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4节 第四章

“这不可能!”

说出这句话的是盛蔷薇的母亲李京燕。

盛蔷薇死了。被人掐死了。犯罪嫌疑人是洪三木。

这三条信息如三个霹雳和闪电,在盛七夫妇的脑袋上炸裂开来。这信息也召回了远在美国求学的盛蔷薇的弟弟,惊动了海外的亲戚。盛蔷薇的两个舅舅都在台湾,其中一个开着跨国公司,六年前舅舅来大陆省亲还见过盛蔷薇,特别喜欢她,还说资助盛蔷薇和弟弟去美国读书。结果盛蔷薇没去,弟弟去了。

警方请盛七和李京燕去辨认尸体,李京燕还没见到女儿的遗体,在停尸房的门口就昏了过去。丈夫没能叫醒妻子,儿子呼唤母亲的声音把李京燕从死神那里拉回来。李京燕醒来之后抱着儿子不撒手,反反复复说的话就是“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呢?女儿已经死了,这是确凿的事实。女儿是被人捂死的掐死的,这是警方的认定,有法医的尸检报告支持。凶手是洪三木,这……不可能?

诡异的是,李京燕在几个月之前,第一次见到唐英虎之后,就跟盛七讨论过小伙子的“荷尔蒙暴力”,其中就说到唐英虎属于这一类“危险分子”。当时,盛七为唐英虎辩护说:“不会的,唐英虎蛮有教养的,他父亲还是律师呢。”

安葬了盛蔷薇之后,李京燕的眼泪一天天少了,眼神却更加专注。她常常盯着儿子发呆。大多数时间里,李京燕的视线里可以没有丈夫,却不能没有儿子。一旦儿子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就会手足失措,喊着儿子的乳名追过去。她捧着儿子的脸看,拉着儿子的手抚摸,跟儿子絮絮叨叨,有说不完的话。儿子起初还陪着母亲,百依百顺,没过几天,就受不了了。趁母亲上厕所的机会,儿子悄悄跟父亲说:“我妈精神有问题了。”

盛七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你妈这是害怕了。我知道。你要多担待啊!”盛七早就去医院看过医生,说了李京燕的症状,医生开了维生素B1和镇静剂。药在自己兜里揣着,现在既然儿子也这么认定,盛七就把药给李京燕吃了。

吃了药的李京燕话少了一些,睡眠的时间也增加了。盛七看着妻子的睡相,想着薇薇生前的模样和他们一家往日的快乐时光,禁不住潸然泪下。

有一天,盛七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李京燕跟他说“雄性荷尔蒙”的危险性,他拉住李京燕的手说:“你说的‘这不可能’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不可能是洪三木干的么?!”

李京燕惨然一笑。

“不是洪三木?是唐英虎?!”盛七僵直的大脑遇到了急转弯急刹车。

李京燕坐在靠近自家阳台的几个花盆前,跟盛七回忆盛蔷薇跟他们讲过的最后两个恋人洪三木和唐英虎,咀嚼他们两个对那两个年轻人的印象。

盛蔷薇在外面表现得蛮强势,在父母那里却是乖孩子,尤其是跟母亲,女儿家的话,几乎什么都说。盛蔷薇把洪三木领回家之后,盛七大惑不解,认为洪三木不配他们家闺女。这也许是唐英虎在体操馆的窗户外面傻呆呆的痴情样在盛七的脑子里印象太深,也许是“换人”的时间太短他还来不及进一步考察洪三木。至少外观上洪三木没有唐英虎那么高大那么帅。但是李京燕不一样,她见到洪三木的时候甚至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盛蔷薇跟母亲说过唐英虎意欲强奸她的事,更早的时候还说过她不爱唐英虎。李京燕听到“强奸”二字,身体一抖,说:“果然如此啊!”还说我前些日子还跟你爸说我担心呢。追悔莫及的是,当时李京燕没有跟盛七通气,没有当即采取防范措施。现在,女儿走了,李京燕跟盛七没什么不能说了。

“唐英虎——”盛七握住双拳,咬着牙说,“他怎么干的?怎么干完了又擦净现场的证据,再制造洪三木的杀人证据?!这……不可能吧。”

盛七说着蹲下身体,抓住李京燕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

李京燕紧咬双唇,目光定定地回应盛七,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盛七暴跳起来,马上就要去公安局,被李燕京拦住。她说:“我们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我们两个当爹娘的不就是证据吗!”盛七气得在屋里团团转,碰翻了一个花盆。

李京燕叹口气,她想说:“薇薇已经走了,就算我们能折腾个底朝天,薇薇也活不过来。算了吧,警察和法院自会公断吧。”唇角抽抽了几下,没有说出口。

盛七凑上前去问妻子:“你说什么?!”

