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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石榴

  时光如电,转眼已经十几天没有和朋友们喝茶聊天儿听故事了。没错儿,我就是旺财大帝,那个专门写鬼故事最后变成鬼的通灵作家。简要回顾一下前情吧:在一次诡异的经历之后,我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成了一个幽灵(详情请见《通灵作家系列1到9》),并与一位名为老爷子的老鬼达成了一个十分惊险的协议,那就是由我和我的将近一万个竞争对手在每一天按照老爷子所出的题目讲一个鬼故事,以争取一次还阳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是伴随着代价的,那就是,一旦哪天你的故事不被老爷子认可,你就将会被变成泥人儿,直到被风化,就是说,你连鬼都做不成了。经过了这十几天的创作竞赛,我已经逐渐找回了失去的信心,每天我写的故事基本上还是得到了老爷子的认可,不过据小惠子(一个喜欢喝血的小鬼)跟我说,我现在的对手已经有172个变成了泥人儿。所以今天拿到题目之后,我还是非常认真地构思了起来。
  
  今天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石榴。
  
  我活着的时候曾经在陕西省西安市求学了近7年,除了迷恋上西安的羊肉泡馍以及各种小吃,最最难舍的当算是那食来津津有味儿、念来回味无穷的石榴了。
  
  石榴是水果佳品。据记载,石榴本出自涂林安石国,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将其引进中国,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所以当时称为“安石榴”,简称石榴。由于西安盛产石榴,开的花大多是红色的,也有红白相间的,颜色非常鲜艳,当时妇女的裙子喜欢染成石榴花的红色,所以才会有人发明“拜倒石榴裙下”这句话来比喻男子对女子的追求。其中西安临潼石榴产量、面积和质量均居中国之首。骊山之麓,遍布榴园,初春嫩叶抽绿,婀娜多姿;仲夏繁花似锦,灿若霞光;深秋硕果累累,华贵端重;寒冬铁干虬枝,苍劲古朴,尤其以五月榴花红似火被唐代诗人白居易赞美“花中此物是西施”,因此石榴花成为西安的市花。
  
  王三虎自然是不知道这石榴的悠久历史,但他也根本无心知道。毕竟自己只是西安郊区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里面除了南坡上的两亩薄田,就指望着屋后的那几棵石榴树能多结几个果子换点油盐钱,管他什么历史啊典故的,都是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三虎家在村里算是比较困难的了,而他住的村子在乡里也是比较困难的,另外补充一句,他们那个乡所在的县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王三虎是个穷人。
  
  在三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老爹老娘也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并不操心家里的经济问题,而是拼命地做一件事:生儿子!道理就是:反正国家会给发钱发粮食发衣服,但是要是没有了儿子,将来就没有人发送自己。所以三虎的老爹老娘就为了自己的理想日夜辛勤地劳作,直到他们的儿子“王一虎”、“王二虎”、“王三虎”陆续成功登陆。看着儿子们虽然一个比一个瘦但还算勉强活下来了,老两口满意地相继离开了人间。毕竟,王家的香火没有断在自己这一辈儿,就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接下来的任务落在了王一虎的肩上。三个兄弟一条心,齐心合力奋斗,终于给王一虎娶了个媳妇儿,然后王一虎就开始循着父亲的轨迹:继续生儿子!


  
  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带着美梦酣睡着的王一虎夫妇居然被冲倒的茅屋双双砸死了。
  
  于是使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王二虎的肩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剩下来的王家两兄弟继续努力奋斗,三年后,王二虎讨了个北原的婆姨,于是王家的生子计划又一次有声有色地展开了。
  
  王三虎记得二嫂怀孕之后二哥每天都去庙上上香祷告,祈求给王家添个男丁。王三虎也时不时的闭上眼睛祷告一番。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个月后的一天,嫂子临盆了!
  
