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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是啊,我还疑惑,为什么不让你和我说一声,今天你不是去接汤淼了吗,何必还要绕远呢。”

我吸了一口气,猜出了七八成:“你是不是认识王寒屿的那个新相好?”

“老婆你说什么呢!”

“说实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是认识,但老婆你听我解释,我和她一点都不熟啊。”

“那个不要脸的小妞叫什么,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了,让你们都成哑巴了?你不会和她也有一腿吧?”我气急败坏地道。

“好像叫袁方方,我发誓我只和她唱过一次歌,还是见了面才知道的,话都没讲过一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么正经!当时我要不是给王寒屿面子,我当场就走了。”

“真的?”

“好吧,还吃过几次饭,都是和她的同学什么的,但我们真的没说过几句话。这个人特别假,脸假人也假,也不知道王寒屿看中她哪一点了。呀,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你见过她了?北京城这么大你都能撞到他们俩手拉手逛街了?你去新光天地还是国贸商城了?”

我酸溜溜地说:“没想到老黄瓜还出去和女大学生搞联谊啊,你这可不是钻石男了吗?有看中的早点和我说,我给你们让路,别也让我当场撞上恶心我。”

“老婆,你吃错药了啊,你再说我就跪下了,晚上我回家给你跪搓衣板。”

我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猪脑子啊,还是当汤淼太好说话?她让范甜甜通知你们一起吃饭,是想让你认清楚,你是她的朋友,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为什么你们男人搞出这些破事儿,还要我们亲眼见证!她是去法国了,但不是去火星了,OK?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今天我是受到惊吓了。”

张唐终于回过神了:“你们真的看到她了?天啊,这世界怎么这么小?你去接汤淼然后你们和王寒屿撞上了?等等,你说什么?说我猪脑子?禹城洁你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都是我惯的!”

我顿时气势就弱了:“是,也差不多了,还是在王寒屿家里,两个人客客气气,亲切会晤,姐姐妹妹叫了半天,互相都交代了自己是老王的女朋友,这架势差一个人就能打牌了。”

张唐倒吸一口气,我知道他也受到了惊吓,过了半天,他幽幽地说:“汤淼太可怕了,她简直不是女人,简直就是女战士!她是不是要准备念博士了?成为世界上的第三种人?我真后悔让你们还继续交往……”

“少贫嘴了!不然呢?你以为她会抓住人家头发按住了毒打,然后我也去踹几脚,还是她上天涯发帖《在男友家撞上他出轨的对象,八年的感情抵不过新鲜循环的玻尿酸》?汤淼最看重的是什么?修养!一切事情都要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你好自为之,想好怎么赎罪吧!”我快速地讲完话,眼瞅着汤淼快出来了,赶紧挂断了电话,摆出正经的表情。她一旦拍板要做什么事,办事速度简直就是神速,我怀疑卖手机的都没回过神,手机就卖给她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卖早超生,反正没什么油水赚,早点KO她,也免得被她气死。

汤淼出门就带着一副看穿了我的表情,轻蔑地对我说:“通风报信呢?”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想好措辞,汤淼又说,“你别想了,我不会太为难你男人的,就是让他和那帮自以为为兄弟们两肋插刀的男人们清醒清醒。值得吗?那你说,这些年来,我是不是也值得呢?”说完她一个人去附近的移动厅办手机号去了,留我一个人心悬在半空中,不禁为她心疼。是啊,若说谁不容易,又有谁比得过汤淼?但她就能忍得住,一句苦都不说,好像再怎么艰难的事,在她手里都变得轻松无比,以至于我们所有人的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没有汤淼做不了的事,没有她过不了的坎。我们是不是过分了点?

偏偏这时候范甜甜大概通知完所有人,意犹未尽地打电话给我:“哎哟喂,汤淼这个小贱人终于回国了,怎么要这么大阵仗喊大家吃饭呢?”我猜她打这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向我炫耀自己人际关系好,女人的攀比心真可怕……

我说:“哦,张唐和我说了。”

“她怎么一下这么豪爽了?这么多年了,她不是都掉在钱眼里吗,一分钱肯定分十次来花,和王寒屿真是天生的一对。”

