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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能而示之不能(下)

袁寒云说话了,可目光依旧死死盯住小凤仙。“真美。”

“喂!”袁克定推了一把袁寒云。“你少惹麻烦,这小凤仙可是……”

“大哥,你说什么呢?”袁寒云终于反应过来袁克定的警告,赶紧解释。“我看的是小凤仙旁边那位小家碧玉的姑娘。”顺着袁寒云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小凤仙身旁站着一个一身珍珠色旗袍,年纪约莫十五六,模样俏丽的姑娘,没有小凤仙那一股高傲、清冷的气质,却透露出一股清雅。

小凤仙刚下来就看到了袁寒云对着小桃红垂涎的目光,故意把小桃红支开了。支开小桃红,她才有时间打量起今天的宾客,这场面有意思极了,平日里的刘军长、连大班、李总长……那些被姐妹叫得出名头的大人物,今天都不露脸了,今儿个露脸的都是那号外报纸上叫得出名字的人,她认识几个,可大多数她都不知道,不过光看胡老板那副谄媚又低声下气的嘴脸,就知道要不是为了面子,胡老板早就瘫软在地了。蔡松坡见她只顾打量四周,也没正眼看她,故意咳嗽了两声。

小凤仙意会过来,笑了笑说:“瞧,我只顾着看场面了,倒把先生忽略了。”

蔡松坡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小女子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吗?“你还知道把我忽略了,别急,等会还让你见一个人。”

小凤仙有些惊讶地问:“这……不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吗?还有谁呢?”看着这些个北京城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小凤仙陷入猜测,莫不是……袁……

意会到了小凤仙的意思,蔡松坡赶紧摇头。“要是我把那位大人物给请来了,又得遭到凤仙姑娘的讽刺了。”蔡松坡神秘地一笑,看了看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北洋三杰,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凤仙的鼻尖:“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在北洋三杰等人眼里,就知道蔡锷这个从云南来的土包子,早已被京城的烟花之地收买了,大抵是云南没有什么称得上姿色的美女,这蔡锷一到京城就昏了头。

蔡松坡带着小凤仙,毫不顾忌地向她一一介绍她宴请来的宾客,小凤仙除了惊讶之余,不免猜测,这蔡锷如此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不一会儿工夫,等到客人们写了“局票”,云吉班里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美人儿纷纷报名入座,胡老板这会儿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管事那里入账,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吩咐:“小心侍候客人。”她看小凤仙挽着蔡松坡走了过来,急忙咧嘴笑了起来,笑得只差没把大牙给露出来了。“我真是有眼无珠,不识蔡将军,实在罪过啊。”

“哪里,我还要感谢妈妈呢?”

“哦?”胡老板眼珠子一转。“那是啊,要不是我亲自为蔡将军摘牌,您也不会碰到我们凤仙啊,是吧?我看啊,这就是……缘分!”

哼!小凤仙在心底冷笑,胡老板还真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胡老板看小凤仙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生怕她怪脾气又生事端。急忙拍了拍小凤仙的手,赞许道:“这会儿咱们凤仙姑娘可算是露脸了!”

闲谈间,云吉班里来了一位唱戏的名角——梅兰芳,说起这梅兰芳,也是戏曲界难得的人才,在上海登台演出仅仅三天,就一举征服了上海戏曲界。他一登台,小凤仙也讶异地看着蔡松坡,本以为今天他会演他最擅长的《彩楼配》,谁知,梅兰芳竟然演了一场《黛玉葬花》,这京城第一炮,就大胆地换了曲目,一上场一声委婉地低吟,就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一曲,时而哀怨,时而苍凉,柔里含刚,唱出百转千回的情爱,照出了这世事的繁乱,犹如一汪清水,落入心田,令人心醉,顷刻间,在座的人都被梅兰芳独特的唱腔征服,他所演的黛玉美得让心生怜爱,悲怆的唱腔听得所有人屏气凝神。

一曲落幕,台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如雷的掌声在云吉班里回荡着,眼见梅兰芳就要离开云吉班,小凤仙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问向坐在一旁的蔡松坡:“我能送梅老板几个字吗?”

