前面,”我不解子恒的做法抱怨的说着。
  
  子恒匆忙的把我拉到外面对我说;“洁,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不要回去好吗?想到我们就这样回去不但被亲人所耻笑,而且我们在一起的希望就一点都没有了,回家就意味着我不但没有工作连你也失去了,你叫我怎么支撑下去?”子恒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心都碎了。
  
  “可是我们在这里也是等死啊,我们身上有限的钱也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待下去啊?如果留下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今天我们不走,明天就回不去了。”我把我们要面临的后果分析了一遍。
  
  “我们去找小舅舅帮忙吧,他在广州做生意,有他的帮助也许我们会有转机呢。”子恒暗淡的眼睛放出了一丝光彩,似乎看到了希望。
  
  “你真的这么做吗?小舅舅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担心的问。
  
  我小舅是个心直气傲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刚成家的时候,穷的一无所有,和舅妈一起去北方打工,吃住都在子恒家,小舅吃不了工厂里的苦,舅妈做了别人的情人,通过老婆十几年来买身挣了点本钱,小舅就和朋友合伙在广州开起了牛仔裤的厂子,村里不知情的人以为我小舅很厉害挣了很多钱,都叫他方老板,名声在外啊!小舅对我们也是没有多少亲情味的,在这种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要小舅来帮助我们,子恒比我尊重心还强,他今天之所以要小舅帮忙,也是迫不得已,被逼走投无路了,他宁愿被小舅看不起,也不想被父母耻笑,尤其是我父母。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我家以前也有恩于他,就算他对我们没有亲情,看在这个人情的份上,他也会帮我们的,”子恒说。
  
  如果是要留下来,这是就是唯一的办法了,还是我先给小舅打个电话比较好,第一,是碍于子恒的面子,他是个男人,尽管我们已经落魄成这样,但还是要有尊严的活着,第二,不管他是不是我舅,我觉得女人和男人沟通会事半功倍,男人也会更容易接受女人的请求,何况我是他的外甥女,我这么认为。
  
  我把我们被偷被骗的事情向小舅简短的说了一遍,他告诉我他所在的地址,并叫我们马上坐车过去,就这样,我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看这个地方挺偏僻,应该是广州的边沿地区,我看见小舅正在不远处等着我们,小舅把我们带到他租的单身公寓里面,先叫我们休息休息洗个澡,吃晚饭时再打电话叫我们,然后就回厂子去了,还好舅舅没有想象中让我们难堪,我洗完了澡,把小舅凌乱的房间打扫整理了一番,地板上的脏衣服也洗干净凉在阳台,有求于他就要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到时候他帮助我们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心不甘情不愿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去了他的厂子里,工厂里机器的噪音让我震耳欲聋,还有布料上的灰尘在灯光下翩翩飞舞着,捂住嘴鼻都呛的我不行,水沟里的污水发出恶心的霉臭味,今天在车上颠簸几个小时,现在又闻到这种恶心的味道,让我胃一直在翻腾的想吐,里面作业的工人竟然连口罩都没带,他们是不是都麻木得没有感觉了?在这种地方上班肯定要减寿十年以上,而且将来老了有可能会得肺病或者耳聋耳鸣之类的病,这里的环境比我在厦门的蚊香厂还要恶劣十倍,我心里这么恐怖的想着。
  
  工厂里的工人都是我老家的老乡,楼下是工厂,楼上是工人住宿的地方,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住着三对夫妻,包括厨房也在里面,这个他们的窝还算收拾蛮干净,这里住着的都是我外公家不知道扯到那里的远房亲戚,我们也叫他们舅舅舅妈,晚餐是他们做的,这些素未谋面所谓的舅舅舅妈们对我和子恒倒是挺客气,也是因为我们是他们老板的亲戚,不敢怠慢。我很讨厌明明不熟却因为我们是他们老板亲戚的关系而假装非常热情的样子,问我们一些看似非常关心废话之类的事情,我很想告诉他们,别装了,你们累不累啊,我已经看透了你们带着假面具的脸。在这个现实社会里,人们更喜欢用“钱”字来体现衡量“情”字,很多人只对利益和金钱表现得异常热情,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只是为了达到双方利益的一种间接或直接的手段而已,这是我出了学校后,社会为我上的第一课,也许是我遇到太多的坎坷,有些人会认为我的想法有点极端。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太少了还是坏人太多了?以前,我在路边看见乞丐我会扔一两个硬币给他们,我庆幸自己的同时也可怜他们落魄的身世,后来我才知道大街上所谓的“乞丐”都是装成一份可怜的样子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就可以不劳而获,再看到乞丐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漠视的走开,我想人们的良心就是这样慢慢变的麻木起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吃着饭,饭吃到嘴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寄人篱下的感觉真的不是滋味,吃完饭,小舅让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他有话要跟我们说,我不知道小舅要问我们什么?问我们怎么出来的?然后他会跟我们父母说吗?我真的不希望我家里人知道我跟子恒现在的情况,我忐忑不安的和子恒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的想着这些问题。
  