  那天又是出其不意地下起了雨,还很大。王三虎想起了大哥大嫂,他们死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
  
  一阵阵的喊叫声从二嫂的屋里传出来,村里的稳婆不住脚地忙这忙那,时而在里面面授机宜,时而开门出来倒水,王三虎偷看了一眼,倒出来的水里面有大片的血。后来屋里面就开始嘈杂起来,直到二嫂停止了痛苦的哀号。
  
  二嫂难产,意外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二哥疯了,他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走失了,再没有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就剩下王三虎一个人奋斗的身影了。他开始在屋后的空地上种起了石榴树。那是从山上挖来的野石榴树,他足足种了20棵。然后他就看着天,祈求风调雨顺。又过了三年,这一年的石榴树果实累累,王三虎每日挑着满满两担石榴到县城去卖,晚上再追着夕阳哼着小曲儿回家。那年冬天,他攒够了钱,讨了邻村的一个模样还算俊俏的女子,名字叫吴霞。“王家的香火就看你了”,洞房那天,王三虎跪在吴霞面前说。
  
  第二年,突然赶上了大旱,大地像是奄奄一息的垂暮老者,张着干瘪皴裂的嘴嗷嗷待哺。没几天十几棵石榴树都旱死了。不过王三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伤,反而还时不时地露出笑容,因为吴霞怀孕了!
  
  从那时候开始,王三虎又向当年的二哥王二虎一样,每天去庙里面上香祭拜,祷告送子观音快快赏王家一个男娃。
  
  很快,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孩子今晚就要出生了!
  
  那天晚上没有下雨,是个响晴响晴的秋夜,王三虎跪在院子里面乞求着任何一个他能想的起来的神仙保佑吴霞生个儿子。屋里面的吴霞也在勇敢地战斗着。
  
  “哇---”是婴儿啼哭的声音!王三虎像是发了疯的狗一样冲进了屋子。稳婆笑着递给他这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小生命,说:“三虎啊,给你道喜啦,是个妮子!”
  
  王三虎怔怔地看着稳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夺过来婴儿,没有错,就是个女孩儿!
  
  可能是呆在母亲的肚子里时间太久,她居然睁圆了眼睛,迫不及待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最终把目光落到了王三虎的身上。她忽然哭了起来,那声音就像是一只老鼠被人用老鼠夹狠狠地打断了腿。


  
  王三虎看着怀里的女婴,他是愤怒的!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难道自己还不够虔诚吗?尤其是女婴的那双眼睛,还有她撇起来的没有牙的丑陋的大嘴,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王三虎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忽然转身出去了,稳婆还在照料虚弱的吴霞,居然没有注意王三虎的眼神。
  
  他来到了屋后,双腿几乎战抖得要摔倒。
  
  屋后是十几棵枯死的石榴树,靠墙放着一把铁锹。
  
  王三虎忽地把手中哭泣的婴儿扔在地上,抓过铁锹开始在一颗死石榴树下挖坑。他要活埋了这个嘲笑他的女婴!
  
  很快,坑就挖好了,汗淋淋的王三虎一把抓过包着女婴的小被子。奇怪的是,女婴居然停止了哭泣。
  
  她似乎朝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还笑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转眼又不笑了!
  
  王三虎猛地打了一个冷战,那笑太诡异了!仿佛是在说:“你敢埋我吗!”
  
  “三虎啊,你在哪儿啊?”屋里面传来了吴霞的喊叫声。王三虎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一把把襁褓中的女婴摔在坑里面。那个坑大小刚刚合适。

  
  他迅速地抓过铁锹,铲土,填坑,一下,又一下。女婴一声都没有哭,就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看着王三虎。
  
  黄土没过了她的脚,大腿,肚子,现在只剩下脑袋了。
  
  “哇”的一声,她忽然开口大哭起来,像一阵雷电划过夜空。王三虎狠狠地一咬牙,举起铁锹,狠狠地拍在女婴的头上,一下,又一下,拍呀拍呀,直到把她的头拍扁了。白白的脑浆,殷红的血,还有一对带着灰尘的眼睛都流了出来。
  
  王三虎填完最后一掊土之后,筋疲力尽地一屁股坐下了。
  
  后来吴霞问起孩子的时候,王三虎说:“生下来就已经死了!”吴霞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抹眼泪。
  
  接下来的无数个夜晚,王三虎失眠了,他老感觉院子里面有小孩儿在哭,偶尔还能看到窗台边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在爬窗户,那个小姑娘,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只有圆滚滚的脑袋和两只小辫儿,就像,像什么呢?对了,就像是一个大石榴!长了头发的石榴!
  