蔡松坡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起了神情,点点头,请管事拿来笔墨纸砚,菱香艳和杏儿可是嫉妒得红了眼,这小凤仙哪来的好狗命,不仅让蔡锷为她大摆宴席,还把名角梅兰芳都请来了,就连那些身份和地位都显赫的名人都买蔡锷的面子,来云吉班这种烟花之地。

“瞧,香艳姐,还想为梅老板题字,她还真当她是谁了?”杏儿坐在菱香艳旁边,一副轻蔑的样子,今天她可是盛装打扮,期盼着要是能攀上像蔡将军这样的大人物,那她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只可惜,一整晚都没有人翻她的牌,看到小凤仙又想舞文弄墨,蔡锷还在一旁为她研磨,她就嫉妒得要死。“自古到今,我还没听说过妓女为别人题字呢。”说完,杏儿故意掩嘴一笑。

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声不大不小,不轻不重,恰好落入蔡锷和小凤仙的耳朵里。小凤仙刚刚提笔的手顿了顿。

蔡松坡见她久久没有动笔,附到她耳边,提醒道:“发什么呆,等会梅先生一走,你这题字送给谁,那会就真成笑柄了。”这看在外人眼里,可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景象,让一旁的姐妹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

回过神的小凤仙立刻握紧笔杆,动作优雅地在宣纸上写下“演尽人间沧桑事,唱尽世间悲欢情。”几个字,写完之后,想了想,问:“落款呢?”

“凤仙雅士好了。”蔡松坡想了想说。

小凤仙点点头,为题字落款,收笔之后,蔡松坡刚想吩咐黄副官为小凤仙送题字,小凤仙及时拦住了,她想亲自送过去,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小凤仙手捧题字,绕过戏台,来到化妆间,还没进去,就听到里边的人在议论纷纷。

“哼,要不是拿钱逼着我们来,我才不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唱戏呢?”说话人的声音是一个女声,听着年纪不算太大。

小凤跨进大门的脚就硬生生停在了门槛上。

“照我说,那些北洋军阀无不是袁世凯的走狗,现在时局动荡,民不聊生,那些当官的,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对,那个蔡锷更不是什么好人,来到北京就不关心时局,居然还大费周折地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将梅老板从上海硬逼着到京城为那小凤仙唱戏。”

“就是啊,今天在百老汇,本来梅老板还有三场戏,按道理,这蔡锷要听戏,还得排队呢,结果硬是被那个杨度派人给逼着来。”

“那蔡锷不是把云南治理得很好吗?而且深得云南人民的爱戴,为什么非要进京?”

“哼,云南那种小地方,哪里能比得上北京,何况等袁世凯称帝了,他不就是大功臣了吗?你怎么这点都想不通。”

听着这些污蔑蔡锷的话,小凤仙悄悄挪动脚步走了进来,背对着她正在卸妆的梅老板似乎从镜子里看到了,一转头,吓得小凤仙又退了回去。

“好了,你们都少说一句,也不看看现在是在哪儿?”正当戏班里的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梅兰芳的声音插了进来。

“梅老板。”几人的气焰少了一些。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我们靠的是唱戏为生,不要把自己搞得像革命党人似的那么义愤填膺,小心你、你、你,被关进大牢都不知道祸从口出。”

“是!”

小凤仙听到这儿,冷笑了一声,这梅老板何其睿智,分明已经看到了自己,才说那么一番话。听到这里,小凤仙也不必躲躲藏藏,脚步一抬,优雅地走了进来。

“梅老板。”

梅兰芳从镜子里看到了小凤仙,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镜子里的人说话,语气十分平淡,看不出情绪起伏。“凤仙姑娘有事?”

“听了梅老板的唱腔,果然是名不虚传,凤仙想送梅老板几个字?”话一出,四周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讥讽、藐视,总之不会是好,只会是贬义。

“无功不受禄,我只是蔡将军用重金请过来为凤仙姑娘唱戏的戏子而已,凤仙姑娘请回吧,免得戏台后面的化妆原料弄脏了凤仙姑娘的衣服。”

小凤仙在心底冷笑,这梅兰芳真会推脱,接了她的题字,那指不定被戏班里的人骂,不接,又怕得罪了她。这会儿她倒是忍不住打量起梅兰芳,卸完妆的梅兰芳有一张干净的脸蛋,轮廓甚至有些俏丽,只是透过镜子看着她的眼睛多了一丝丝深沉,眉宇间多一份睿智。

小凤仙手中捏着题字,心想,现下如果她硬逼着把题字送出去,那蔡将军的名声就更是“臭名昭著”了,也就适时地退出了戏班后台。

退出前,小凤仙意有所指地对着梅兰芳说:“梅老板,谢谢你今天专程为我这个风尘女子唱了这出戏。”

没等梅兰芳回话,小凤仙拿着题字,径自退出了戏台。

回到房里,蔡松坡就看到小凤仙的题字没有送出去,又见小凤仙看着桌上的题字发呆,就连他进来也没有反应。

蔡松坡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小凤仙才回神。“题字没送出去?”

