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节 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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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我都在回想昨晚方小天所说的话，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老爷子所变的泥人儿身后的符咒通通给消去了，还跟我说明天晚上要我亲自去回民街见老爷子，说届时将会有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他的这些话通通是从一个能预言未来的鬼那里听来的。我不知道方小天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在哪里，但是我能感觉到把我变成鬼是他一直懊悔的一件事情，我相信即使有一天我也被老爷子变成泥人儿了，那么他也一定会来救我，因为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话痨一边打点着店里面的生意，一边嘴里面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他凝思苦想，似乎要攻破什么难题一般。我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在想什么？”
话痨没有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
我太了解这个家伙了，他要是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那世上的猪都能飞上天了。于是我欲擒故纵地说道：“你不说那我就走了，我去上街转转！”说罢抬腿直奔门外。话痨见我要走，连忙一把手拉住我，不由分说把我拖到楼上的书房，而后左右巡视了一番，这才关上房门，走到我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发现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看着他一脸的严肃，就是那种准爸爸在产房外心神不定地走了走去长吁短叹紧皱双眉地期待新生儿的降临时的那种严肃，于是我十分配合地问道：“什么秘密？”
话痨顿时十分有成就感地挺着胸脯说道：“首先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十分具有洞察能力相当具备推理素养尤其擅长逆向思维并且特别注重理性思考的鬼，所以在我面前根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没能攻破的谜团，主要是因为我分身乏术，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处理它们！我可不是吹，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那么世界上所有的难题都将会被我话痨大学者一一攻破！正所谓，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还世界一个奇迹！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啊，你知道我这个店还是需要我这个英明的决策者来打理的呀！”
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世界”究竟指的是他活着的时候的那个世界还是我们俩现在共同拥有着的这个该死的时空，但是我压根儿就不想知道他的所指究竟是什么，因为我一看见他那副吹嘘的损样儿就想狠狠地给他几记老拳！看着我摩拳擦掌的样子，话痨乖乖地进入了正题。
“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都处在一个大骗局当中？这里面有一个你现在还不清楚的阴谋！”话痨十分简洁的话似乎真的暗藏玄机。
我顿时陷入了迷茫。从我决定要去赴那个该死的约会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我被一群厉鬼生生吓死（但是我保证自己当时绝对没有失禁！有物证！），而后跟随方小天寻找有阴阳眼的人，因为实在是受不了他那残忍的手段，于是毅然决然搬到话痨的店里面来靠给阳间的读者朋友写小说赚点纸钱勉强度日，然后就是在一个人头使者的带领下在回民街见到了长安鬼王老爷子并与他打了这个讲故事的破赌直到现在，我实在是没有想出来话痨所指的天大的秘密和无形的阴谋究竟指的是什么。
看着我迷惑不解的样子，他终于又按捺不住了，于是提示我说：“你应该还记得你的竞争对手吧？他们中的大部分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也不会不清楚吧？”我不加思索地说：“当然记得，老爷子说我的竞争对手也都是鬼，现在他们大部分都因为没有把故事讲好而被变成了泥人儿，方小天昨天不是还说起这件事了吗？你问这个干吗？”
话痨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问我：“你的编号是多少？”
