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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不行了,这里不能住了,不安全。罗月丽赶紧回哥哥的出租房,洗漱完毕,她本想去照相办暂住证的,出了门口,脚就不听使唤,还是舍不得掏200块钱办暂住证,能躲则躲,躲不了再说。她顺着脚步往宝鑫工业区走,她已经去过两次了,都没看到有工厂招文员,但是她决心一定要在宝鑫找到一份工作。这个念头,每天会跳出来喊她百遍。她在马东东那家厂门口逗留了半个小时,问保安,根本连员工都不招。她中午没吃饭,坐在宝鑫公园看书看了一个下午,感觉疲劳极了,这时蓝红打了她Call机,发给她的数字819,8代表不见不散,19代表19点钟,这是她俩的密码。罗月丽提前步行到爱豪门口的桂林米粉店,这是她们指定的约会地点。

这是爱豪员工招待老乡和亲朋的地方。来老乡或亲朋了,见面第一件事就问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就去对面店里吃碗桂林米粉;第二件事就是问今晚住哪,有没有暂住证,有时来了个熟人,想着这些事情上班也走神。坐在小店里,罗月丽就想这些事情,做梦一般,打工的人各个都像老鼠一样活着,在家可不是这样,各个光明正大,为何要来受这份罪?一块五毛一碗的米粉,有人在吃,都是找工作等人的。

蓝红还在宿舍。前几天,她挑了两圈浅蓝色的毛线回来,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打毛衣。杨晓丽见一次笑她一次,干啥,毛衣织给谁,一天才织多少,都快过年了,过完年,天气就转热。蓝红织她的毛衣,不受杨晓丽影响,一边织还一边往楼下望。一天晚上心血来潮,把新来的生产文员阿美拉去打工族歌舞厅跳舞。她刚学会跳舞,瘾特大,这样一跳,就迷上了跳舞。阿美有男朋友,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偏偏舞厅政策放宽,男性收两倍,女性不收费,这在经济上大大支持了她。跳舞的感觉特棒,每当下班,在楼下转一转,脚就不自主地往宝鑫走,像那儿有磁铁一样。她跳得特疯狂,蹦迪一个小时不用歇息,让旁观的男人也汗颜。

与其说她爱上跳舞,不如说爱上了那个男人,他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那个男人终于再次出现在那个位置。他先看到她,他从另一个位置坐到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位置。男人的计谋,女人当作了缘,她浑身的细胞都在跳动,猛烈蹦了一阵,舞曲停了,转为交谊舞。她精疲力竭,不敢坐到那张台去,故意背对着他,用手理自己的短发。她自信,他会主动过来,请她跳舞,她模拟那个男中音的请字,等待那双成熟的手和目光。

男人在她期待到不耐烦的时候,把手伸向了她,一下子浇灭了她等待的烦躁。

她与他连跳了三曲,他舞步纯熟,她刚刚跳会,她感受到自己快乐着,飞旋着。舞会后,他请她喝饮料,吃宵夜,她对他说今晚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晚。当一个女人说这种话的时候,男人已经明白到底,她的心已被他完全打开,随时都可以拥有她。他叫朋友开车送她回工厂,双方互留了电话号码,女人的虚荣满足了。在宿舍门口,值夜班的保安嚷着笑着,像是羡慕,又像是讽刺,她匆匆而入,妈的,傻笑。

次日,蓝红答应了叶南林的邀请,一起吃晚餐。蓝红想着把罗月丽叫去参考一下,其实是做电灯泡。罗月丽在米粉站干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有好修养,既不生气,也不埋怨,心平气和地看电视。

唉,我来得太早了,这丫也不知啥事。

这么早,蓝红这次笑得隐秘而含蓄。

你的心情不错嘛,有喜事?