“哦,没有,梅老板说,过两天他请人到云吉班来取。

一看这小凤仙就是个天生不会掩盖情绪的人,对着他的眼睛有些闪烁,一看就知道这题字肯定没有送出去,此刻心里肯定不好受。

“那行,我也该走了。”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

“等等。”

“怎么了?”蔡锷刚拿了衣服,准备离开,又被小凤仙喊了回来。“发完呆,想起我来了?”蔡松坡故意说。

这一说,倒让小凤仙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今天可是为我大摆设宴。” 将题字放到书柜里,小凤仙正色提醒道:“要是这会儿你走了,别人会怎么想?”

经这么一提醒,蔡松坡才反应过来,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要是这会儿他走了,今天的这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这做戏也得做得像个样。”

蔡松坡转念一想,看着小凤仙一张经过精心上妆后的瓜子脸,今天的她,一改以往素净的装束,可以用美艳动人来形容。

小凤仙不明就里地看着蔡松坡。“你这是……”

不理会小凤仙诧异的眼神,蔡锷径自放下大衣,绕过屏风。坐到小凤仙的床边。蔡松坡的话透过屏风传了出来:“那……凤仙姑娘,你还等什么,还不服侍我就寝?”

这会儿小凤仙急了,她从13岁到云吉班,一直占着“清吟小班”的头牌位置,只要是常来八大胡同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清吟小班”素来是卖艺不卖身,只有极少数会破例,就像菱香艳那样。“你干什么?”

“正如你所见,做戏也得像个样。”

“那你睡了我的床,让我睡哪儿?”

“凤仙姑娘不跟我一起吗?”调侃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衣服都脱了,你还不快进来伺候?”

小凤仙一听,火就噌地起来。“我以为你大将军应该知道云吉班‘清吟小班’素来是卖艺不卖身,可惜我错看你了,你就是一个登徒子……”骂着语调也提高了,小凤仙绕过屏风,一看,她就发现自己被骗了,那蔡松坡哪里有脱衣服,衣服还好好在他身上,他此刻正坐在床沿,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小凤仙鼓着腮帮子,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过来呀。”他拍了拍床边。

小凤仙心里七上八下的,看蔡松坡镇定的神色,她倒有些不自在了,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看小凤仙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蔡松坡看了她半天,才开口:“我就想安静地读会书,没想凤仙姑娘误会了。”

小凤仙吃惊地抬起头看向蔡松坡,原来他故意把她引进屏风后面,是为了让楼下的人以为他在这里过夜了,她懂了,这招叫掩人耳目。可听他说误会了,小凤仙的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小凤仙往床上一躺,故意说:“我困了,你大将军就慢慢看你的书吧。”说完,还故意转过身背对着蔡松坡。

“别睡,给我说说你们朱家最后是怎么落魄的,上次只说到了你爹朱承海被解职,后面的故事我还没听完呢。”见她躺下,蔡松坡又不乐意了,硬是推了推小凤仙的肩膀。

起初,小凤仙不理会蔡松坡,闭上眼睛假寐,可过了好半天,都没发现有动静,想了想,小凤仙又睁开眼睛,这一睁开眼,却发现蔡松坡正仔细端详着她,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对方呼出的气息直扑脸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小凤仙眨了眨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双手紧张地抓住被沿,脸上的红色霎时染满到了耳根。蔡松坡笑意不减,神情镇定,只是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几许深沉。

就在小凤仙以为蔡松坡要吻上自己的时候,他又开口了:“既然醒了,就接着说吧。”

小凤仙气结地瞪了他一眼,最后叹了口气,说着那天没有说完的话:“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朱家遭到牵连,也就落魄了,几个姨太太被我爹遣送回老家,我爹想把我留在身边,可大太太死活不同意……”