我想了想，而后便答道：“是9527啊！当时老爷子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个号码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话痨不知何时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副眼镜戴上，一副满腹经纶的学者的模样，道貌岸然地说道：“也就是说，你是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号。我们保守一点估计，你的竞争对手至少还有九千五百二十六个，对吧？按照方小天现的话说，现在幸存下来的讲故事的鬼包括你在内已经不到三千个了，也就是说用四则混和运算的减法便可以很简单的求出来已经被变成泥人儿的鬼的数量，九千五百二十六减去三千，结果应该是……”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还是没有算出来他所说的很简单就可以求出来的减法结果，五分钟之后，我实在是等不及了，于是脱口而出：“结果是六千五百二十六！”话痨顿时用十分崇拜而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你的数学功底好扎实呀！”然后继续进入推理状态。
“我早上去西羊市口溜早的时候经过了老爷子住的那座古庙，我在外墙砖了三圈，那庭院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形态各异的泥人儿，有拿大顶的，举杠铃的，打太极拳的，还有运着篮球做投篮动作的，还有攥着乒乓球拍准备搏杀的（我听着怎么像是要开奥运会呢？），反正多的数不过来啊。不过这些只是表面的现象而已，岂能难住我话痨？我走一步的平均距离大约是是七十三公分，所以我闲庭信步地走过三圈之后，已经粗略地算出了整个庭院的长和宽分别是70米和40米，这样使用混和运算中的乘法运算规则便可以十分简便地得出来整个庭院的面积应该是……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三见九……”看着可怜的话痨又开始进行对他来说实在复杂的数学运算，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的我只好伸出援助的双手对他说道：“应该是2800平方米！”
看着诧异和惊喜的眼神再次出现在他的小眼睛里，我实在是无语了。
他赞许了片刻之后又说道：“除去房屋建筑、花草树木、围墙、水池等等所占的面积，最后剩下的摆放泥人儿的面积只占了二分之一，也就是……”
“1400平方米，你继续说吧！”我催促道。
“按照每一个泥人儿的空间体积计算，大约是平均占有地面面积为1平方米多一点点，这还是在泥人儿密密麻麻地随机组合排列的情况之下的粗糙估计的结果，误差范围在百分之十左右……”
“也就是说，整个前庭摆放的泥人儿数量最多只有1000多个，根本就摆不下6000多，那老爷子所变的其他的泥人儿都哪里去了呢？”我抢着说道。
话痨得意地说：“你终于看出问题了！按照方小天的话来说，老爷子所变的泥人儿全在那里面放着，不然他也不可能说已经把所有的泥人儿的符咒都去了，所以我得出的结论就是，方小天在说谎，因为他连起码的加减混和运算都不会；否则就是老爷子在说谎，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竞争对手，他只是摇给你施加压力让你尽心尽力地讲故事！”话痨现在似乎把自己当作名侦探柯南了，扶着那幅眼镜看着我。
我自然是被他的话镇住了。我相信方小天是不会骗我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爷子在说谎，很有可能至始至终讲故事的只有我一个鬼！而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话痨因为已经1分钟没有说话了，可能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沉默，于是又一次开口了：“你还记得老爷子说的那个故事吧？没错！就是那个关于蒲松龄的故事！正因为老爷子当年跟蒲松龄有过那个关于《聊斋志异》的故事的冲突，所以他才会耿耿于怀，以至于找到你来写故事，试图要跟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叫板！这一切看上去都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当我们做了刚才的那一番推理之后，问题就出现了！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鬼来跟你比讲故事，恰恰可能的是，老爷子只是在跟你一个鬼打赌！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里面有第二个漏洞！”
他充满玄机地看着我，似乎想然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漏洞，可是在两秒钟之后又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嘴，于是接着说道：“这个漏洞十分隐秘，但是又岂能难得住我话痨？你想过没有，读一篇5000字的小说大约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估计大约要20分钟，前提还是比较漫不经心地浏览。那么如果要读九千多篇文章呢？需要的大约就是三千多个小时了吧？这次我算的快吧？因为我早上的时候用计算器已经算过了！一天有多少个小时不用我来告诉你吧？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鬼给你一块儿给老爷子讲故事的话，老爷子一天一个故事的要求是根本就站不住脚的，那你说老爷子这个要求是不是要把自己个儿活活累吐血呢？所以我说，即使他每天不停地读你们（如果真的有除了你之外的鬼的话）所写的故事，那他一天最多也只能读到72篇故事，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那庭院中的密密麻麻的泥人儿都是为了给你施压的，即使有讲故事的鬼跟你竞争，其数量也超不过70个，我的估计是只有你一个鬼参与了这场赌博。方小天自以为已经去了那些泥人儿的符咒，可结果却是，那些泥人儿根本就没有被下什么符，方小天的确是得罪了老爷子，而且还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我相信他活不过这几天了！”