跟我走就行。

蓝红揽着罗月丽往沙岗大道走,一辆的士缓缓驶到身边,按了两声喇叭,车窗开了,一张脸探出来。

罗月丽回头一看,呀,是你呀。

还认识我吧,叶南林。

上车,上车,蓝红把罗月丽推了进去。

司机,去福满楼。

你对东莞很熟嘛,罗月丽把参谋的位置摆正了,想了解叶南林的底儿。

他原来在宝鑫一家工厂上过班,蓝红替他回答。

丫头,我不是问你,哼。

嘿嘿,蓝红不好意思地笑。

福满楼以湘菜为主,位于宝鑫工业区,东江一个小岛上,全部杉木皮围建,田园风光,小岛风情。叶南林请她吃湘菜,算是尊重蓝红,他说这是老乡推荐的。对于打摩托不舍得的两个女人来说,看叶南林付30块的士费,嘴上不说,心里啧叹不已。叶南林说出门搭的士对广州人来讲是常事。叶南林言外之意是自己有钱,这就是广州人的优势。他关车门,开车门,娴熟利索,在蓝红眼里,每一个动作都有让她心动的理由。蓝红最讨厌男人这样吹牛,但从叶南林的嘴里说出来,感觉顺理成章,他就是广州人,广州人就不一样。琼瑶小说里那些毛丫头,不就是爱上了大少爷。

阿红是湖南人,所以特地找了这家湘菜馆,阿丽,不好意思,习惯吧。

没关系,今天阿红是主客。

这话让蓝红心里舒舒服服,美滋滋的。服务员拿来了菜谱,叶南林得意地呷茶,说随便点菜,随便!把随便点菜四个字说得特别响。就你有钱,吹!罗月丽想,这人很造势。蓝红把这句话当作对她大方,在朋友面前很体面。蓝红拿菜谱,点了菜,剁椒鱼头和炒腊肉。罗月丽毫不客气,点了个串烧虾和大闸蟹。罗月丽察言观色,瞄叶南林脸上的笑,还算自然。这男人年龄不小,果真见过世面。叶南林继续把自己的话发扬了一遍,随便点,这里菜不贵。叶南林盛情相邀,不点觉得过意不去,一想不点白不点,罗月丽又点了一个海鲜,还在继续往下看。身旁的蓝红,心急,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桌底下,踩了罗月丽一脚,好了,好了,吃完再点。

还没嫁过去就为他节约了,真过分,罗月丽暗自窃笑。

叶南林顺水推舟,好吧,先上菜,快点,美女们肚子饿了。

你们喝酒吗?叶南林问。

不喝,可乐吧。

叶南林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目前做些生意,前年做大生意亏了不少钱。

以后,你们别叫叶先生,挺别扭,按广东的叫法,叫阿林吧。

大生意小生意,做生意就是老板嘛,那就叫叶老板吧,这也是广东最流行的,罗月丽抿着嘴说,上次得罪之处还请叶老板多谅解。

哪里哪里,说反了,冒犯之处还请美女们多谅解。

不打不相交,你们干一杯,蓝红笑着插了一句,这也算是头回了。

好,干一杯!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烦恼,说我吧,既要照顾爸妈,又要照看生意,有时回家连一口热饭都吃不到。

敏感的话题一出现,蓝红就揪住它,说,那你老婆呢?

老婆,唉,叶南林摇摇头,顿了一下,呷了口啤酒,怎么说呢,不瞒你们,我结过婚,离了。

你30多了吧?

你看我很老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阿丽的意思是你很成熟。

哦,是吗?

你不想再成家了吗?做钻石王老五?

一个人过得精彩,也很无奈,那要看缘分。

缘是天定,分在人为嘛,罗月丽笑着说。

蓝红很老套地问这问那,凭女人的直觉,罗月丽知道蓝红对这个男人很上心了。这个叫叶南林的男人,长的普通,但是很会说辩,这样敞开了他的生活,走进了蓝红的生活。

吃完饭,叶南林叫了辆的士送她们,车到宿舍楼前,蓝红问罗月丽,这福满楼口味还可以吧。

关键是人可以,哈哈。

瞎说。你觉得叶南林怎么样,我觉得年龄大的男人,真会体贴人呢, 你看我没说,他请我们吃湘菜。

你着迷了吧,初恋都是这样,没新意。

罗月丽搓着手犯愁,不知道今晚又该住何处?

