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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随着彭宇把刀子收回进刀鞘里,额头有痣的男人一下子松懈下来,之前的神经都快崩断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另一个男人则吓尿了裤子,他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就在一周前打残了他们十几个弟兄,那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太可怕了。

两个男人哆哆嗦嗦地贴着墙壁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向彭宇,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是否可以离开,彭宇看着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两个男人像僵尸一样晃晃悠悠走了出去,一出饭店门口,撒腿就跑,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

周牧音扶着易闻希来到了大米的车旁,陆飞正在结账,他并没有付现金,只是在一张纸条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点点头说道:“谢飞哥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男人帅不帅,其实,只有两种情况下才能分辨,第一是男人在付账签字的时候,第二是男人对感情认真的时候。

陆飞一边掏着烟一边向外走去,易闻希这时靠在外面的树上,感觉胃里像是哪吒在大闹龙宫,口中唾液瞬间密集增多,她扶着树呕吐起来,周牧音在一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愁眉不展,易闻希吐完之后被风一吹似乎是清醒不少,章米接过陆飞递过来的烟,使劲抽了一口,仿佛一切不痛苦和压抑都将汇集成那淡蓝色的烟雾随风散去。

“她真不该嫁给那个王八蛋,我哪里差了?”陆飞说。

“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况且人也是会变的。”章米说。

“你现在的私人诊所生意怎么样?”陆飞问。

“还行,不算太忙但也闲不着。”章米说。

“我看让小希去你那里好好修养下,你多和她聊聊,你最了解女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傻蛋。”陆飞又使劲抽了一口。

“嗯,我试试吧,只要她配合。”

“哈哈,看这个节奏,你们马上就是好闺蜜了。”陆飞揽着章米的肩膀。

章米什么都没说,笑了笑。

彭宇把自己的假胡子和假脸皮撕了下来,把钱从箱子里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皮包里,他站起身又最后一次扫视了整个房间,方才向外走去。

走的时候,隔壁桌的大爷大妈们酒劲正酣,觥筹交错得不亦乐乎,令人忍不住想到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尚能喝否?”看着他们在这个年纪还如此开怀畅饮,像是没有忧愁,这样真好。不知道他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他不敢再往下想。

向外走的时候,两个大妈刚从卫生间出来,她们在小声说着话,其中一个穿花衬衫的大妈说:“哎,他就要被送到养老院了,而且还有点健忘症,听说那是老年痴呆的前兆,真让人担心,他儿子也不管他。”

另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说:“是啊,这可能是咱们给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以后他要想出来估计都麻烦,说不定都不认识咱们了,可怜的人,这事也不能怪他儿子,现在这世道挣钱那么难,实在养不起,他儿子天天加班还要养老婆孩子,也没时间供养他爹啊,咱们这帮老同学能帮就帮点吧。”

他听完她们的交谈,一时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从零碎的记忆中想起来章米当年写了一篇作文,他忽然笑起来,原来他还记得,还记得啊,他低着头和那两个老太太擦身而过。

路上依然车来车往,这个城市在夜晚也不显寂寞。红绿灯是城市的眼睛,电线杆架起的密密麻麻的电线是城市的脉络,而人们就像是一个个微小的红细胞游走在它的体内,来回穿梭,随着太阳东升西落,人们带给这城市活力,带给这城市希望,人们认为自己不会带来副作用,可他们不会意识到,人的社会性,彼此千丝万缕的联系才是带来毁灭性的元凶。

没错,假如人没有了社会性,从出生起就每人分配一个单间像是监狱的禁闭房间一样生活,或许这世界就会安静了,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嫉妒,没有愤怒,也没有爱,一切都如荒原一般浩瀚寂静,万籁无声,其实彭宇知道他们终归要这样,就像他此刻想到了一个词:沙漠。

他把沙漠分两种,一种是平常意义上的沙漠,在上学时的地理课上,他们用手在地图上跨越经纬度,看到地图上那些黄斑块,那是他们所见过沙漠的最初形态,老师还会告诉他们沙漠是多么的漫无边际,杳无人烟,他们那时充满敬畏之情,至少他当时是这样。

而另一种沙漠就是精神沙漠,他想大家也都明白,一天下来,一周下来,一月下来,一年下来忙得要死要活,但就是过得不开心,也不是因为钱挣得少,与这个没关系,就是没有方向感,每天浑浑噩噩,不知为了什么而奔波,只是不停被告知在还贷款,交税款,交各种名目繁琐的款项,要养家糊口,要吃穿住行,那一刻有多少人意识到交的不是钱而是生命呢?

一辆警车停在私房菜馆的门外,那辆车的车牌号很眼熟,彭宇一下子记起那是周牧音的警车,他隔着门玻璃注视着外面的三男一女,他熟悉他们每个人的背影,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的背影一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从上学到现在,这世界有时真是小啊,小得令人觉得是命运的安排。

这时,周牧音的手机响了起来,陆飞的手机也响了,章米的也不例外,唯独易闻希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提包里。

他们同时在接电话,此刻彭宇就和他们隔着一道门,一道透明的玻璃门,却没有人会想到,除了之前易闻希被认为是发酒疯的直觉以外,然而世界有时也是这么大,而这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接完电话后,陆飞只是叮嘱章米把易闻希送回家就开着自己的保时捷走掉了,周牧音仅仅只是对章米使了个眼色,便钻进自己的警车,发动,等上了大公路,他拉响了警笛,而章米则依然接着电话。

“是你啊,今天打来得有点晚哦,不过我刚好也在吃饭。”章米说。

“哦,好巧,今晚我也是有事……”一个男人说。

“现在聊可能不方便,等我回去看看我们上次做的诊疗记录再谈。”章米说。

“没关系,我就是习惯性地打来,如果今晚不打总会觉得少了什么。”一个男人说。

“你按照我说的去参加那个故事会团体没啊?去试着写出自己的情绪或者故事和大家分享,哪怕是虚构的也对你的病情有很大帮助。”章米说。

“我想我会去的。”一个男人说。

“其实我还是建议你亲自来我的诊所谈一下,帮你催眠,仅仅是通过电话聊不会有太好的治疗效果。”

“谢谢你的好意,章医生,我还是那句话,目前这样对我足够了。”那个男人挂断了电话。

那个手握电话的男人就在玻璃门后看着章米和易闻希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们两个上了车,车尾灯打在他的脸上,显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而眼睛却像是电影屏幕一样闪现着回忆的画面,仿佛那原本属于面部的表情都被如黑洞般的眼睛吸了进去,他目送他们远去,消失在夜色中,这场景在他眼前曾上演了无数遍,而这次是他们四个人在他眼前一起远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挂断后的“嘟嘟”声,彰显了他不易被察觉的孤独感,他合上手机,揣回兜里,推开玻璃门,低头走进夜色中,顶着迎面吹来的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或许那里不能称为家,仅仅是一间房子而已,仅此而已。

十年的光阴能改变什么,让一个男人不再轻易倾吐自己的情绪或者是让一个男人成为一件锋利的武器?

而那些曾经挣扎在时光胸口的梦想又该如何期许呢?

有时梦想是这样子的,你日日夜夜期待,它不曾出现,当你准备要放弃了,它却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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