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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清朝浙江总督赵廷臣从降将口中获悉张煌言隐居海岛,便派遣兵丁在舟山的普陀、朱家尖等地查访。花岙岛贫瘠而不产粮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张煌言都派人驾船购粮,清政府的包打听侦知购粮船,并利用该船去花岙岛抓捕张煌言。

七月十六日黄昏,张煌言驯养的灵猿忽然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哀鸣,声音非常凄厉。张煌言预感有事要发生,便备剑准备一搏。然而整夜都风平浪静,并无异样发生。这一夜,他思绪难平,快天亮的时候,他忽然平静下来。他大半生奔走,究竟为何?是先圣“以天下为己任”的训导在支配着他,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若继续驱策南方子弟,徒增杀伤而已。当初他解散部属,就是这种想法。然而,这并不是说他不再忠诚,他的忠诚固然是忠于君主这个前提,但是在他的历史环境里,这是他的道德,也是当时社会的道德。跨越社会的,跨越时空去讨论忠诚是可笑的。从表面上看,这是对君主的忠诚,实际上是对国家民族的忠诚。

他的忠诚不仅体现在对国家民族的感情上,还体现在对这个国家的文化的热爱上。他不但是一个将军,还是一个诗人,就连在军旅之中他还常常作诗,他的死具有更为深刻的意义。这一点从他的诗篇里就能感觉到,他的死有着强烈的文化含义,那就是为文化而殉道。当清军攻破一座座城池,人民在铁蹄下哀鸣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某一部分文化也在逐渐消失。而张煌言的死,其中包含着深刻的为文化,为道统而殉身的意义。

完成自我有多种方式,当生命的存在已经无法拯救他所挚爱的东西,死是唯一的方式,张煌言以这种方式给历史投下了一道深重的影子。这道历史的投影不仅作为一个文化标杆而存在,而且也透射进每一个有骨气的知识分子心中。

七月十七日天色未明,清军闯进了张煌言的茅舍,身怀绝技的仆人杨贯玉,还有爱将罗自牧一起被捕。他们几乎没有做任何反抗。也许,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天。狱中的张煌言乌巾葛衣,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偶尔喝口水而已。颇有些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意味。此间,清廷曾多次派人来招降,并许以高官厚禄,都遭到他的拒绝。前有文天祥,后有于谦,都是他的楷模,人生至此,唯一死而已。

清康熙三年(1664年)九月初七(10月25日),清政府准备杀害张煌言。张煌言大步走出监狱,好似去赴一场宴会。当狱卒押解着他走到江边的时候,他抬头望去,只见青山夹岸,江水如澄练,忽然开口说道:“真是大好河山。”

《台湾通史》载:(张煌言临绝)索纸笔赋绝命辞三首,付刑者,端坐受刃。贯玉、自牧同斩。略一振臂,绑索俱断,立而受刃,死不仆,刑者唯跪拜而已。时永历十八年中秋之日也。煌言著诗词,贮一布囊,悉被逻卒所焚,唯绝命辞在。

张煌言在狱中曾写有不少诗词,装在随身携带的一个青布袋中,就义后被狱卒全部焚毁,除绝命词传世外,别词竟至不传。可恨这粗夯的狱卒,竟致烈士之华章绝传,令人扼腕。但是,张煌言的精神是不会因他的诗章不传而淹没的,他自己就是一曲绝响,他曾有诗云:

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渐将赤手分三席,拟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这是他写的《入武林》诗。西子湖畔埋葬着无数忠魂,既有含冤被杀的民族英雄岳武穆,又有不计个人荣辱利害的于谦。张煌言将岳于二人奉为师,实则是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明末清初大学者黄宗羲在《有明兵部左侍郎苍水张公墓志铭》中写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何谓慷慨赴死?冲锋陷阵,战死于沙场;国破君亡,自杀以殉国,都是慷慨赴死。对于满怀忠魂的人来说,这并不难。艰难的是像文天祥,像张苍水一样,从容的就义。他们不死,是因为生命是宝贵的;他们赴死,是因为还有比生命更加宝贵的,这就是:正义与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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