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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我乃芒刺,粘上不松

(典出《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又译《恶有恶报》、《量罪记》、《请君入瓮》)第四幕第三场Lucio的一句台词:I am a kind of Burre, I shal sticke.)

在公开承认的宗教信仰和正教之下,还有某些民间信仰。莎士比亚小时候听说过可以呼风唤雨的巫婆,也听说过躲在毛地黄里的威尔士精灵。《罗密欧与朱丽叶》中“麦布女王 b”的名字就是来自凯尔特语的“mab”一词,意思是婴儿或小不点儿。沃里克郡的方言里有一个词叫“mab-led”,是“疯狂或神经不正常”的意思。莎士比亚听说过脑袋中长有“可以治病的宝石”的癞蛤蟆,还听说过月宫中那个背着一捆荆棘的男人。他妈妈可能还告诉过他,阿登森林里有妖魔鬼怪。

“冬天最好讲悲伤的故事, ”《冬天的故事》中那个不幸的孩子迈密勒斯说,“我有一个讲鬼怪和妖精的故事。”(第二幕第一场)莎士比亚一生都对超自然和不可思议的东西有一种非常英国式的敏感,一种喜欢与形形色色的恐怖和耸人听闻的东西密切相关的嗜好。他将鬼魂带进了自己的历史剧中,把巫婆写进了《麦克白》中。在他成年后写的剧作中可以看到童话故事的情节。《佩利克里斯》是根据一个家喻户晓的老故事改编而来的。同样,《驯悍记》的情节中也充斥着大量的民谣和民间故事。这些都是斯特拉特福镇给他留下的部分精神财富。

虽说新教的狂热信徒们对诸如五朔节花柱和教会麦芽酒节等人们当作宝贝的文化遗产并无好感,但当地的各种庆祝活动却把他们不喜欢的这些东西完整地保留了下来。钟声依然会在忏悔星期二 b敲响;圣瓦伦丁节 c的盛会上男孩子们依然会唱索要苹果的儿歌;耶稣受难节上劳动者们依然会种植马铃薯;复活节的早晨小伙子们依然会出去捕猎野兔。在沃里克郡,直到 1580年为止都还能看到“圣灵降临节上的老爷 d”,以及人们化装游玩和跳莫里斯舞 e的盛况。还有,每年在斯特拉特福镇的大街上都会有一些露天表演,如圣乔治屠龙。莎士比亚在斯尼特菲尔德还亲眼目睹了剪羊毛节的盛会,并在《冬天的故事》里再现了一次这样的盛会。他年轻时玩过的“五月游艺节”活动则回到了《仲夏夜之梦》里。这并非“快乐英格兰”的传奇,而是发生在一个保守、拘泥于仪式的社会在宗教改革诱发永久性改变之前的典型的生活写照。

这种经历了风风雨雨、尝遍了酸甜苦辣的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出现在了莎士比亚林林总总不同的戏剧场景中。真实的地名和人名也用到了他的戏剧中。他的姑妈住在希斯河畔的巴顿村,于是在《驯悍记》中就有了希斯河的巴顿;威尔姆科特则变成了温科特;《亨利五世》中有两个人物分别叫弗鲁爱伦和巴道夫,而在当年斯特拉特福镇拒不参加国教的天主教徒名单上就有威廉•弗鲁爱伦和乔治•巴道夫两个人的名字,也是斯特拉特福镇居民名单中的人名,就在约翰•莎士比亚的名字旁边。莎士比亚的父亲还和两个羊毛商人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一个是来自乌德曼科特(当地人念作“万科特”)的乔治•维泽,一个是来自斯丁奇库姆山的珀克斯,他们则出现在了《亨利四世•下篇》的一句台词里:“大人,万科特的威廉•维泽跟山上的克莱门特•珀克斯的那场官司,还请您关照一下维泽。”(第五幕第一场)在这部戏中,莎士比亚把维泽描述成了一个“十足的恶棍”,这可能意味着这个老兄与他家有过什么过节。

莎士比亚在创作中经常用到一些儿时的词汇和短语,如他用“偏偏倒”形容人喝醉了,管治安官叫“满街跑”,用“开溜” b 表示离开等。同时还有发音上的问题,莎士比亚家乡方言的发音更接近于撒克逊语而不是诺曼法语,方言所固有的影响力似乎并没有因为诺曼征服者的文化而削弱。一听有人把“blew、dew、among、ugly、together和work”分别念作“blewe、deawe、emonges、ouglie、togyther和woork”,就可以知道此人具有撒克逊人的血统。有些单词中还会加上额外的辅音字母以示强调,譬如:“charge – chardge 、marriage – mariadge、 privilege– priviledge 、pigeon – pidgeon、such – sutch”和“drunk – druncke”。又譬如:“who–whote 、woman – womand、dog – dogge、 din – dinne、drum – drumme”和“sin– sinne”。莎士比亚的方言要比伦敦音浑厚和洪亮得多,元音也会拉长,如把“hand”和“husband”分别念成“hond” 和“husbond”,把“time”和“wide”分别念成“tyme”和“wyde”,把“fairness”和“wantoness”分别念成“fairnesse”和“wantonesse”。类似的差别还见于下列情况:“marry”和“witty”到了莎士比亚嘴里就被念成“marrie”和“wittie”,“duteous”和“outrageous”到了他嘴里就被念成“dutious”和“outragious”,“heretic”和“rheumatic”就被念成“heretique”和“reumatique”。

这就是莎士比亚小时候说的语言,一听就知道是乡音。莎士比亚到达伦敦后,可能也曾努力尝试过想要改掉乡音。毕竟,他笔下的角色正在上演一台永远不会落幕的表演与再创造的大戏。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标准”英语。例如,尽管后来几代爱挑人毛病或者说喜欢吹毛求疵的印刷工或编辑们不厌其烦地抹掉了其浓重的方言特色,但莎士比亚在剧作中还是使用了不少斯特拉特福镇上流行的成语。对莎士比亚的语言无论进行什么的“标准化”或者说“现代化”处理,都会使其表现力减半。如在表达“晦暗”和“遮挡”的概念时,“shadow”就不及“shaddowwe”形象;“cuckoo”就没有“kuckow”叫得好听;“music”也不如“musique”迷人。在那古老的语言中,我们依然能听到莎士比亚自己的声音。

《李尔王》中从埃德加口中说出来的乡村是“低洼的农场、穷困的小村庄、羊棚和磨坊”(第二幕第三场),可见莎士比亚非常了解乡村,但他对童年时代的斯特拉特福镇却有着一种特别的、深厚的感情。他熟知埃文河泛滥时分流洪水的那些沟渠,也知道大雨过后兔子会从洞里钻出觅食,他吃过入口即化的桑葚,听过“百工在自己的店中高歌”。莎士比亚一生中在斯特拉特福镇及其周边地区购置了多处房产和地产,这一事实足以说明斯特拉特福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里是最早见证他实现自己的雄心和抱负的地方。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他想通过自己的个人努力来恢复莎士比亚家族在斯特拉特福镇上的地位。他想在自己的乡人面前重振自己父亲当年的声望。斯特拉特福镇是莎士比亚家族永远的故乡,也是他生命即将结束时最愿意回归的地方。斯特拉特福镇是他人生的核心所在,是他生命中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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