小凤仙叙述着自己的童年,蔡松坡捧着书,却是听着故事,说着说着,睡意上来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自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蔡松坡看着书,听着身旁怎么没声音了,转头一看,这小凤仙早已沉沉地进入梦乡,棉被也被踢到了一旁,他放下书,为她盖上被子,静静凝望着小凤仙,她白皙细腻的脸蛋上有一层浅浅的胭脂,只是眉头紧锁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紧锁的眉头,一下,两下,直到那眉头舒展开,他才又捧起自己的书继续阅读。

这两天,北京的气候十分闷热,就算在云吉班坐着也读不了几页书,自从有了蔡将军当靠山之后,小凤仙的日子就空闲了许多,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属于她的,她这会儿闲极无聊,干脆跑到街上闲逛,买了几幅字画,又跑到旗袍店取了为小桃红订制的一件旗袍,一晃大半天过去了,这才想着往回走。

东西买了不少,小凤仙大包小包地拎着,心想穿过几条胡同也就到云吉班了,也就没想着找一辆人力拉车载自己回去,不用多时,就已经回到了八大胡同,在拐一个弯,绕过一条街,就能看到云吉班的大门了,可刚准备拐弯,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她知道有人冲了过来,下意识地想闪过,可惜来人跑得太快,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拐弯处撞到人。

“哎呀!”小凤仙赶紧抱着装有旗袍的盒子,字画被撞得掉了一地,自己还被撞得倒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对不起,小姐。” 来人一看撞了人,赶紧一边道歉一边为她捡东西。

“没……”刚一抬头,一双熟悉的眸子撞进她眼里。“梅老板?”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身着黑色长衫,还戴了个黑色帽子的梅兰芳,遮住了大半边脸,可从声音,她还是听了出来。

“凤仙姑娘!”把捡起来的东西递给小凤仙,梅兰芳也有些吃惊。

小凤仙接过字画,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梅兰芳行色匆忙。“梅老板有急事?”

“不是……”这时,不远处的街口有几个戴着毡帽的人走了过来。“凤仙姑娘,我走了,改日再……”

小凤仙一想,一把拉住梅兰芳。“梅老板被人跟踪了?”

眼看那些人就要追上自己,梅兰芳向小凤仙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小凤仙拉着梅兰芳,只说了一句“跟我来”,就带着他绕进了另一条胡同,绕了七八条胡同,梅兰芳气喘吁吁地问:“凤仙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云吉班。”

回妓院?梅兰芳心里有些不乐意了,可小凤仙假装没看出他的不乐意,故意说:“放心吧,这八大胡同的每条道路我都了若指掌,不会给你弄丢的。”

好像此刻他也只有听她的,没有多余的选择,现在要是回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不一会儿,小凤仙带着梅兰芳从后门回到云吉班,来到了小凤仙的北厢房。

坐在北厢房,梅兰芳打量着小凤仙的房屋,有些诧异,一个风尘女子的房间,竟然装点得如此雅致。

“放心吧,那些人不会查到这里的。”为梅兰芳倒了一杯茶水。“你可以待到晚上,再离开。”

“谢谢!”这算不算是缘分,他梅兰芳两天前还鄙夷的人此刻正是帮自己的人。

“梅老板拿什么谢我?”小凤仙坐在梅兰芳对面,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扇子,优雅地扇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她不是想送自己题字吗?干脆收了那副题字。“凤仙姑娘……”

“不如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怎么样?”

啊?没料到小凤仙问的竟然是这个?他以为小凤仙会提那幅题字。

“街口追你的那几个人,一看就是北洋军的人,你一个唱戏的,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梅兰芳看着小凤仙那双丹凤眼中透露着狡黠的目光,在心底犹豫着,她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倒不是怕小凤仙出卖自己,从她踏进戏台后送题字,到今天毫不犹豫地救了自己,其实,他完全相信这小凤仙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甚至,在她身上有一股子打抱不平的气概。有了,梅兰芳心念一转,不如让小凤仙帮自己,这样可就方便多了,可怎么开口呢?

看梅兰芳不说话,看他犹豫的眼神,小凤仙就猜到梅兰芳有事求她,可不好开口,于是故意走到窗口看了一眼,转头回来说:“楼下那几个人似乎正在找你,梅老板,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你也可以现在就从云吉班走出去。”

梅兰芳有些佩服小凤仙的观察甚微,此时的她,身上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凤仙姑娘。”

“嗯?”

