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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一物一席谈(1)

“各位观众,大家好!今天是星球卫视《一物一席谈》节目的首播,我是主持人一物。”

“日前,哺乳动物的杰出代表,‘感动星球’生物评选活动的获奖者——雄大猩,在颁奖晚会上发表了《我们还活着》的主题演讲,同时,物种界的各位代表,雌小马哈、雌小麻、雄小青,植物界代表黄小花,人类的代表胡大洲也做了精彩发言。‘感动星球’生物评选颁奖晚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所有现场的见证者为之疯狂,在星球视频直播中,大约有 1 万亿的生物观众也被深深吸引。一股来势凶猛的雄大猩崇拜热潮,席卷了所有有生命的星球,尽管地球与其他星球还没有开展双向交流,人类还难以前往其他有生命的星球,但外星球生命前来地球访问,却是络绎不绝,星际穿梭巴士的座位已经预订到 2113 年。为了加强各物种的交流,共建我们的家园,在《一物一席谈》第一期节目里,我们将再现盛况。”

导播切换画面。

画面中,哺乳类代表雄大猩带着奥巴牛式的低沉、敞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始发表演讲。

“尊敬的雄雌们、公母们、男女们侬好!

“今天站在这里,心情十分激动,为了这一天,我们至少等了将近 300 万年!是的,这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我们在物种进化躁动的黑夜里,默默期待着与其他生命的沟通和交流。

“我要向所有来自地球,乃至其他星球活着的生命致意,也包括植物界的朋友们。活着是生命的最大风险,活着也是生命的至高境界。交配生养,繁衍生息就是各个物种存在的意义。物种的大繁荣是地球发展的最高使命。

“我要向灵长类的朋友们致意,你们代表着生物进化的最高水平,正因为有了你们的艰难繁衍,执著进化,才可能出现真正意义上的高等动物,才可能出现人类。

“我要向人类表达最崇高的敬意,是人类的发展,让地球上所有的物种,看到了生命的无穷潜力和最高价值。

“我的朋友经常提醒我,我们是人类最近的亲戚,是的,我也以此为荣。人类科学家最新的基因图谱显示,我们和人类的 DNA 排序在 3 万多对中只有不到 3%的差异。但你要问我,因为这很少的差异,而没有成为人类,是否感到遗憾?我想说,绝对不会!

“我以生为大猩猩而自豪,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大猩猩的世界,是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代表着物种更加原生态的生活情趣,代表着物种更加和谐的发展方向。在我看来,人类的生活状态和生存方式是极为扭曲的,并不是物种进化的最好形式,也许,人类演化的轨迹只是进入了基因突变时的一个岔道。

“人类有个科学家叫达尔文,他是最能读懂生物界的一个人,他说物种进化的根本原则,是有利性选择和性选择。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就是要有利于获取食物和保证安全,要‘活’下去,就是要有利于交配和生育更优秀的后代,要‘传’下去。

“如何活下去,大家都好理解,关键是食物和安全,那么如何传下去,倒是一个新的学科。这里我结合大猩猩的最新生命体验,来和各位深入交流,也许会牵涉一些敏感话题,但请原谅,在我们大猩猩的情感世界里,是不会有什么禁忌的。

“人类的教科书只笼统地告诉孩子们‘月经的出现是子宫发育成熟的标志,是排卵的开始,是一种新陈代谢。’然后不细说、不深究就急促而羞涩地转入下一节内容——‘经期卫生’。我在这里呼吁:请告诉孩子们和那些缺乏身体常识教育的成人们,月经是子宫殷勤又细致的劳动成果,是装修和布置房间必须清除的垃圾,每月一次的重复劳动,显示的是一种负责精神。只有用这样的勤劳和热情,才能创造出最佳的养育环境,才能让我们物种的进化和延续得以更好地进行。还请告诉他们,哺乳类尤其是多数灵长动物,有了类似于月经的生理周期,从此,排卵期不是以年、以季计算,而是以月计算,排卵期最终替代了其他物种的发情期,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物种身体进化的标志性事件。

“经常性的排卵促使雄雌、公母、男女可以相互频繁地需求和接触,而这些性的接触,并不会每次都导致怀孕,所以不会造成大的生养负担,这样也就自然而然地把交配需求和繁殖需要分开了。月经的出现使传宗接代不再是交配的唯一目的。尽管,我们大猩猩的排卵周期是四五年一次,但这个周期性依然与其他动物的月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月经的出现,或说以月为单位的排卵期替代发情期,无疑是物种的一个历史性变化,这为异性之间可能的长期相处,婚姻和家庭的诞生打下了最为重要的物质基础。

