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玉闻言，就将报价单中家具部分的单价细看了一下，见每件家具除了他父亲的董事长办公室外，其余的都没有过万，一把普通的员工办公椅还不到一千，确实不算太高，心里也就认可了陈锋的说法。不过王念玉可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去，而是笑着给陈锋递了一根烟，假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陈，王哥给你交个底，王哥这边是新公司，开始的时候呢……王哥这边摊子铺的有些大，手头上一时有些紧。你看要不这样，家具和装修部分一起，按照你设计方案书上的品牌和家具款式，五十万你给王哥做下来怎么样？王哥这边可只有这么多预算了！”

“不……不，绝对不行，王哥别难为小弟了！”陈锋立时急得跳了起来。好家伙，王念玉大刀一下就砍去一百二十多万，还不许换东西，他能做下来才怪？！

“小陈，王哥这边也难，手头只有这么多的预算了！”王念玉见陈锋急得跳脚，他就笑着站起来，将陈锋按到了椅子上，语气依然没有松口。王念玉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家做玉器首饰这行，顾客要是不懂行的话，他们出个有水分的鉴定书就可以卖高价，他也怕陈锋的家具这行也这么做，所以就只能狠杀价，看看陈锋的为人和表现了。

陈锋见王念玉的样子，还真以为王念玉手头有些紧，当下便皱着眉头坐了下来，随后拿着方案书的报价又看了一会儿，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哥，五十万按照现在方案书上的配置真做不下来，除非去掉代替装修的高隔间费用，不过那样的话，整个效果就差了好多，落了俗套！”

王念玉一听脸就不好看了，他才不想他的客户一进门，就感觉他的公司土里土气，再说做玉器这行的一般都不差钱，他真要那么做还不被同行给笑死了？还有，要是顾客到了公司参观，一看公司并没有出彩的地方，人家也会认为他的公司没实力。

“那个代替装修的东西不能去，东西也不能换，小陈，你就想想办法帮帮你王哥这一回，啊？若不然王哥就只能到别家去看、另做设计了！”王念玉一边打出了感情牌，又一边威胁着试探陈锋的底线。

“真不行，王哥，小弟这边就算心里想帮您，可也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陈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行？我看你小陈是不给王哥面子！”说完后，王念玉就气呼呼地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而眼神却用余光观察着陈锋的表情。

陈锋毅然摇了摇头，随后眼神看着桌上的方案书有些茫然，心说自己寄予厚望的第一笔单子，和客户的关系处得还挺好，可怎么就黄了？！王念玉见陈锋的表情如此，心里倒是放心了，若是陈锋答应五十万能做下来，他反而有点儿不放心呢。原因嘛，当然是王念玉担心陈锋给他的东西以次充好，他又不懂装修家具这行，陈锋答应五十万能做下来，那肯定是偷梁换柱了，这样就与他想把公司装修成大气稳重、又漂亮上档次的想法事与愿违了。见陈锋死不松口，王念玉心道他果然没看错，看来这小陈真是个实在人。

虽然给陈锋打上了诚实的标签，但王念玉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戏演下去，随后就拿起了包和陈锋握了握手，眼神盯着陈锋，表情全是为难和不好意思的样子：“小陈，王哥和你是很是投缘，装修和家具真心想在你这儿做，钱方面王哥可以再想办法，但你这一百七十五万的报价确实太高了，王哥接受不了。你给王哥个实价，王哥感觉行就不走了，若是不行，我们就当没有这一笔生意，依然是好朋友！”

老实陈锋闻言立时回过神来，心想王哥这人对他不错，还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当下陈锋连忙点了点头，取过计算器准备打一个最低的折扣给对方。可就在这时，陈锋眼神的余光却看到了王念玉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诈我的底线！陈锋心下立时明白过来，王念玉这是在跟他玩儿花招。他陈锋也是第一次和客户谈判，太紧张这个重要的单子了，才差点儿上了王念玉的当。陈锋心里先是一怒，随后在心里嘿嘿笑了起来，心说王念玉到底还是有点儿嫩，既然被他陈锋识破了，那么这笔单子还就得让王念玉多出点儿血，反正事后万一王念玉知道了，他也有说辞！随后，陈锋就在一脸肉疼的表情中，快速敲了几下计算器，将价格重新调整到一百六十四万，按这个价格，公司这边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纯利，若是按照这个价格成交，不仅他自己可以拿到五个点的提成，想必顾总那边也会很高兴的。

“王哥，小弟第一次做业务，价格没给王哥这边多报，既然王哥这边手头不宽裕，那小陈这边就将价格压一压，这个价格是公司最大的底线了。公司这边不赚钱，小弟也是没有业务提成的，事后王哥请小陈吃个饭就成！”陈锋说着，一脸肉疼地将计算器上的价格摆给王念玉看，随后就沉默地坐下来，满是郁闷地抽烟。

王念玉一看计算器上的价格，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儿，心想怎么才让了不到百分之十呢，他原本还以为最少能让百分之二十呢。于是，王念玉满是狐疑地盯着陈锋的表情，却见陈锋沉默不语和肉疼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想小陈可是实在人，应该不会骗自己，但这价格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小陈做生意太实在的缘故，这可有些不合生意场的常理啊？！

“小陈，你让这么点儿钱也太没有诚意了！”王念玉有些不死心地说道。

“王哥……”陈锋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摆了摆手说道：“小弟都不能拿提成了，你就放过小陈吧，这个价格真的是最低了。”