“能帮我一个忙吗?”

接近傍晚的夕阳照在北京的胡同里,显得有些暗淡,一双高跟鞋走在胡同里特别响亮,一个身穿蓝色旗袍的女人,行色匆匆地穿过几条胡同,身后跟着自己的人也紧追其后,故意绕了几个弯,将身后的人甩开,她才从一个胡同岔口走去……

原来,这梅兰芳戏班里的一个年轻人,是革命党人,恰巧来京与另外一批革命党人会和,商讨如何通过报馆呼吁社会各界人士反对袁世凯称帝的阴谋,可惜那个年轻人到了北京就暴露了身份,只好托梅兰芳帮忙,如今,梅兰芳又把这个事情托付给了她,她倒是可以让蔡松坡帮忙,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惜这时间不等人,密函必须在傍晚时分送达,而她也不好大白天的去经界局找蔡松坡,只好自己单独行动了。

不一会儿,她见到了梅兰芳所说的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衫的男人,小凤仙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哎呀!”小凤仙身子一扭,就倒了下去。

从她身边走过来的身穿墨绿色长衫的男人赶忙一把扶住小凤仙。“姑娘,没事吧?”

那人扶起了小凤仙,小凤仙对着来人,轻声说了一句话:“北京的糖葫芦。”

那人一听暗号,错愕地看着小凤仙,错愕之余,小凤仙已经将一封信递了过去。那人回了一句:“天津有灌汤包。”

随后,那人从另一个胡同一转身就不见了,小凤仙见任务完成,迈着轻松的步伐悠闲地走出胡同,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走出胡同,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自己。

夜幕降临,云吉班和往常一样,已经是宾客满堂,从经界局出来之后,蔡松坡就直奔云吉班,如今他出入云吉班就像出入自家大门一样来去自如。

在走廊遇到了小桃红,得知小凤仙下午出去逛街,后来快到傍晚的时候又出去了,蔡松坡也没太在意,决定到北厢房等小凤仙,推门走进北厢房,蔡松坡就发觉今天的北厢房有些不对劲,明明空无一人,可总感觉除了他之外的人来过,踱步来到桌前,坐到椅子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屏风后面。

没料到蔡松坡竟突然站在自己跟前,梅兰芳眼神透露出片刻紧张,但那股神情很快就消失了。“蔡将军。”这声音不卑不亢,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你是……梅老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梅兰芳,可他怎么跑到小凤仙的厢房里了?蔡松坡疑惑地打量着梅兰芳,难道是为了那幅题字?

“是!”梅兰芳眼见也瞒不住,只好承认。跟着蔡松坡走出屏风外,他一看天色竟然暗了下来。他皱起眉头,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不好了?”

“这……凤仙姑娘她……”

“她怎么了?”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蔡松坡漫不经心地问。

梅兰芳走到窗口一看,天色早已沉下,他定定地站到窗口,双手杵着窗台,窗外稀稀疏疏走动着行人,蔡松坡也没打扰他,半晌过后,梅兰芳转身看向正在悠闲地喝着茶的蔡松坡。“蔡将军,凤仙姑娘可能出事了。”梅兰芳料定小凤仙为了帮自己绝对是出事了。现下看来也只有求蔡锷才能够救小凤仙了。

蔡松坡抬头,看到梅兰芳眼神中透露出的担忧,心顿时乱了,就像无数条丝线似的,怎么也理不清。

北洋军军警处 审讯室

此刻的小凤仙正坐在有些冰冷的审讯室,环顾四周,灰白色的墙壁显得没有一丝温度,在她的正前方是一张黑色的长桌,有警棍和一张台灯,喀拉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

“凤仙姑娘,真是想不到啊!”

刘军长?怎么会是他?“刘军长,这是怎么回事嘛。”小凤仙转念一想,记得有一次云吉班设宴款待刘军长,她因为这刘军长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粗而得罪了他,如今他又与菱香艳是相好,这次栽在他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去逛街,本想去新丰楼饭庄为蔡将军买几样邵阳菜,可你的人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你是革命党人!”刘军长伸出食指对着小凤仙,语气几乎是肯定的。刘军长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下。“你把那个穿墨绿色长衫的男人藏哪儿了?那封信送给谁了?要送到什么地方?你们的对接暗号是什么?”