就睡建筑队吧。

不睡那儿,昨晚摔死一个人,不敢去。

老这样不是办法,你得赶快找到工作呀,工作不是很难找呀。

合适的难找,与找男朋友一样难找。

别晃啦,要么进宿舍,要么走开点,游魂似的,难怪宿舍保安不让你进,因为你天天在这门口晃。

反正爱豪我是不去了,建筑队也不去。还是你好,一不小心傍了个广州人。还说这个,现在说睡觉的事。我现在才想到在这外面能有一套房子多好呀,至少睡觉不用这样烦人吧。

谁看他有房子呀,谁看他是广州人哩。

撒谎,小心我压扁你的小鼻子,那你看上他什么?罗月丽按着她的鼻梁说。

你喜欢马东东什么?蓝红反咬一句。

别扯了,别扯了,说今晚的事好不好,拜托!罗月丽听出蓝红话里有嘲笑的意味,心里不是滋味,你回去睡吧,我跟嫂子睡,唉,又一个不眠夜。

蓝红要送罗月丽,罗月丽拦住她,别送呀,江郎送李郎,你回来我照样不放心。

好好,那就分头走,一二三,两个女人同时数数,分头走。

蓝红回到宿舍,心绪起伏,激动得一夜无眠。

罗月丽无奈地敲开哥哥的门,嫂子探出头来,外面好冷,快进屋。

哥还没下班?

这几天工厂赶货赶得紧,不到12点不会回来。我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今晚睡厂里。

嫂子拨了电话。阿慧嘴上不说,心里起了疙瘩,半夜起床照看孩子,弄得到处叮当响。看似正常,罗月丽听来不舒服,虽然是自己哥哥嫂嫂,但毕竟打扰他们夫妻,嫂子不说,她不好意思。

这些日子,一到白天,罗月丽心情就好,一到晚上,就头晕,像患上了什么病。她连续在马东东的工厂门前转,这家工厂的保安都已认识她。现在不等她开口,保安就说,还不招,不招。终有一天,透过门卫室的玻璃窗,马东东看见了徘徊的她,这让马东东很惊喜。好久没去爱豪了,411房就走了两个,做得好好的怎么要出厂呢。她说不开心,不开心就要出厂,这找工作容易吗?马东东并不懂得这不开心是什么,只是为她干着急,他把她当最要好的朋友,请她在对面大排档吃快餐,关心她的住宿,担心查暂住证。找工作还是要慢慢来的,马东东这样安慰她。罗月丽确实是晒黑了许多,但是那种不服输的精神还是那么强烈地影响马东东。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去东港城酒店,马东东这样热情澎湃地说。这使罗月丽感到全身暖洋洋的。马东东要上连班,放下碗就要走。坐一下,聊一会嘛,罗月丽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罗月丽独自喝了杯茶,独自在马路上吹西北风,踢着路上的砂石,没有方向,往福满楼方向走100米,回头往三立走100米,她要去哪里?

没办法,实在没办法了,这样流浪下去,吃住车费就吃不消了,没钱了,真个走投无路,她想到另一个人:华万方。她翻出了那部大哥大,保存了十多天,关机了十多天。她把手机放在手心反复看着,这部大哥大价值七八千,相当于一年的工资,这也许是一个潘多拉魔术盒子,一旦打开,也许就会充满传奇,不知道是祸是福,她犹豫了好久,才摁下开机键,摁了N次,开机了。

果然,下午接到了华万方的电话。找你找得好苦,怎么天天关机呢,手机是来用的,美女,华万方温暖的责备,像冬日暖阳。

还有一个人在为自己牵挂,她差点要哭出声来,哦,不好意思,刚办离职手续。

他们约好晚上见面。罗月丽打蓝红Call约她一起去,蓝红说,没空,没空,我不做电灯泡。

不是吧,是你自己约会吧,那个广州的叶老板?

别那么难听好不好,他很老实,跟他见面这么多次,从来没有碰过我,每次手都不敢牵。蓝红的天真,充满爱情的幻想和被爱的自豪。

爱情是什么,是不牵手吗?蓝红真个纯情臭美。一个男人是看上去规规矩矩好呢,还是对自己冲动好呢,是能甜言蜜语好呢,还是老老实实像柳涛那样好呢,女人在谈恋中,一直在捉摸,在判断,在试探。第一次见面就冲动的男人,就是轻浮吗?男人初恋往往冲动,把握不住自己。相反情场老手,把握得住自己,显得非常从容,善于吊女人胃口。唉,谁又说得清楚,自己都没方向,还担心别人,罗月丽心酸到想笑。