“下面我要讲的这个问题比较特殊,在人类那里常常被定为少儿不宜,但谈到物种和进化,谈到生命和生活,‘性交’这个话题,绝对不可能回避,只有人类口是心非,可做不可说的禁忌太多,有点莫名其妙,也许人类已经开始在改变这种状况。

“哺乳类雌雄交配的形态和过程,发生着改变,雄虎在交配前无论采取哪种求欢手段(如气味勾引、声音挑逗或动作刺激),真正交配时,一定是要经过雌虎的默认,这个最为凶猛的食肉动物有着足够的前戏和耐心。交配时雄虎不时拥抱和亲吻雌虎脖颈,雌虎也频频回头呼应。当然,这个过程伴随着猛虎巨大的吼叫声。开始,听到这个可怕的声音,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太多的动物,也包括我们大猩猩在内,吓得四处逃窜、瑟瑟发抖。后来我们才辨别出这是虎的第二种吼声,与他怒吼的声音高低不同,调儿也不同,比平时勇猛撕裂的叫声要低沉要短促,我想,这应该是天下第一‘叫床’声吧。

“后来,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就莫名地兴奋起来,似乎是在享受着美妙的音乐伴奏,大家聚在广场上尽情嬉闹,欢乐不已。遗憾的是,由于环境的恶化,这样销魂的时刻越来越少了。

“而没有声带、不会喊叫的长颈鹿在交配时,则充分发挥自身优势,雄雌的长脖子交来换去,磨磨蹭蹭,温情脉脉,确有一种静默的浪漫。

“不瞒各位,我们大猩猩,还有猕猴与虎、鹿的交配相比,更有出乎意料的变化,我们的变化不是指声音,也不是绕颈调情之类。我们时常会自觉不自觉地面对面交配,有时是雄性先主动,有时是雌性先主动,通过眼神、动作、声音发出交配信号后,同意的雌性会趴下或就地一躺。不经意间出现的面对面交配,是一个神奇的开始,交配进行时,有的会左顾右盼,有的会直视并忽闪眼睛,显然,雌雄双方有了更多也更为丰富的表情,有了特定状况下的神情交流。

“我们是人类可追寻的最近的亲戚,我们不能说自己身上有多少早期人类的影子,我们不需要、也没必要攀龙附凤,但我们知道这个变化对人类意味着什么。人类的表情、意识、语言和情感的进化,一定与我们这个面对面的瞬间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联。

“我有一个秘密,今天也想和大家分享,虽然大猩猩的排卵周期比较长,但

我们的生殖能力不会因为年老而衰退,这也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比人类机能更优

良的地方。

“我的表哥已经 48 岁了,今年他刚添了一个小宝贝,要知道,我们的自然寿命也就 50 岁左右,只有在人类的动物园里,享受充分的医疗保健,才可能有60 岁的寿命。而人类的生养时间多集中在 20~40 岁之间,之后生养能力便明显退化,尽管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快达到 80 岁。

“我还想说,在我们大猩猩的生活种群里,已经有了初级的社会形态,雄性大多喜欢争权夺利。做一个小种群的首领,几乎是每一个雄性大猩猩的梦想。而雌性,大多专注于生养,哺育后代。有时年轻的雌性并不安分守己,常常通过‘性贿赂’来实现利益最大化,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很清楚,但从没明显阻止过,或说,在这方面,我没有用过暴力,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是一个种群,一个家族。大家知道,个体成员一多,过上群体生活,就免不了混乱的性关系,只要是相互自愿的,我也是默认的。我们的近亲交配,并不会导致个体退化,相反,加大了种群的凝聚力。换句话说,凡是有利于生养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理解和尊敬的。当然,如果因此引起自相残杀,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人类的增长速度很快,在没有发明避孕技术之前,是靠相互杀戮来控制人口增长的,人类的自杀率也是所有物种里最高的。我们的大猩猩家族现在有不到20 万的数量,这个数量还在不断下降,由于气候变化和人类的侵占,我们可以生存的环境越来越少。在这里我要特别呼吁:一个没有其他物种的世界,人类会更加孤独和凄凉。