我特别诚恳地说:“听说她法国老板特别照顾她,带着她去五百强公司做项目,估计分了不少钱。唉,我怎么读书就这么不行,但凡我要学了她一分半点的,现在哪里还要去那家皮包公司上班,成天不是看辣妹爆乳,就是屌丝炫富。这么多年我认识的人就数汤淼层次最高了,简直就是一堂教学课,时刻在我面前指导我,让我无时无刻不认清了自己身处底层中的底层。”

我估计范甜甜心里正恨得直痒痒,酸溜溜地说了一句:“那是啊,而且就冲她那平板身材,洋人也不会潜规则她。一个女人,非把自己当男人来摧残,大好青春不用来花天酒地,真是白活了。不是我说你,禹城洁,就你那智商,你要有汤淼的一半,现在就不会沦落到天天给手机周边做包装了!不过这也挺好的,你老公给你买iPhone,你惊喜地拿起那个套,说:‘这是我做的设计呀。这样,我们的爱就可以天天抱在一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工作不体面,好歹也是个工作啊!说出去也是个外企名头呢。我嘲笑她:“你最大的梦想是不是就是被那位大叔包养?玩他的人、占他的房、花他的钱、撞坏他的车?”

范甜甜恬不知耻地马上接话:“我也想啊,可惜,我每次回头想想,好像都是我在包养他。这年头有什么事比一个妙龄少女倒贴日落西山的男子还要更可悲的呢?我和你说句实话,有时候我看汤淼的时候,觉得自己站在她面前,真像一个笑话。汤淼好歹和王寒屿还是AA制的。”

我心酸地说:“你再说下去,我就觉得我是被张唐包养的了。”

“你承认了吧,你就是被包养的。”

我们一起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其实挂完电话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人不是死物,就算是大堤,平时声色不动,关键时候还要泄洪呢。我不知道汤淼会怎么爆发,也不知道爆发后的现场还有没有人能够生还,我能感觉到这次不同于以往,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可是朋友之间,也是有种种忌讳的。我能怎么说?“你甩了他吧,我们帮你介绍更好的男人。”我们要这么说,她肯定一口老血喷死我们。要不然说“失恋不是罪,不要让自己受罪”?这话十年前说好像还有点说服力。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这行人里,心灵圣母的角色,一直是汤淼来扮演,但圣母遇到了难题,我们这些教众能做什么呢,帮她多哭两声吗?一月份的北京户外,零下十二度,滴水成冰,我想她的心应该比这还要冷,她是怎么还能保持住风度的呢。

像我这样软弱的人,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我大概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找到些许自我存在的价值。

两个小时后,我作为一个见证者,看着范甜甜笑靥如花地一路小跑迎上前来,路过了我,一把抱住了汤淼,泪光闪闪地说:“我想死你了,听说你现在过得挺好的,回国有什么打算呀?”

汤淼真诚地握着她的手:“一回国就发现王寒屿劈腿了,你说我过得好不好?”我要是没看错,她眼底已经开始闪动着复仇的小火苗了。

真的勇士,原地满血复活的速度都比我们这些凡人要快。

范甜甜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比自己被侮辱了还要气愤的表情,破口大骂:“就他那小样儿还敢玩两面三刀?姐妹儿帮你废了他!”咳,她就不能用点新词吗?一个人这样是真诚,两个人这样,多虚伪。然后她又补了一句:“王寒屿住到百子湾去了?我就知道这帮住在朝阳区的小模特小明星们都是如狼似虎!他也真饥不择食!”她明显是好奇地在打听……那副神情,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当初就说了吧,你们就应该相信我”这句话了。

“先不说了,我还乱得很。”汤淼把脸别到了一边。终于轮到我说话的机会了,我郑重地冲着范甜甜点了点头:“我亲眼见到了,那女人还大言不惭,在王寒屿的家里和我们自我介绍她是他女朋友。人活脸树活皮,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难怪北京环境这么差,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唉……”

范甜甜羞愧地擦起了眼泪,紧紧握住了汤淼的双手:“姐妹儿,我以前对不住你,这都不说了,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线上的,有我就有你,有你就有我。”

我心里琢磨她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敢情我们都成蚂蚱了。我还没说话呢,怎么就又被代表了?这两人又各自表达了一番心意,语速之快和说相声的差不了多少,互相搂抱着进了海底捞的包厢。我们身后排队的人眼睛差不多都要看直了,我觉得他们是嫉妒我们一来就有位子了。看看人家服务生,离我们远远的,就当完全没看到我们似的,觉悟明显就比一般的人高。

等到我跟着这两人走进包厢,里面端端正正坐着三个惴惴不安的男人,坐在最外面的张唐直接就站了起来,毕恭毕敬一鞠躬,说:“姐,你来了,回来聚聚当然是我们这些男人买单,怎么能让你请我们吃饭呢,削我脸呢?”

