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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淫丽之辞,终终以正

淫丽之辞,终终以正

在赋中对当时统治者的奢华铺张加以讽谏,早在西汉初期枚乘的《七发》中,就已显露端倪了。汉武帝时,司马相如以其散体大赋,正式奠定了汉赋“虚辞滥说”、“引之于节俭”、“劝百而讽一”(《汉书·司马相如列传》)的讽谏体制。其后的杨雄,更是推波助澜,进一步加大了赋体的讽谏力度,影响所及,直贯东汉之世。《后汉书·文苑列传》就说边让的《章华台赋》“虽多淫丽之辞,而终之以正,亦如相如之讽也”。

《章华台赋》的作者边让(?—约208),就是东汉末年的名士边文礼。他是陈留浚仪(故城在今河南开封西北)人,与当时的著名学者蔡邕(字伯喈)是同乡。关于他的为人品性,《世说新语·言语第二》里有一段颇为形象的载述:

边文礼见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怍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礼答曰:“明府初临,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

这种谈锋咄咄、不屈权贵的个性,正是《后汉书·文苑列传》所言边让“少辩博”、“恃才气”、“多轻侮之言”的具体表现。边让“能属文”,未仕时所作的《章华台赋》甚至惊动了当时的权贵大将军何进。何进爱慕其才,欲召他入幕,“恐不至,诡以军事征召”,并“以礼见之”,使得“宾客满堂,莫不羡其风。府掾孔融、王朗并修刺候焉”。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缘故,名士蔡邕也颇敬重他,甚至“以为让宜处高任”,只委以令史恐怕太屈才了。于是,蔡邕不惮劳烦,亲自写信向何进推荐。边让由此步入仕途,尽管出任九江太守,仍觉不足挂齿。汉末大乱时,他弃官还家。因不屈于曹操,甚至出言不逊,终被诛杀。其文佚失殆尽,唯《章华台赋》硕果仅存。

章华台本为春秋时楚灵王所建。此赋谓其“穷土木之技,单珍府之实,举国营之,数年乃成。设长夜之淫宴,作北里之新声。于是伍举知夫陈、蔡之将生谋也,乃作斯赋以讽之”。然后就假借伍举的言语,极力渲染铺排楚灵王的淫乐和奢侈:“设长夜之欢饮兮,展中情之嬿婉。竭四海之妙珍兮,尽生人之秘玩。”但见其:

招宓妃,命湘娥,齐倡列,郑女罗。扬《激楚》之清官兮,展新声而长歌。繁手超于北里,妙舞丽于《阳阿》。金石类聚,丝竹群分。被轻桂,曳华文,罗衣飘摇,组绮缤纷。纵轻驱之迅赴,若孤鹄之失群;振华袂以逶迤,若游龙之登云。

于是欢燕既洽,长夜向半,琴瑟易调,繁手改弹……舞无常态,鼓无定节,寻声响应,修短靡跌。长袖奋而生风,清气激而绕结。

尔乃妍媚递进,巧弄相加,俯仰异容,忽兮神化。体迅轻鸿,荣曜春华;进如浮云,退如激波。虽复柳惠,能不咨嗟!于是天河既回,淫乐未终。清籥发徵,《激楚》扬风……比目应节而双跃兮,孤雌感声而呜雄。美繁手之轻妙兮,嘉新声之弥隆。

于是众变已尽,群乐既考。归乎生风之广厦兮,修黄轩之要道。携西子之弱腕兮,援毛嫔之素肘。形便娟以婵媛兮,若流风之靡草。美仪操之姣丽兮,忽遗生而忘老。

终夜歌舞淫乐如此。可是,天亮之时,灵王竟猛然醒悟“虑理国之须才,悟稼穑之艰难”,“于是罢女乐,堕瑶台”,而“举英奇于仄陋,拔髦秀于蓬莱。君明哲以知人,官随任而处能”了。

揆诸史书,楚灵王确有荒淫奢侈之实,但并无切实改过之事,所以,赋中所言,实乃借尸还魂,另有他讽。依边让的秉性和他未仕时的时代与心态,所讽之人除了桓、灵二帝,还能有谁呢?《后汉书·桓帝本纪》载:“桓帝好音乐,善琴笙,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寓。”蔡邕在《述行赋》序中也称桓帝延熹二年(159)“起显阳苑于城西,人徒冻饿,不得其命者甚众”。至于灵帝,《通鉴纪事本末》载,光和元年(178)光禄大夫杨赐在对问时,请灵帝“抑止槃游”;议郎蔡邕也认为“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可见,灵帝早已有大筑宫室及淫乐之事。更有甚者,就在黄巾大起义已发生三年后,灵帝竟仍听信宦官张让等人的意见,“敛天下田.亩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桓、灵二帝既然都有步楚灵王后尘之事,那么,边让此赋,必是针对现实而发。至于赋取寓言形式,乃是沿袭汉赋“婉而多讽”的传统。

讽谏,一直是汉赋的命根子。在汉赋的发展历程中,不仅著名的辞赋家们强调讽谏,就连皇帝也公然表态,汉宣帝说:“(赋)有仁义风谕……贤于倡优博弈远矣。”(《汉书·王褒传》)杨雄和班固两人尽管在对司马相如赋的讽谏倾向与作用上多所争论,但在视讽谏为汉赋的主心骨、为衡量汉赋成败的主要依据上却是相当一致的。这是因为,汉人一直认为赋是“古诗之流也”(班固《两都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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