话痨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我开始为方小天担心起来。那么老爷子为什么只跟我过不去呢？
话痨低声问我：“你说句实话，你认为你写的故事究竟如何？”我支支唔唔了半天，最终说道：“我活着的时候有阴阳眼，能看到许多诡异场景，所以自信写的故事在世人眼中应该是很有吸引力的。至于我变成鬼之后所写的故事，很多都谈不上是鬼故事，因为你能从我的小说里面感受到我想写的更多的是情感的探索，所以我自认为不是很成功！更谈不上跟蒲松龄的故事相提并论了！”
话痨笑了，说道：“你还很诚实！但是我觉得写什么样的故事都能够表达作者的思想，关键是能够激起读者的思考。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在探讨，再说刚才的话题。你认为自己的故事跟蒲松龄的根本不是一种风格是吧？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发出疑问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老爷子只找你一个鬼来写故事呢？他是不是诚信捣蛋呢？显然不是。于是我又进行了一番思考，你刚才提到过你活着的时候所具有的那个本领吧？阴阳眼！你我都知道，在人世间拥有阴阳眼的人可并不多，那你为什么就有呢？我的结论是你前世一定是一个跟鬼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家伙，所以你才会在转世以后仍然具有这种特殊的本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常常跟鬼打交道呢？巫师？降头师？神汉？道士？和尚？赶尸的先生？我觉得都不是，因为还有一种人，就是写鬼的人！所谓久走夜路必遇鬼，所以我觉得你前世应该是一个作家，一个同样是写鬼的作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又是一脸的神秘。
看着我似懂非懂的样子，他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觉得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你就是转世了的蒲松龄！”
这个论断着实令我吃惊不小，我看着话痨，他的眼神异常地自信，他滔滔不尽地说：“老爷子所讲的话有五成以上是真实的。他所讲的那个关于蒲松龄的故事也毫无争议，而他之所以找到你来写故事也是解释的通的。你想，你前世盗用他的故事写了那么一部有影响力的书，却对他的功绩只字不提，甚至在篇末也没有注加个参考文献啊、故事出处啊、感谢长安鬼王啊之类的客套话，所以他当然气愤。而之所以要等你变成鬼以后才开始让你讲故事，也是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拥有阴阳眼，能够看到太多的写作素材，所以他通过方小天之手断绝了你的这份能力，之后让你凭借自己的想象力来写他所要求的故事。你永远都不会被变成泥人儿，因为他要看看转世后的蒲松龄在没有他长安鬼王的帮助之下能否写出来好听的故事！你只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最终得到他的谅解！”
话痨说完话就又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方小天的那个所谓的预言应该是从‘老古董’那里面听来的，老古董是一个十分神秘的鬼东西，不过也绝对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他所说的话绝对没有错，所以无论如何你明天都要按照方小天昨天所说的话去做，到了回民街老爷子那里，相信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了。不过我有种预感，明天过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当然我的预言能力可比不上老古董的能耐，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能化险为夷！我会想念你的，旺财！”
说完话，话痨居然咧开嘴哭了起来，他紧紧地跟我来了一个熊抱以后，转身向屋门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对我说：“我跟老古董见面少，但是昨晚我烧了柱香给他，并且问了问你的吉凶，他只给我暗示了两个字，耗子！日后定见分晓，你好自为之吧，记住耗子这桩事，或许对你能有所帮助！”
说完，话痨走了。他说得没错，那晚以后，我去了回民街老爷子的古庙，并且在那里又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怪事，但是他的预言真是不怎么样，因为不久以后我们又见面了。虽然话痨是一个喜欢一天到晚喋喋不休的家伙，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他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我相信了他的论断，或许我真的就是转世了的蒲松龄，那么等着我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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