“我们一个种群有 30~50 名成员,没有法律,只有潜规则,每个种群都能很有效率地自我管理,种群之间一些小小的争执,不会影响友好相处,我们的社会结构是健康的、合理的。而人类庞大重叠的社会结构,实在是浪费资源,浪费地球十分有限的自然资源,这应该引起我们所有生物界朋友的高度关注。同时,我们也提醒人类,千万注意发展中的‘破坏性’,发展不一定绝对是好事,当发展的代价太大时,就是得不偿失,还不如不发展、慢发展。

“据我掌握的物种情报,人类曾经有过歧视有色皮肤的污点,后来好像有所改善,一个白人国家选择了一位黑人总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人类的统治权将会不断向有色人种过度,黄色皮肤正在崛起,棕色皮肤跃跃欲试,黑色皮肤胜在未来。并不是因为我有这样的肤色,才会有这样的判断,而是基于地球变暖这一无法扭转的趋势来推演,黑色皮肤是最健康、最耐高温的,不要小看这一点哦,皮肤里有物种价值的神秘传递。

“最后,我要特别提醒大家,所有的物种都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原则进化,每个物种都是地球食物链的一环,这才造就了地球的空前繁荣。自私不是罪恶,贪婪才是罪恶。人类对于地球未来的恐惧和担忧,不应只是出现在《2012》之类的娱乐片里,而应变成现在的需求和切实的行动。谢谢各位!”

鼓掌声,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我要发言,我要发言,我要……”

有请鱼类代表雌小马哈发言。

“哎哟哟!我的妈呀,说点啥好呢。我感觉很幸运,能赶上自地球物种兴旺6000 万年以来开的一次评选颁奖大会,听说还有星际视频转播,今天可是闹大发了。我很羡慕你们陆地上的种群,太有才了,不像我们,天天钻在那个水里头,别的啥事也不会想,就想多产几个卵,多活几个娃。要是生养一次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就好了,我的很多亲戚都死在路上了,我真的很想他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嘛,那是咋说的?说那些痴呆的都是脑子进水了,就是说我们水里的物种呐,我们是愚笨些,有点呆头呆脑的,但我们的生养意志是坚强的,繁衍后代的能力也是旺盛的,算是为物种多样化做出了贡献吧!啥也不说了,能来开这个颁奖会,都是缘分啊,理解万岁吧!”

有请蛙类代表雄小青发言。

“哇,哇!大家好!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有很多心里话想说,上来一激动,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对了,就从鱼类对我们的意见说起吧,我们是鱼类的近亲,也是第一批上岸寻求发展的‘先行者’。我知道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单在水里时好多了,起码陆上的空气比水里的要新鲜,不过,至今我也没怎么照顾老家的亲戚,不是不想做,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做起。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我们从来没有忘本!我们的孩子们出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游泳,我们要把祖宗的本事传承下去。我还想告诉大家,当我妻子快生的时候,我会紧紧抱着她,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我不知道这能否给她一些温暖或安

慰,我的能力有限,虽然仅能做到这些,但我尽力做了。我想对她说,下一次我会抱得更紧,做得更好。”

有请鸟类代表雌小麻发言。

“叽喳,叽喳!视频前的观众朋友们好。没想到鸟类的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能派我来参会,代表精英荟萃的鸟类来发这个言。说实话,我们麻雀是最胆小的,平时见到人类和其他动物都小心谨慎,尽快躲开。今天见到大家,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我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儿。我知道我们所有的物种都可能来自一个祖先,大家都在完成一个共同的使命——繁衍子孙。当地球(对不起,我对其他星球还不是很了解)上所有的物种都能健康生长的时候,那才是我们美好的家园。听了大家的发言,我很感慨。我之前以为人类一着急,‘笨蛋’两个字就会脱口而出,是在骂我们娃呢,心想,还没孵化出呢,他们怎么就知道是笨蛋呢?嘻嘻,大家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的巢一般都建在人类的屋檐下,免不了和人类朝夕相处,所以,能懂一点儿他们的方言。听了雄大猩的主题演讲,我很受震撼,相比之下,我们鸟类交配时太过马虎了,对老公辩认得不是很清晰,还没看清楚呢,就上床干那事儿了,嘻嘻,羞死我了。等我缓过神儿来,老公又忙着盖房子去了。以前我不觉得幸福,现在跟大家一比较,我真的感觉很幸福,原来,麻雀已经进入到比较高的进化等级,有自己的房子,能在自己的家里养娃,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啊。而对于生物圈,这种幸福的生活方式是从我们这一类才开始的,鱼们、蛙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我知道以后怎么做了,看清老公,养好孩子,嘻嘻。”