情场老手也好,善吊胃口也罢,就算叶南林是个陷阱,她心甘情愿往这个美丽的陷阱里跳。这个执着的姑娘,已是全心投入到这场爱情,勇往直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同事劝说她小心为妙,在蓝红看来,她们都是嫉妒她找了个广州男朋友。她以为已经缘定三生,无法再更改,没有叶南林一天一通的电话,她急得要哭半个晚上。

恋爱中的蓝红,纯情的眸子,看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美好,使她对身旁的每一件事,都漠然处之。你说某某好,她说,这样呀;你说某地好玩,她说,有那么好玩吗?你说某某男朋友有多好,她说,一般般哦。她像水,心底至清,别人看来,越清越复杂,越玄,弄不懂她。

罗月丽约不到蓝红,这女人有了男人,还是朋友吗?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朋友。她独自走在沙岗大道上,望着飘飘荡荡的茅草地,内心非常沉重。若华万方不来接她,她今晚又睡哪呢?一路的惆怅,一路的失望,一路的伤心。大哥大铃响,华万方来电说,晚上没空,不如现在过来,反正你没上班。

那就马上来沙岗大道吧,我走上马路等着。这几天罗月丽脚板走得起泡泡了,躬身揉搓刚扭伤的脚踝,打起精神,不能让华万方看到自己狼狈相。

华万方开车来把罗月丽载往他的工厂。

这是哪儿呀?

我的工厂。

我不想进去,华总。

怎么啦,进去看看嘛,你是我的朋友,怕什么。

我突然感觉不对,走吧。

华万方掉转车头,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两个保安探头探脑,把厂门关上,奇奇怪怪的往车里望,这使罗月丽浑身上下不舒服。

住哪儿?

住哥哥那儿。

有嫂子吧。

嫂子带小孩。

那不行,不方便,不如自己租间房。

是要租,不租还真不行了。

我载你顺便去看看房子。

车在大街上转悠,罗月丽以为他不知道租房,说华总,这里没房,要去小巷的,往前面一点宝鑫与沙岗的交界处,有一片民宅,去那儿吧,麻烦你了。

那儿房子不行,没水,又脏。华万方继续往宝鑫开,在宝鑫公园旁边,看了一个两房一厅,有卫生间和厨房,新楼房,墙壁洁白,地板透明,而且与爱豪411房遥遥相望,感觉特别亲切。只是房租太贵,每月500元,还要水电费。罗月丽在房里随便走了一圈,不敢往下再看,房子不错,太贵了,租不起。华万方拿着车钥匙,背着手,把房子里里外外全看了一遍,当即向房东交了房租和押金说是暂时为她垫着房租,上班了再还。房东笑得合不拢嘴,顺便用广东腔夸了一句,我这种房子一般打工仔住不起的,只有你这样的老板才来租。

拿了钥匙下楼,在车上,罗月丽急了,不行呀,我就是上班了也租不起。

你真没出息,华万方笑,有压力就有动力,才会上进赚钱,人啦赚钱是为啥,不就是为生活得更好嘛。

华万方把钥匙交给了罗月丽。房租交了,押金交了,不租也租了。

租了房,心情稳定了,又欠了华万方一个人情。唉,反正不就一个月,找到工作再还也不怕,当初借人家车费不也还清了。华万方载罗月丽去哥哥家搬行李。她不敢让华万方出现在嫂子面前。华万方的车停在巷子口。她一件件把行李从出租屋搬到车上。来回跑了四趟,跑了一身的汗。最后一趟,嫂子抱着孩子要跟出门来送她,被她拦在门前,别送了,嫂子,外面冷,告诉哥哥,让他不用担心,我找到工作了,放假过来看你们。车到福安楼下,华万方说,记住了这是福安楼,不要走错门了。

他就不让她动手,从工厂叫来两个保安,行李很快就搬上三楼了。可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太空荡了。他又让她拿相片,说去治安队办暂住证。一下子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要钱,有钱就有车有房,搬行李就不用这么麻烦,就不怕查暂住证,一切似乎来得不可思议。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此刻有些愣头愣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一小时后,有人敲门。