  在办公室里我心不在焉的泡着功夫茶,也许是太紧张了,我手一抖不小心把小舅的茶壶盖子摔到地上分两半了,这下糟了,我真的就像子恒说的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这关键时刻,竟然把舅的壶盖打破了,我舅就这点泡茶的爱好,我如坐毛毡不知所措,“你怎么搞的?拿个壶盖都拿不住?你说你还会做什么?我真是服了你了。”子恒小声的责怪着我。
  
  “我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我委屈的说。
  
  “现在怎么办?等下舅舅过来会不会骂死我?”我担心的说。
  
  “你什么都是不小心的,还能怎么办,你去前面的超市买个万能胶过来试试看。”子恒气愤的说着。
  
  我以最快的速度买来万能胶把壶盖粘了起来,舅舅来办公室的时候,子恒把打破壶盖的事告诉了舅舅,我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一直不敢抬起头来,“你的手怎么跟摸屎的手一样,我用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你们一来就把我的壶盖打破了,你知不知道这盖子破了壶也没有了,重新再买一套很贵的,”小舅铁青着脸厉声着责备我们。
  
  “我们已经把它粘好了,……”还没等子恒说完,小舅生气的说;“粘好了有个屁用啊!弄到水就开了。”
  
  不就是个壶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还骂我们的手是摸屎的,他的手就高贵了,靠老婆卖身有点钱就了不起了,自己不就是个帮别人带绿帽子的小白脸吗?还神气什么啊!要不是我们今天有难,打死我也不会来求你,我们的亲情还抵不过他一个破壶,,真是世态炎凉啊!我心里又气愤又悲凉的想着。
  
  “好了,打破了就算了,你们怎么一起跑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分了吗?小洁不是在教书吗?子恒不是在河南上班吗?你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们以为外面有那么好混啊?”小舅像发炮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问号。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舅的问题,也不想回答他,告诉他,我们无法割舍这份感情?因为父母的逼迫所以才私奔出来?然后我们是怎么被偷被骗才导致找不到工作落到如此狼狈不堪?就算我们跟他说破了嗓音,他会理解我们的爱情吗?他懂爱上一个人又得不到大家的祝福的滋味吗?会理解我们的苦衷吗?答案是他不能,如果我们告诉他这些,只能是自取其辱,骂我们活该!我们知道所有的快乐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心酸,也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得到,子恒和我一样选择了沉默,我们坐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傻呆着,不说一句话。
  
  “我给小洁的妈妈打个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洁你不好好在老家教书跑出来干嘛?这都怪子恒,你这么大也不懂事带着妹妹到处乱跑,”小舅边拨打我家的电话边不停的责训着我们。
  
  “喂?姐,小结和子恒都在我这里,他们身份证被人偷了,身上也没钱,他们出来你知道吗?”小舅对着手机问我妈。


  
  由于小舅故意用的是免提话筒,我们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我妈说的每一个字,“他们不听话啊,我也管不住他们,把他们逼分手,谁知他们偷偷的跑到外面去了,我也懒得管了,你也不要给钱他们,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叫他们不听话。”我妈又气愤又无奈的说。
  
  我听了我妈的话,很是恼火,无论我妈是不是真的像她所说那样还是在说气话,我也不想去分辨是真是假,我只相信我的耳朵所听到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我妈,恨她那么狠心的说出这样的话。
  
  小舅挂完电话说;“你们先在这里住几天,然后我给你们一点钱,回去各就各位吧,外面不好混!还有今晚你们不能睡在一起,让别人知道会成笑柄,这里的人嘴巴都很长,你们可以四处看看,我先去帮你们安排下床位。”说完小舅就走了。
  
  原来我们的到来成了小舅不光彩的污点,他担心我们给他的脸摸黑,不好见人,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打发我们走,我习惯性的想要靠在子恒的怀里,但是想到小舅刚刚的警告,我又把背顺时的倒在沙发的靠背上,还是以防万一不让别人看到我们太过亲热的动作,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到小舅的“面子”。“子恒,我们真的错了吗?我们真的让他们那么丢脸吗?这比苟且偷生还要痛苦,”我侧着脸无力的说。

  
  “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比别人要承受多的多,人生没有永恒的快乐也不会有永久的痛苦,相信我们会好起来的,待在这里多一天,我们就多压抑一天,别人也不欢迎我们,等下就告诉舅舅,我们明天就决定离开这里。”子恒安慰着说。
  