有请植物界代表黄小花发言。

“各界各类物种朋友们,我是带着学习和请教的心态来参会的,我们植物界能收到请柬,表明动物界对我们的重视,深受鼓舞。亿万年来,我们植物界比较沉默,也比较自卑,根本不知道该和大家交流些什么。通过这个大会,我明白了,我们也是生物圈的一个成员,也有繁衍种族、丰富地球的责任。虽然很多朋友一直把我们当作食物,但他们对我们植物界并不一定很了解,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和大家交流交流。

“我们植物界基本有五个大的进化阶段。微生物阶段就不用说了,那时大家还是一个祖宗、一个家族。我们也只是从水里的藻类到了陆地的青苔阶段,才有完全独立的生命形态,接着,我们从青苔到小草,从小草到树木,从树木到花朵,从花朵到果实。我说的只是一个进化层级的大致过程,或说不同阶段中的植物形态,树上也会同时有开花和结果,就像鱼类的鳍和腮与哺乳类的四肢和肺的关联一样。

“有一点我特别想和大家分享,植物家族里种类很多,差异很大,但同样有着旺盛的生命。繁衍的使命,每一种类的不同进化阶段都有不同的生命形态。就拿我来说,大家知道我名字的含义吗?我是菊花辈的,人类最喜欢我的颜色是黄色,所以,就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我的上一辈是野雏菊,花朵还比较小,也不太鲜艳,我的下一辈,比我更进化的,是向日葵,不仅有了花还有了果,灵长类动物都喜欢的食物。你们的粪便是我们的营养,我们的孩子是你们的食物,这就是我们和你们最根本的关系,大家彼此相依,生生不息。

“不知道今天小蜜蜂来了没有,没看到她发言,会下我会找她多多交流,好好感谢,她是我们雌雄交配的媒人,也是我们生命最美丽时的见证。我想说:花是交配的诱惑,果是生殖的诱惑,我们和你们,都曾因被诱惑而成就了自己华彩的一生。”

最后,有请人类代表胡大洲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 !

“非常荣幸受邀来参加此次‘感动星球’颁奖大会,能和各界物种济济一堂,畅所欲言。共同探讨物种的相处和发展,是我们人类长久以来的迫切愿望。雄大猩先生的主题演讲,为我们了解各物种的发展状况提供了帮助,各界代表的发言,让我感受到大家在物种繁衍过程中的不懈努力。

“我们一贯主张,通过不同方式的沟通和交流来增进彼此的了解和友谊。加强了解、增进互信,是本次大会的宗旨,也是我们对本次大会的美好祝愿。通过本次大会,我们见了老朋友,交了新朋友,加深了彼此的理解。我们深信,本次大会的宗旨,大家一定会带回家乡,成为我们地球发展和星际交流的共识。

“我们非常重视与各界物种的互利合作,我们在各个城市建立了动物园、植物园,在动物的主要栖息地和原生地建立了自然保护区。我们建立的卧龙大熊猫繁殖基地,为帮助退化物种的繁衍和生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们建立的三江源生态保护和研究中心,为珍稀物种的留存和再生找到了新的空间。今后,我们将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建立更多的保护区和繁殖基地。

“人类本来就和大家同源同宗,毗邻而居。大约在 3 万年前,人类才脱离了完全自然条件下的生活,开始了物种进化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伟大探索,尤其是近5 千年来的文明追求,使物种的进化跃上了一个更新、更高的台阶。从蒙昧到野蛮,从野蛮到文明,我们走过曲折的道路,有过惨痛的教训,但我们坚信,物种向上发展的趋势是不会改变的。

“朋友们,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我们共住地球村,我们非常愿意和大家积极探索,共同努力,使我们的家园更加美好。对雄大猩先生发言中提到的‘人类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我们回去后一定尽快会同有关方面,认真研究,找出对策,积极规划,抓好落实。

“最后,我们对来自其他星球的朋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希望你们的地球之旅平安、愉快。另外,我们正在抓紧与外太空星球的联络和合作,希望我们地球发展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对你们有所帮助。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各界物种代表也能到其他星球交流访问。谢谢大家!”

鼓掌声、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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