我看了张唐一眼就不想再看他,这浑蛋太沉不住气了,一紧张就叫汤淼“姐”,两只手还哆嗦着,生怕汤淼看不出我吃里爬外,我真是太心痛了。汤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坐吧,别客气了,你有个好老婆。”

这话说得我可以直接去死了。我颤颤巍巍地坐到张唐旁边的座位上,掐了一把他的腰,意思是让他赶紧坐下来,闭嘴,别丢人现眼了。他嗷地叫了一声,直愣愣地看着我,说:“你干吗呢,下手这么重,想废掉我的肾做寡妇吗?想买iPhone5就直说。”这个臭不要脸的,一直在汤淼面前扮二货,演技驾轻就熟,我当初就是这么被他欺骗的。

现在,我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打死我都不相信我们同居的那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是他做基金赚的钱买来的,钱有那么容易来吗?我宁愿相信他有个好爸爸!

这时候,我们善解人意的海底捞服务员端着大盆的鸳鸯锅进来了—不愧是做服务做出名的,小伙子热情地做完了全套的准备工作后,身后的服务员就推着小车送菜上桌。坐在角落里面的钱倪点头哈腰道:“菜我们点过了,汤淼,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远远地就看到他头发上反射出的油光,比灯泡还亮,七级的大风都不会吹乱他的发型。我们国家的资源都是被这种腐败分子浪费的!

钱倪这小子是范甜甜的发小,读大学的时候老是和范甜甜套近乎,特别渴望春天的热情写在一张如火的面庞上,长得油头粉面的,看起来和小白脸没什么两样,还特别热衷于打扮自己,说好听点就是精致,说难听点就是娘娘腔。恕我眼拙,我原本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我的人生中,难得走眼了那么几回。他据说是得亏家里做餐饮,一看就是继承家族产业的样子,也有点小钱,三天两头地就请我们吃饭。一开始范甜甜心花怒放,以为自己减肥塑身成功,魅力无限,吸引到狂热粉丝一枚,又是矜持又是欲擒故纵地调戏了他一把。时日一久,她才恼羞成怒地发现这小子把主意打到了汤淼身上。钱倪贱就贱在特别有自信,虽然知道汤淼有稳定男友,但照样热情得不行,放话说是只要功夫好,没有撬不走的墙脚。结果,就没有结果了。他退而求其次认汤淼做了干姐,继而和王寒屿打成一片,从这点来看,他以后一定会把家族的事业做得红红火火,怎么都会比某城四少强。不过钱倪第一次见到王寒屿回宿舍后还一直念叨,说什么没觉得他比自己好多少,只不过王寒屿比自己先遇见汤淼,顺便感叹自己真是命比纸薄见风流泪……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晚上。最后他同屋的李佳明听不下去了,按住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顿,告诉他身为老爷们儿要么泡她要么闭嘴,叨叨个不停算个什么事儿啊!从此钱倪才消停。这之后我们太敬仰李佳明了,主动和他抱团,成功邀请他成为我们小团体的一员,这年头在外行走,不抱团怎么行,这样打架的时候都不担心自己人吃亏!

李佳明现在坐在钱倪身边,脸红红地说:“你别怪我们自作主张,谁都知道范甜甜是迟到女王……”谁能想象得到,这位一开口和女性说话就会脸红的男人,打起人来从不心慈手软,当年我们一直怀疑他和钱倪关系暧昧。

汤淼看了看菜单,挥了挥手:“搬一箱啤酒进来,别的就先不要了,”接着抬起头笑吟吟地说,“今天不醉无归。”

这之后她手拿着酒瓶满场飞,和每个人都轮番玩了不少于三轮的猜拳游戏,又分别灌了每个人不下于四瓶的酒。在喝完了两箱啤酒后,我已经感受到大家都快没法呼吸了。汤淼又开始叫服务员了:“拿两瓶牛栏山二锅头和一瓶长城干红。”这……拉长线啊……

束手一双泪眼,竟无语凝噎。我当即做了一个决定,昏死在张唐的怀里,谁推我我都不要醒过来,谁敢叫醒我我杀谁全家。这孩子终于智商正常了一回,抱着我幽幽地说:“汤淼姐,别喝了,洁洁都喝晕过去了。”