罗月丽正扫地,以为华万方办暂住证回来了,打开门却见四人抬了一张床和衣柜堵在楼梯间,你们敲错门了吧。

是301,没错,小姐,他们把床和衣柜径直抬了进来,有位先生付过款了,你签单吧。

哦,这样呀,罗月丽望着送货单,坐回到床上,瞧着家具发呆,似乎一夜之间成了负债人。

华万方随后敲门进来给她暂住证,不用担心治安队了,其实我与治安队长很熟,查也不怕,这等小事,就不用欠人家一个人情。

我可欠着你的人情,华总,不过我先说明,这些东西是你的,我只是暂时借用。

阿丽,想到哪去了,朋友在困难时候帮帮忙,很正常的,你只管安心去找工作,要不然就进我工厂。我还有事,你打扫一下卫生。

华万方说完就走了,铿锵的脚步似乎告诉她不是因为想占她便宜而帮她。

这让罗月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真不想占她便宜或者……甭想了,遇贵人了,小时候,妈是这样给她算的命。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唉,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查暂住证,你查呀,查呀,她自嘲式吼着。她伸直了四肢,完全放松,分别按下了蓝红和杨晓丽的电话。

工作找到了,在哪,那个地方好不好找,明天搬吧,我与晓丽来帮忙,蓝红一语一顿,慢条斯理。

在宝鑫工业区,过来Call我。罗月丽说了三遍,手机信号不好,断了。

杨晓丽的电话是直线,来电显示罗月丽的手机号码,哇塞,三天不见,你买大哥大了。

这是秘密。喂,喂,听不到,不小心碰断线了,好心情也弄掉了,下次再打吧。

罗月丽念了两遍自己的住址:宝鑫工业区宝沙街福安楼301房。

她以主人翁的姿态和心情,终于暂住在这里。

而此时的蓝红每天翘首以待叶南林Call她,有了一份期盼,日子过得悠悠然的。她买了两扎毛线,继续织毛衣,每织一针,就编出很多遐想,每想一次,就织出来了幸福的感觉。

找个广州人居然好,我怎么总像是做梦一般,蓝红跟杨晓丽如此说。

唉,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也越来越糊涂,昨天我还读到了一首诗,有这么一句:我生来十指,把握不住一场爱情。唉,真有同感。反正爱他就跟他走吧,跟着感觉走就不会后悔。

蓝红对自己的初恋谨慎小心,每天做100次爱情梦,梦想一次谈成功,最初也是最后,生生世世,不求轰轰烈烈,但愿平平淡淡。人人都说她找了个广州人,真是福气,一段时间心里充满了阳光,每天开始静静地看天,看广州方向飘过来的云彩,仿佛就是叶南林寄来的问候,哪怕是飘来寒风细雨,也觉得温馨。

过年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六,杨晓丽没有急匆匆走,慢吞吞地收衣服,慢吞吞地提桶子冲凉,突然整个人变蔫了。

怪了,唉,晓丽星期六不是大逃亡的吗?咋没动静了?

不回了,当初我想,做编辑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职业,多么让人羡慕。

怎么啦?李编对你不好?蓝红织毛衣的手打住了。

杨晓丽掏出镜子,脸上脸下照了几遍说,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虚荣是要代价的,一分虚荣一分代价,得到一个人容易,得到一颗心真不容易,男人嘛太优秀不可靠,太窝囊废,又不甘心,做女人真难。

你说啥,那么深刻,蓝红嘿嘿两下,继续织毛衣。她要赶在春节前织完这件毛衣送给叶南林。

过年去广州吧,有没有想过结婚,杨晓丽躺在床上,闷闷不乐地叹着气。

你想早婚呀,多玩几年好不好,蓝红像所有女人一样假模假样。

我与月丽同年,明年23了,在家里都是大姑娘了,唉。

我21还没有谈过恋爱,她自嘲自笑。

结吧,都到结婚的年龄了。两个女人为婚姻的事絮叨了大半天,蓝红差点又忘了给阳台上的月季浇水了。罗月丽出厂后,每次都要嘱咐蓝红给月季花浇水的,那可是罗月丽的心肝宝贝,蓝红就是忘记,这回这盆月季还是让罗月丽搬去,杨晓丽说,不然在411迟早要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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