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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之后的大学岁月,凉夏把几乎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计算机方面,去学习网络制作,考不同的等级证书,几乎就是如假包换的计算机专业高材生,能够自己在寝室把电脑改装得面目全非。

这转变是如此突然,以致杨漾还是不禁询问起来。凉夏只是笑,说自己总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关于网络方面的问题,凉夏都是通过ICQ从晋浔那里获得解答。她会询问叶迦的病情,渐渐发觉心脏的固执,损坏之后便自弃到底。晋浔也会固定看凉夏在一些偏僻论坛发的生僻帖子,有时也转一些到自己公司的网站上。

转眼毕业,晋浔说他们公司的人事会去浙大的高招会,问凉夏是否有意。

她看着对话框里他打出来的问号,手指悬在键盘上,问自己是否是离开这里去另一座城市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闭上眼睛,聆听自己的回答。

可是没有,她没有听到任何召唤的声音。何况,面对晋浔,她一定日日梦见白色的小楼,世纪末的初雪,抽烟的男子和病床上的女孩,女孩的手背青筋突兀。

她说,我留在杭州。去北京,要带走的东西太多,太麻烦。

留在杭州,她亦在电话里这样告诉妈妈。这是第一次,她愿意以心平气和的口吻与父母说起未来的打算,当然,依旧只是说起,而非商洽。

“工作好找吗?”

“好找,已经和一家网络公司谈得差不多了,会要我的,毕业手续办了就签。”

“住的地方呢?”

“正在找。公司附近的居民区有不少出租的房子,正在看。”

“钱不是问题,一定要安全,要住得舒服。”

凉夏在电话这边频频点头,这个母亲看不到的动作已经将一切明了。动荡不安早已成为少年笑谈,整九年,且跨越了一个世纪的距离,这相互的谅解,终是达成在宏阔岁月之外。

这谅解,也包括母亲终于告诉她,昭阳给她写过信件,写过许多,只是他们嘱咐过凉夏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昭阳寄到学校传达室的所有信件一定要一律扣留而后胡乱弃置。

心是平的,像突然伸头看悬崖下面的湖水,临着风,空空如也。

放下电话,她便如约去看房子。是在老一些的城区,菜市,医院,水站,热闹齐全。小区门口就有直达上班地点的公交,相隔六站,尚算方便。

平均四层高的老房子,满墙蜿蜒的爬山虎茂盛茁壮。公寓在临街的三层,窗外是一棵桂花树,树下歪歪斜斜地停着自行车,墙根苔藓斑驳,石板地面常是湿漉漉的模样。阳台很小,封上了铁笼,锈迹斑斑。屋内很干净,一室厅,铺了木地板。凉夏想若勤快一些就可以光脚随意走动随地盘坐。

妥帖定下住所之后,她很快就收拾了寝室搬离。杨漾帮她来回拖了几趟编织袋、箱子、盒子到公寓楼的门口,一一塞进后备箱里,尽了绵薄的情谊。凉夏关山车门,摁下车窗,透过夏日黏稠的热风与她挥手告别,知道又一个人会从她的生命里经过,而后消失不见。

车行几乎半个杭州城,她看着这生活了七年的城市,却陌生而新鲜。时间带来的体验在她再经过西湖附近的时候最为强烈而直接,心有震动,却无再深的感触。真好,这暴雨刚过的晴空,这盛夏,这喧嚣,这生活。因而下车搬好物品的时候,连并不热情的司机也变得可爱,凉夏歪着脑袋挥手说“谢谢师傅。”

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缓了缓神,才开始这浩荡的搬家后续。

房屋之前已经清扫,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窗帘,桌布以及床上用品全部更新,仔细铺就。母亲给她寄来奶奶自己绣的床单和被罩,有大朵大朵的鲜艳牡丹,和明亮的绿叶,奢侈铺开,带着归属般的烟火气味。那是上一辈人的方式,惦念吃穿用度,仿佛别处买不到一般,充满了早已缺失的人情冷暖。

在冰箱上贴上白纸一张,用圆珠笔写上需要购买的种种物品,包括书架,垃圾桶,储物盒,还有需要填塞冰箱的食物。这微小的快乐,无人分享,却可自足。

一包一包归置物品时,凉夏突然发现竟然将从不离身的藤编盒子以及那张照片遗忘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不记得司机的名字,没有记下车牌号,她瞬间有了轻微的绝望,仿佛整个人都随这丢失成为了空白。

她想起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小心翼翼将之放诸位子上的举动,一帧一闪,都充满了沮丧。她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失重了,不知如何是好。

给杨漾打电话,询问是否记得车牌号,杨漾努力回想也只记得3或者7之类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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