  石榴?王三虎忽然感觉到家里面有点儿不对了,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很快,吴霞又怀孕了。这一次王三虎比上次更加虔诚,他每天都磕着头去上香。“生个儿子吧!”他哭着、祈祷着。
  
  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吴霞又要生了!王三虎什么遮雨的东西都没有穿,只是在院子里面转圈儿。雨无情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似乎没有感觉。他想到了死在雨夜的大哥,大嫂,还有二嫂,似乎雨夜总会预示着不幸,难道这次……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知不觉地,他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生了?不对,声音是从屋后面传来的!他转到了屋后,他傻眼了!
  
  借着闪电,他看到屋后的那棵已经枯死的石榴树居然开花了!而且还还了不少!尤其是在周围那些死掉的石榴树的映衬之下,更显诡异。
  
  “三虎,你媳妇生了!快点儿来!”稳婆的呼声吧王三虎从恐惧之中拉回到现实,他转过身跑到屋里面,他的心跳个不停。
  
  “是儿子!”吴霞平静地对王三虎说完这句话,然后就开始号头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喊着:“我可怜的女儿啊!”
  
  从那以后,吴霞再没有和王三虎说过一句话,她机械地照料着这个家。
  
  王三虎给儿子起名叫石头,他希望儿子像石头一样永远不要死。
  
  偶尔看见那棵死而复活的石榴树,王三虎总会喃喃地说:“也许,它压根儿就没死!”说的时候,他的眼中是疑惑。

  
  转眼,石头4岁了。他开始在房前屋后跑呀叫呀。
  
  这一年,家里的石榴结的特别多,尤其是那棵原本死了的石榴树上的石榴,更是又大又圆,惹人淌口水。可是令村里人不解的是,王三虎用包谷杆儿把这棵石榴树围了起来,还说:“谁都不许吃这棵树上的果子!”
  
  有淘气的孩子趁着王三虎不在家,偷偷扒开围栏爬到树上摘果子。他们得手之后,迫不及待地掰开手中的石榴。然后却一把丢下,转身就跑。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包的满满的一堆人的眼睛,拥挤地从石榴中挤出来,然后就像是被车胎压扁的人脑袋一样,淌出来白的、红的,还有青的液体。
  
  一个夏日的午后,王三虎和吴霞从田里回到家,却找不到石头的影子,他们连忙寻找。很快,在那棵石榴树下,石头的尸体被发现了。只见他圆圆的肚子,涨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大半的大石榴,嘴里面还不断淌出来那白色、红色和青色。
  
  他是被撑死的!
  
  第二天晚上,吴霞来到那棵树下,哭着对空气说:“闺女啊,娘本来想给你起名字叫石榴的!”。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绳子。
  
  夜风中,她的身子左右晃着,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在笑着向她走来。她笑得很甜,就像,就像是熟透的石榴。


  
  第二天早上,王三虎在石榴树下发现了吴霞的尸体。他在怔了许久之后,狠狠地踹那棵石榴树,直到果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来。
  
  过了许久,他累了,就坐在吴霞的身边,从地上拿起一个大石榴,用力砸开。抓起一把狠狠塞在嘴里。
  
  “好吃,真好吃!真甜!”他傻笑着,流着口水,然后继续去捡落在地上的石榴,然后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继续摘,继续吃
  
  ……
  
  好了朋友们,这就是我要讲的关于石榴的故事。
  
  你喜欢吃石榴,是吗?
  
  (敬请继续关注《通灵作家》系列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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