李京燕说:“公安局和检察院不都说了嘛,严惩凶手。”

盛七吼起来:“严惩凶手?现在唐英虎逍遥法外!唐英虎这个狗杂种,竟敢强……我非逮住他!”盛七说着手拍大腿,狠狠地抓了一把。之前,在女儿的噩耗面前,李京燕昏死过去,反应强烈,盛七要照料妻子,只能把悲愤埋在心里静等法院的判决。现在,盛七的满腔怒火似乎是忽然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那洪三木喝不了酒,你知道的。喝高了……唉。毛头小伙子。唉,我那也就是一种分析和判断。”李京燕给丈夫端上茶水,弱弱地说。

“不对!几个月前你就说唐英虎这个禽兽!就是他干的!就是他!”盛七现在认定唐英虎是凶手,态度矫枉过正,他说着换衣服要出门。李京燕喊儿子拦住丈夫。

“你出去找谁?”

“找唐英虎!”

“找唐英虎有什么用,他会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吗?!”

“我弄死他!”

“七呀,我们不能失去理智!我们已经失去了薇薇,难道还要失去……”李京燕说着咳嗽起来。

“可是我们可以向司法部门提供线索呀!”妻子这样的态度,盛七非常意外,他说着放下衣服,来到李京燕身边。

“可是,这又能……”李京燕连连叹气。

“好吧,”盛七一转念,安稳住妻子是当务之急,就说,“咱相信政府,相信司法!”但此时,盛七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真凶唐英虎挖出来。没有证据?找啊!

盛七通过走关系来到看守所探望洪三木的时候,洪三木没有流泪,而是认真而平静地回答盛七的问题。

“叔叔相信你!你相信叔叔!一定会把唐英虎揪出来!”临走,盛七鼓励洪三木,给了他希望。

盛七找到唐成海的家。见到唐成海,他鼓着眼珠子,直接说出了他的判断和结论。在此之前,唐英虎去过盛七的家,盛蔷薇去过唐成海的家,但是晚辈的家长们并没有见过面。

唐成海请盛七坐,人家还没坐稳,他又说是不是可以到外面找一个地方说话,他担心儿子唐英虎冷不丁回家看见盛七。盛七说看见怎样?我正要找他算账。唐成海说你要是不理智,打算闹腾,那我就不管了。

盛七本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状态,唐成海的话里冒出“我就不管了”,令他一怔。难道唐成海也认为是唐英虎干的?不然哪来什么“管不管”?!他就克制了自己,随唐成海到街上找了一家茶座。刚坐定,唐成海就说:“你有证据吗?!”

“嗯?”盛七又是一愣,就像对手当头给了他一个扣杀,他的手就条件反射似的向下探,要去口袋里掏录音机。

“如果你有证据的话,我可以帮你救出洪三木,还人家清白,同时把我儿子送上法庭。”唐成海的神色跟语气一样平静。

盛七的手在口袋里停住了。“你,你会大义灭……”盛七攥着拳头疑惑地看着唐成海。

“证据。有证据才行。我也没什么大义,只是,我有,责任,我有责任。如果真是……我有责任。”唐成海反复说着责任,同时右手不停地掰着左手的大拇指,那劲道好像要把左手的那根拇指连根拔起。他咬着牙,低下头,额头沁出了汗珠。看样子拔大拇指的活儿累着他了。

盛七掏出了口袋里的录音机。

“老盛啊,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唐成海耐心听完录音机里洪三木跟盛七的对话,把录音机从桌子的中央推到盛七那边,缓缓地说,“首先,你背着警察去看守所录音的行为本身是违法的,这个东西拿给检察院、拿给法院都不会被采信——你别冲动——其次,洪三木跟你说的这些话,与他在警方的口供基本是一样的。你要知道,法官判决的原则是‘轻口供重证据’。你有所不知,作为律师,我也去过看守所……”

“这都不算证据啊?!”盛七张大了嘴,啊啊连声。他咽了咽口水,说:“蔷薇她妈的分析——是心理行为分析,知道吧?这事一定是唐英虎干的!只有唐英虎有干这种事的心理基础,而洪三木没有!这算不算证据?!”盛七差点说出盛蔷薇说过唐英虎曾经要强奸她的话。

