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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汝于彼处何所见

(典出《亨利六世•中篇》第一幕第二场公爵夫人的一句台词: What sees thou there?* b Fripp: Shakespeare: Man and Artist)

1569年,戏剧界破天荒第一次光临了斯特拉特福镇。在镇长约翰•莎士比亚的鼎力支持下,一些来自伦敦的演员获准在镇政府礼堂和镇上的一些客栈的院子里演出。这也是莎士比亚自己生命长河里一个很重要的时刻,因为这名5岁的小男孩儿第一次目睹了这个华丽而又逼真的世界。他的父亲邀请了两个戏班子来镇上演出,一个是女王臣民剧团,一个是伍斯特伯爵供奉剧团。当时剧团的表演确实称得上是包罗万象、要什么有什么的娱乐大杂烩,有音乐,有舞蹈,有演唱,还有“翻筋斗”;演员也是身怀数艺,可能同时还会歌唱和耍杂技。演出还有哑剧表演、朗诵表演以及鼓号演奏,也有比武和摔跤。年幼的莎士比亚在那时看到了多少?记住了多少?这是一个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但从莎士比亚的一个同龄人那里,我们得到了比较有力的证言。这位当年在格洛斯特亲眼目睹过那些演员风采的人回忆道:“我父亲带我去看过一场这样的戏,他让我站在他的两腿中间,他则坐在一张长凳上,位置很好,我们看得很清楚,听得也很清楚。”那是一出关于国王和大臣的戏,有歌唱,有场景变换,有多彩的戏剧服装。这个人还继续回忆道:“这样的情景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至在我长大成人后都还记忆犹新,就像刚刚看过一样。”  

对于莎士比亚和他同时代的人而言,见到这些伦敦演员的机会还多的是。在随后的几年里,先后有10个伦敦剧团把斯特拉特福镇当作他们“巡回”演出的一站来过这里。其中有一年,就有 5个剧团在这里进行过表演。女王臣民剧团曾三度光顾小镇,伍斯特伯爵供奉剧团则先后来过 6次。同时还有沃克伯爵供奉剧团、牛津伯爵供奉剧团、埃塞克斯伯爵供奉剧团以及其他好几个巡演团队来小镇演出过。这些剧团通常由七八个人组成,不像更早一些时候的剧团,只有三个男人、一个男孩外加一条狗。所以说,年幼的莎士比亚可能有幸看到过伦敦顶级剧团的表演,从而大开眼界,领略到了方兴未艾的舞台艺术中的诗情画意。从一些上演剧目的名字上面,或许就能看出当时的时代气息,如《机智与学识的联姻》、《冈比西斯》、《霍瑞斯特斯》、《够吃即成席》、《生死之交》、《越老越傻》,很多剧作家开始创作反映世俗生活的剧本创作,涌现出了一大批类似上述这类作品的作品。剧作家们的素材来源极为广泛:从正儿八经的正史到五花八门的浪漫野史,从律师学院里上演的阳春白雪的经典剧到民间流行的下里巴人的滑稽剧,从宗教寓言到荒诞传奇。剧作家们笔下的世界里,可以听到妙语如珠的对话、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可以看到各种虚构的乡村和神秘莫测的岛屿;有千奇百怪的大海和山洞,有赤裸裸的罪恶和世间难寻的善良,有戏剧性的悲叹和夸张的感情。年幼的莎士比亚可以看到这些大戏在自己眼前一幕幕展开。这样的耳濡目染,就算是无心,也势必会让他培养起一种戏剧的空间感和对大嗓门儿的对白和朗诵的鉴赏力。可以说,在莎士比亚一天天长大成人的同时,英国戏剧也在慢慢地走向成熟;英国戏剧和莎士比亚都尚处在自己的童年期,冥冥之中,双双萌生了一种有可能大获成功的感觉。

斯特拉特福镇当时还有一些其他形式的戏剧表演。比如圣灵降临节的“娱乐节目”,1583年依旧还是由跟莎士比亚家有姻亲关系的大卫•琼斯通盘设计。演出的节目全都是有大量仪式性和象征性动作的哑剧。表演者身穿戏服,头戴面具,剧中人物都有如“大头”、“腌鲱鱼”之类的名字,而情节则无非是杀戮和奇迹般的起死回生。在《还乡》中托马斯•哈代所描写的那场哑剧,肯定是这一剧种彻底失传前名副其实的哑剧中的一种,讲的是圣•乔治与一名土耳其骑士之间的一场战斗。

约翰•莎士比亚可能还带儿子到距斯特拉特福镇仅20英里之遥的考文垂,去看过在那儿上演的一组著名神秘剧。这一剧种直到莎士比亚15岁时才正式停演。在5个不同的戏剧片段里,莎士比亚都曾提到过希律王这个在此类宗教剧表演舞台上很红的反派角色。他还把“all hail”这两个字当作不幸事件发生前的预兆。在《新约》中耶稣用这两个字来表示祝福。但是在神秘剧中,却给这两个字赋予了威胁的意味,变成了从即将背叛耶稣的犹大口中说出来的一句问候语。我们可以推断,莎士比亚对这个短语的“不幸”含义,是在看这些神秘剧的时候无意中学会的。所以,对于神秘剧演出时所用的露天表演彩车以及整组剧的剧情发展脉络—由创世纪开始到最后审判结束—都是很熟悉的。他听到过“低贱”角色粗俗不堪的插科打诨,也听到过“高贵”角色情趣高雅的谈吐。他看到的是典型的雅俗并存、动静结合,熔滑稽剧、宗教剧及哑剧等为一炉的杂合体;他听到的是由抒情的歌声、抑扬顿挫的吟咏、古奥的拉丁语和通俗的盎格鲁撒克逊语合奏出来的一首共鸣曲。这是一种以永恒为背景,包罗万象的戏剧,绝不亚于一部全球通史,世上所有民族的性格特点尽收其中。人们通常认为莎士比亚历史剧之所以有强大的感染力和影响力,与他对小时候在神秘剧中所看到过的耶稣受难的那些情节的善加利用是分不开的。他的那些系列剧的整个构思,大量借用了这个王国的历史,似乎是他最早的看戏经历的直接反映。

莎士比亚本人提到过“死亡之门”,即“地狱之门”,人们创造这个词汇是出于一种奇妙的想象和对大众的警示。在神秘剧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地狱的把门人”,在《麦克白》中又以看门人的身份冒了出来。不少评论家已经找出了《李尔王》、《奥赛罗》以及《麦克白》中的一些情节与神秘剧的相同之处。耶稣受难的情节就可以在《裘力斯•凯撒》 b和《科利奥兰纳斯》找到。莎士比亚所处的时代是中世纪神秘剧走向尽头的时代。然而纵观英国文化史,我们看到的是这一剧种的延续,而不是画上了句号。而这一剧种的延续,与莎士比亚本人所取得的戏剧成就是分不开的,他以新的戏剧形式,诠释了古老宗教戏剧的全部魅力、多种内涵和激情。他剧中的假面舞会可以将人们带回遥远的中世纪,比方说,剧中的一些人物,如斯兰德、狭陋和班伏里奥,就是中世纪的人才会起的名字。莎士比亚晚期的作品,如《佩利克里斯》,就回到了中世纪神秘剧的露天表演形式。要是他在孩童时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故事,那么他能创作出这出戏,就的确算得上出了新的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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