  “那我们要去那里啊?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分道扬镳各走各的?”我担心的问子恒。
  
  “等下就骗舅舅说,我回河南,你回老家,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们走啊,然后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工作,实在找不到再回老家,你觉得呢?”子恒早就打算好了的说。
  
  “既然你都想好了,就听你的吧!”我已经习惯了听子恒的安排。
  
  晚上,我睡在那些所谓舅舅舅妈的房间里,那里面还有一张空床,子恒睡在隔壁的一个工人上夜班的床上,第二天,看见子恒红肿的眼睛,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晚上都没睡着。
  
  小舅听说我们要走,也没有过多的挽留,也许他心里还巴不得呢!我心里这么想。临走之前,小舅除了给我们每人五百块少得可怜的钱外,还给了好几条他厂里的牛仔裤给子恒,因为厂里做的都是出口的牛仔裤,外国人穿的都很大,我也不能穿,子恒试了几条勉强能穿,就拿了几条,小舅叫他厂里的工人把我们送到汽车站。像打发乞丐一样把我们打发走,得到他这些施舍,还是我们把脸皮踩在脚底下换来的,无论他是出于亲情还是同情或是施舍,我都感激他,感激他在我们困难时对我们的帮助。
  
  就这样,我们在广州又开始为了生计奔波,我知道子恒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回家,但是我真的已经累了,我甚至连走路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我真的不想再去那样毫无目标的奔波,整整一个多月心惊胆战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城市里的一切,这里的车,这里的人,还有这里冰冷的建筑物都让我无比的恐慌和烦躁,城市里的冷漠磨灭了我所有当初的热情,所有的希望,我不知道我们再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又能得到些什么?我很想找一方没有烦躁的净土,梳理一下凌乱而疲惫的心。
  
  在广州市中心,子恒通过人才招聘中介所,帮忙介绍找到了一家铁路监理站有限公司,跟他所学的专业也大致相符,我们坐车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那家单位,子恒让我坐在大厅等着,下午三点,大厅走廊都很安静,子恒和人事部经理的对话我都听的一清二楚,结果面试完人事部经理什么都很满意,唯独因为没有身份证的原因而被拒绝,无论子恒怎么哀求怎么挽留,想抓住这份工作,终是无济于事。我坐在椅子上深埋着头,心痛的泪水滴在我满是灰尘的白色球鞋上,一起渗透到白色球鞋的里面,深深的尘印在白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就像我晶莹剔透的心一样通过社会的熏陶而落满了尘埃,鞋上的污垢可以洗掉,可我内心的伤痕却永远都会深深得烙记在我的身上,无法抹去!
  
  子恒走出来想跟我说什么,我打断他哽咽在喉咙里痛楚的语言,“你别说了,我都听到了。”
  
  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生生的打在脸上没有了痛的感觉,为什么雨总在人失落悲伤的时候下的那么及时呢?还是因为上天知道我们的失落所以用雨来衬托凄凉的美丽?雨下的是那么的猛烈,那么的冰冷,那么的毫无准备,进去的时候是阳光明媚,出来的时候就倾盆大雨,就像我们今天所遇到的一切遭遇一样,没有任何预兆,来的那么措手不及,我不知道风雨过后我们还会不会像天气一样见到彩虹?
  
  子恒突然停下来,一只手撑在路边的树上,深埋着头,他的身子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我知道他在哭,留下的眼泪是心滴下来的血,“洁,你告诉我,不是我的能力不行,对不对?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对不对?”子恒突然双手抓紧我的肩膀摇晃着痛苦的对我说。
  
  “一直以来,你段子恒都是我心中的骄傲,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全部,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也就不会接二连三的遇到现在的遭遇,我是你的祸水,是你的克星,”我大声的呐喊着,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是我的错。
  
  我们站在雨里,任由雨水的淹没,在这个城市已经找不到我们可以躲避雨的藏身之处了,我们找了三十块钱一晚租住的地方暂时住下,洗完澡后,子恒坐在床沿上抽着烟,最近他的烟瘾也越来越大了,“你明天回家去吧!在这里也是跟着我受罪,等我在这里稳定下来你再来找我,”子恒边抽着烟边说。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放心?不如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吧!我们在老家找工作也许会好的多,在这里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啊?”我担心的问。我心想,折腾了这么久,都是因为没有身份证而找不到工作,除非回家再办好身份证,不然他一个人在这里结果不是也一样。
  
  “不要问那么多了,明天我跟你去买火车票,你先回家去,等我好休息,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子恒好像已经做好了明天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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