“这只能作为参考,严格讲也不能成为证据。”唐成海由此说了一系列与证据采信相关的法律条文和相关诠释。

唐成海说话的过程中,盛七几次站起来又坐下。在看守所,盛七面对洪三木,亲耳听到他说唐英虎如何设计陷害他,如何残害了盛蔷薇。这虽然与他和李京燕的判断一致,但“拿到了这样惊人的证据”,盛七义愤填膺的同时也惊讶不已。现在,唐成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否定了那证据的价值,而且,又扯出新的令盛七不敢相信的信息。显然,关于法律,关于什么违法什么不违法,盛七知之甚少。

盛七大喘着气,仿佛跟对手在羽毛球场上一个球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最后自己体力不支没有救起羽毛球。是的,盛七曾经跟薇薇说过,爸爸不但可以救羽毛球,而且任何时候都可以救薇薇救家里所有的人。盛七食言了。盛七不但救不了薇薇,而且连杀害薇薇的凶手也抓不住,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盛七盯着面前的对手,看他还会打过来什么球。

唐成海一时没有主动说话,他又开始在那儿用右手掰左手的大拇指,好像那根大拇指是别人强加在他手掌上的多余的累赘。

“你说你为洪三木当律师?”

盛七自己憋不住了,提出了这个令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想象的问题。还有诸多疑惑,那需要更多的咨询和时间才能厘清。

“是的。”唐成海答道,没有抬起头。

“为什么?”盛七再次站起身,仿佛对手又吊了一个网前球,他要飞身扑救。

“这个,说来话长……恕我一时难以相告。”

唐成海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盛七,意在昭示他的诚恳。

“你,你这不是卖关子吗?叫我怎样相信你?!”盛七身体前倾,冲向唐成海,额头离唐成海的脑袋只有不到十公分。

“你坐下。请你坐下。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唐成海向后仰了一下脸。

“我帮助你?怎么帮?!”

“找证据。”

“什么证据?”

“杀人的证据。比如说洪三木在供词中说他听到窗外有一个人,后来警方也在后窗找到了线索,认为是个小偷。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本案的目击者,也可能是凶手,因为洪三木当时醉了,不省人事。”

“人海茫茫,警察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那家伙,你我到哪里去找?!”

“这样说吧,只有找到另外的杀人证据,才能还洪三木清白,如果事实真是你们认定和我担心的那样的话。”

“你担心的那样?哪样啊?!你早知道唐英虎会干这种……他人在哪里?”

“他受伤了。骨折。在红会医院。”

“受伤?住院?想躲起来?!哼,他向你承认了吧?招供了吧?啊?”

“如果是你,你会承认吗?对不起,我是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

“你这叫什么话?敢作敢当,光明磊落,有什么不能承认?!你还说什么犯罪心理?这方面薇薇她妈是专家!你还为洪三木辩护?黄鼠狼给鸡拜年!骗鬼去吧你!”

“请你不要激动。我们实在找不到证据的话,也许,也许只有联名上书,要求法院轻判洪三木,这样的话……”

“胡扯啥呀你!你这不是赤裸裸地为自己儿子开脱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律师,小心我连你们父子一块告!”

盛七的话音越来越高,招来了服务生。

“要不,我为您找一个好律师?”唐成海用手干抹了一把脸,无奈的样子。

第三次到看守所探望洪三木,唐成海也没有说服洪三木答应自己做他的辩护律师。他不得不放弃。但他不想放弃帮助洪三木。第一次来的时候,洪三木拼命叫喊“你滚!把你的儿子叫来!他才是杀人犯!”,根本容不得唐成海说话。警察举着警棍威胁洪三木,叫他安静,洪三木才闭上嘴。但他拒绝与唐成海说话,拒绝回答问题。第二次,警察预先跟洪三木说唐成海是要做你的律师,帮助你。洪三木冷笑着说:“看来我是死定了!这不是猫哭耗子嘛。”见到唐成海,洪三木继续冷笑,说:“你应该去找你的帅哥儿子谈,那多方便!到这里来还要麻烦办一系列手续。”唐成海不反驳,任洪三木发泄。“我告诉你,你儿子是强奸犯杀人犯!你有种把你儿子叫来,我跟他对质!还是你心虚,来我这儿搜集更多的线索、更多的情报、更多的狗屎证据,以便把我彻底置于死地,为你们唐家铲除后患?!”洪三木声嘶力竭,再一次引来手持警棍的警察。两个多月了,洪三木已经在号子里学习了不少法律知识,他已经明白,所有的“证据”都对自己不利,能保住一条命就算老天爷一只眼没闭严,露出了一条缝缝。好像是有缝缝。这条缝缝也时不时透出一点光线,给洪三木带来片刻的幻想。