喝晕过去了……大家也都知道我的德行,所以都没揭穿我。幸好幸好,小命差点不保。

我竖起了耳朵,听到汤淼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是要步入主题了。

汤淼幽幽地说:“在法国读书那会儿,我总是想到咱们大一的时候,经常跑出去吃饭。有一天张唐喝多了,大家吓坏了,跑去附近的医院急诊室差点就要砸门了,不过要不是那次,你和禹城洁还不能在一起。这丫头缺心眼地抱着砂锅天天去食堂求师傅挪个位子给你熬粥喝,苦兮兮地一路用毛毯捂着饭盒给你送了一星期的粥。想一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每一次我一个人喝酒时,总想起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时候,可我一个人在国外,想买瓶二锅头都买不到。”这个女骗子,二锅头明明全世界都能买得到!

张唐立马就哭了,一边抽噎一边说:“谁都比不上你对我们好,我们都记得。那女人我真的只见过几次,以为是王寒屿的学妹,就没怎么在意,谁知道她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啊!汤淼你放心,我马上就打电话给王寒屿,问清楚他怎么能这样。自己玩怎么都不收拾干净,成心给我们大家添堵!”我不用睁开眼睛就能感觉到他在掐自己大腿,这个坏蛋!

我竖起了耳朵,接着就是一阵杯子碟碗摔碎在地的声音,我听到钱倪大力倒抽着气,问道:“张唐,我怎么没听懂啊,你说的学妹是袁方方?她真的……啊,我的世界观颠覆了,挺清纯的妹子,做事怎么这么上……呃……赶着呢。”从这话里,我能体会出,这几个男的对袁方方印象都挺好。

所以说,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汤淼冷冷地说:“我怎么觉得从世界观的角度来说,她和你才是最适合的,对吧?只要锄头好,没有挖不到的墙脚。”啧,我都替钱倪捏一把汗。

钱倪立刻提高了嗓门:“我只知道她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她看我们和王寒屿关系好,一直和我们套近乎,还说要给我们介绍她的好朋友当女朋友呢!早知道她狼子野心,当初我就该把她丢出去,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

李佳明冷嘲热讽:“当初你的眼睛都掉到人家乳沟里了,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能看得出来人家的人品?你的字典里人品好坏和胸的真假是挂钩的吧。”神助攻啊……李同学你真的和钱倪没特殊关系吗?

听到这里,我实在装不下去了,麻溜儿地爬起身,想拢拢头发伪装一个刚清醒的做派,结果没人注意我,刚好看到范甜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怒道:“姓钱的,你就不能改改你这好色的性子?多少大好的男儿,放着好好的前途不要,你非要做那个前赴后继的‘后’字?!”一巴掌又震掉了几个碗,我看到服务员小哥本来准备进门提醒我们的,听到范甜甜最后一句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就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了,临走前还回了一句:“记得赔啊……”我怀疑他兴奋得要去和同事分享八卦去了。

钱倪被当场揭穿仍然面不改色,还振振有词反抗着:“我这是正常直男的反应,不能怪我啊。当时那种情况,我不看她,难道看你?呕……”

我心想,你哪里看起来都不像个直男。

汤淼发话了:“晚上我给你叫几个妹子,挨个反应完,不反应完不准回家,做完全套大保健你再走,看中哪一个,你自己点吧。”

我看钱倪也快跪下了,我和张唐一致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

范甜甜在一旁补充:“我在旁边监督你,免得你偷奸耍滑。我会帮你把她们的妆都卸干净的。”

所有的人无语。

所以,关于王寒屿的话题就结束了吗?太天真了,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而城市的另一边,刚做完节目出来的王寒屿,并不知道一帮人已经在密会,要算计他了。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外了,但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始终有点放不下心,他还是给汤淼打了个电话。两个小时前,他收到了汤淼的短信,她办号了,应该是要回北京发展了。

终于要团聚了,他想起大学毕业那年,他曾经试图说服她和自己一起工作,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并且说自己已经有了留学的机会,读完书就会回国和他永远在一起。那时候他自然答应了,但心底还是滑过一丝情绪:汤淼为了她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弃吧。这次她真的守约回来了,为什么除了欣喜,他还有点害怕?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她还在意自己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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