“刘军长,什么信?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看来这刘军长监视梅兰芳已久,还好梅兰芳懂得乔装打扮,否则凭他的名气,早就暴露身份了。“还有啊,什么男人?你可别乱说,现在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小凤仙可是蔡将军的人,哪儿还有什么别的男人。”

“你!”刘军长一听,这小凤仙分明是跟他拖延时间,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小凤仙,我的手下早就看清楚了,是你把那个男人带走的,之后你故意回了云吉班,到了傍晚又去送信,我说的没错吧?”

原来打从她出了云吉班的大门,这些人就开始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好在她多了个心眼,到新丰楼饭庄买了一些菜做掩饰。

见小凤仙不说话,刘军长放轻语气劝道:“凤仙姑娘,你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如果用起刑恐怕你是受不了的,还是招了吧。”

从刘军长的语气不难听出他那一群手下不仅不知道那封信送给了谁,连人都没抓到,现下她只要拖延一点点时间,用蔡松坡做挡箭牌,他自然会放了自己。“傍晚我是出去了,可那是为了去为将军买下酒菜,有什么问题吗?要是等会儿将军回到云吉班看不到我的人,你说蔡将军会不会来找你要人呢?”

军警处大门外,两个士兵正笔直站在门口,蔡松坡的车嘎吱一声停在门口,两个士兵见状,马上对着蔡锷行军礼。

蔡松坡回了个军礼,正准备踏进军警处,却被一名士兵用手拦住了。

“蔡将军,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今天抓了一个革命党人,刘军长正在审问。”

蔡松坡眼眸往下一沉,随即冷哼一声。“正好,我接到消息,刘军长在军警处私藏革命党人。”

两个士兵一听,不禁对看了一眼,这刘军长刚抓了人,这蔡锷的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蔡将军,刘军长怎么可能私藏革命党人。”

“是不是私藏,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完,蔡松坡对着黄副官使了个眼色,黄副官一把挥开那个挡着蔡锷的士兵。

“要是耽搁了蔡将军执行公务,你们谁担当得起。”

两人一听,事情非同小可。“是!”赶紧行了个军礼,打开大门,其中一个还为蔡松坡带路。

啪的一声,刘军长的手掌狠狠地朝桌面拍下。“小凤仙,别以为仗着你是蔡锷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你要是说了,我自然放你走,不说……”刘军长冷哼一声,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我就大刑伺候。”

小凤仙一看这阵势,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后怕,可现在害怕也是枉然的,只好挺直了脊梁,装出毫无惧色的样子,语气也故意加重:“刘军长,我根本就不明白你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你坚持要说我做了什么,那么……证据呢?更何况你的手下凭什么监视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刑伺候,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军长罢了,还轮不到……”

话没说完,刘军长就忍不住上前扬手就掴了小凤仙一个耳光,小凤仙到底也是一介女流,这一耳光,直接将她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嘶!这刘军长下手真狠,小凤仙用舌头顶了顶嘴皮,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又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随即,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刘军长,你今天要是把我打死了,我算你有本事。”这一打,小凤仙的逆反心理也就冒了出来。

“臭婊子,找死!”一看这小凤仙软硬不吃,气得刘军长脸色一变,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鞭子就要抽下去。

砰的一声,审讯室大门被黄副官一脚踹开了。

刘军长刚要发作,一看黄副官身后的蔡锷,吓得一个踉跄,直接吓得把鞭子甩了出去,赶紧连滚带爬地冲到蔡锷面前。“蔡、蔡、蔡将军……”赶紧行了个礼。

蔡松坡扫了一眼小凤仙,她原本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不禁握紧了拳头。看向刘军长,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可多了一份微怒:“刘军长!”

“到!”看来这小凤仙果然如外界传言,把蔡锷给迷惑了,要不区区一个风尘女子,何必劳驾他将军大人亲自登门。

“我接到线报,你私藏革命党人。”

啊?刘军长一听,傻眼了,他以为蔡锷要问的是他的红颜知己被打一事,怎么这会竟然诬赖他私藏革命党人。

“蔡……将军,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刘军长赔着笑,口气战战兢兢。“我这军警处……怎么……怎么可能私藏革命党人呢。”

“没有?”蔡松坡看着刘军长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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