唐成海合上文件夹,显然是要离开的样子,但他却没有起身,仿佛是在表明自己的沮丧,也好像是让洪三木好好看看自己,记住什么。

洪三木看着唐成海。唐成海差不多就是唐英虎的中年版。作为岁月流逝的标记,唐成海的眉心中间有一道很深的竖纹,仿佛黄土高原上水土流失造就的沟壑,鼻翼两侧的法令纹也很明显,两翼展开,与高挺的鼻子相配合叫人联想大型的飞机,眼睛没有唐英虎那么明亮,但瞳孔稳定,显示出意志的坚定,身材也矮许多,不过腰板笔直,话音不亮却更深沉更凝重。

洪三木吸了一下鼻子,目光从唐成海脸上挪开,落在他脑袋后面窗户的插销上。洪三木果然想起了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亲人他自己的父亲。

洪三木的父亲早年是火车司机,已经退休,母亲年轻时当过列车员,后来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两个姐姐一个患小儿麻痹在老家寄养,一个是电视台的电视记者。父母都没有来看守所探望,一是因为案件审理期间政府不允许,父母没有关系,二是因为父亲得知儿子杀人的消息气得晕倒,醒来之后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地说:“我没有儿子!我没有儿子!”

二姐洪洁斯在市电视台办法治节目,她有关系有能力突破法规的限制去见弟弟。但是洪洁斯没有那样做,她只是为弟弟送去了被褥,并找关系托人捎话给弟弟,说:“父亲也病倒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能走动。”显然,这话隐含着深深地怪罪和怨怼。

唐成海站起身,他要走了。

洪三木突然拉住唐成海的手。

唐成海身体一震,扭回身来,脸上的那两道法令纹向上翘起。

洪三木撒开手,重新坐定,垂下头。

“你想通啦?!”唐成海也坐下来,说。

“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父亲?叔叔。”洪三木说得很快,两双手绞缠在一起。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他住在哪里?有没有电话?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唐成海说着已经掏出了笔和笔记本,他的语速比洪三木还快。突然,唐成海撂下笔记本,眼里闪出了泪光,他颤声说:“你说什么?你刚才叫我叔叔?!”

洪三木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抬头再看唐成海一眼,转身离开了座位。

唐成海走出看守所的大门,碰上了秦向阳。秦向阳附耳说道:“我的一个哥们是刑警,他说在209的窗户上采集到……”他把在唐英虎面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说洪三木不是唐英虎的哥们嘛,那也就是我的哥们,如果找到那个人,说不定那个人才是真凶,那样的话不就解救了洪三木嘛,咱们不能叫洪三木受冤屈,更不能哥们咬哥们让人心寒不是?

唐成海怔怔地看着秦向阳,等他说完,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些虎子知道么?”

秦向阳说知道呀,我们是哥们他当然知道。还说唐英虎其实比谁都痛苦,训练中受伤就是心里痛苦心不在焉的结果。唐成海边听边叹气。秦向阳说着说着也叹气,说这事都怪自己,当初就是随便说了一句盛蔷薇漂亮什么什么,其实也没多漂亮,没想到虎子就爱上人家了。虎子是个情种,特义气什么什么,唉,谁想到那盛蔷薇是什么什么……呃,谁想到他还能抛弃虎子,虎子那么帅气又那么单纯善良,那洪三木也太不地道啦什么什么,干的这个龌龊事,唉,还是怪我怪我,怪我一句话引来了盛蔷薇,引来了洪三木这个色狼!他色狼他杀人他干他的呗什么什么,害得虎子砸断了腿。叔叔,那天我就在跟前,得亏虎子反应快,要不然,唉。什么什么。

“小秦呀,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给叔叔慢慢说,仔细说!”

秦向阳的话透露出的许多信息,是唐成海不知道的。秦向阳的话还闪闪烁烁,在一些地方欲言又止或者拐弯。这有效地吊起了唐成海的胃口。在唐成海眼里,秦向阳是个热心肠,帮助唐英虎办婚礼就是例证。

唐成海内心深处当然希望秦向阳的话都是可以经得起推敲和检验的实情,那样,至少也就能够证明儿子唐英虎的清白。是的,唐成海费尽心思,寻找洪三木之外的杀人证据,与其说是为了还案件一个真相,还洪三木一个清白,不如反过来说是为了证明唐英虎的清白。唐成海潜意识中最希望的是有一个第三者,也就是那个丢下了书包、丢下了望远镜的人是真正的凶手。

唐成海不知道,秦向阳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的态度,试探他的心境。秦向阳的目的是想在唐成海身上获取有价值的信息和情报。

一辆囚车驶来,卷起就近的一阵尘土。唐成海把站在马路牙子下面的秦向阳向路边拉了一把,说:

“小心!”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