“可这个价格你王哥接受不了，要不你给你们顾总去个电话，看能不能再让点儿？就当王哥的公司给你们做个宣传！别赚太多了，若不然王哥就只能到其他公司去看了！”王念玉见陈锋这边压不下价格，又把主意打到了顾若楠那里。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好吧，那我问问，王哥你稍等！”陈锋嘴上说得客气，但表现得兴致却不太高，耷拉着脑袋拿着手机出了设计部，随后虚按了几下手机，对着空气说着什么，不时还大声地吵上一两句，大概的意思是他这边和王总的关系很好，王总这边手头不宽裕，看公司这边能不能给个支持什么的，就当是做样板工程了。

缩在设计部角落玩游戏的杨花听到门外的声音，还以为陈锋真跟顾若楠吵上了，当下便急着站起来向门外冲去，中间还狠狠白了王念玉一眼。于是，在杨花的劝解下，陈锋挂了电话重新在王念玉身边坐下，急急地喝了一口水，高兴地邀功，说道：“王哥，顾总的意思是可以去掉四万零头，也就是一百六十万，这可是小陈这边好不容易争取的，王哥要是再不满意，小弟就没有办法了！”

“不赚钱的单子，陈锋你做什么？人家送你几瓶小酒，你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地跟我……顾总吵，你能啊你？！”杨花气鼓鼓地给陈锋添了一杯热水，中途忍不住对陈锋说了一句，才回到了设计部最后面去了。杨花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一边的王念玉听到杨花的话后心里很是满意，还以为陈锋诚心为他着想才和顾若楠那头吵起来了，就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陈锋的肩膀，有些感动地说道：“小陈，你为王哥着想，王哥心里是明白的，但和领导大声说话就不对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啊！”

安慰了老实人小陈后，王念玉才小声地指了指杨花问道：“她是谁啊？挺凶的，给你王哥甩脸子！”

“顾总的侄女！”陈锋为难地摊开手说道。

“哦，明白了！”王念玉一听，也就理解了杨花的所作所为，人家维护长辈的威严，也没什么不对，当下便错开了这个话题说道：“小陈，说实话，一百六十万的价格王哥感觉还是高了点儿，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这边，是你们的产品定位高的问题，王哥也能理解。要不这样，王哥先拿着方案书回去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筹集一下资金。三天以内，王哥给你答复怎么样？”

“也好！”陈锋平静地应了一句，就邀请王念玉去吃饭。王念玉说上次是陈锋请客，这回无论如何该他请了，当下就让司机开着车将陈锋和同样开着车的杨花请到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私房菜馆。饭桌上的杨花兴致不高，王念玉的那个保镖兼司机也是个闷葫芦，而王念玉和陈锋两人的骨伤都没好利索，也就没有喝酒，于是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王念玉和陈锋两人也没有谈刚才生意的事情，随意聊了些闲话，饭局就散了。

辞别王念玉后，杨花就拿出了魔女的手段狠狠地在陈锋胳膊上拧了一下，然后大眼睛瞪着陈锋说道：“陈锋你怎么为了一个外人和我姑姑吵，你不想在公司混了啊你？”

“啊……疼！”陈锋还是第一次被人拧，疼得不住地揉着胳膊苦笑着说道：“花姐你误会了，我刚才没有拨通顾总的电话，是对着空气说呢！”

见杨花还是不信，陈锋将手机递过去让杨花查看通信记录。杨花接过手机认真查了已拨电话，见果然没有顾若楠的号码，大眼睛立时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陈锋道：“那你是干什么啊，吓了我一跳！”

“嘿嘿！那个王总跟我玩儿虚的，我就跟他玩玩儿！”陈锋立时扬了扬浓浓的眉毛得意地说道，显然他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很是满意。

“好啊，你也学坏了！”杨花明白过来后，就没好气地握着小拳头在陈锋胸口轻打了一下，过后她又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些亲密，就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陈锋当下就抓了抓头皮，笑着道：“做业务的就得这样，你看人家王总演得也不差啊，我就是才学了点儿！”

“切，好的不学，就学那些业务老油子骗人，看来花姐以后也得防着你点儿！”杨花没好气地白了陈锋一眼，随后拉开车门示意陈锋坐副驾位上，她才扭着小腰从另一边上了车。

杨花开车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大晚上的也要把驾驶位那侧的车窗开着，让秋天的凉风吹得她秀发飞扬。

“你把窗户关上吧，这么吹着不冷吗？”陈锋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就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乐意……怎么着，有能耐你来开啊！”杨花给陈锋投了个得意的眼神，稍过了一会儿又担心陈锋受凉，还是将车窗给关上，说道：“那个王总的单子也算是大单，谈完后有没有把握？”

“不好说，他虽然年轻，但也挺精明的，我这次给他的报价有些高！”陈锋将头往后靠了靠了道。

“那你怎么不给他再让点儿，若是再让点儿的话，说不定这个单子当时就能定下来了，何必这么拖着，不知道夜长梦多吗？真笨！”杨花白了陈锋一眼道。

“你不懂！”陈锋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德性，神气什么？！”杨花气的用大眼睛狠狠瞪了过去，却见陈锋已经闭上眼睛，她只好翻了翻白眼又无可奈何。

陈锋闭目养神的同时，脑海中将他今天和王念玉谈判的经过，从头到尾又回想了几遍。显然，对这场他人生第一次正式的业务洽谈，一开始他的心情还是很轻松的，可等到精明的王念玉表演起来，他由于太紧张这个重要的单子的缘故，表现就有些焦急和局促了。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陈锋叹了一口气，心想若不是王念玉不经意间露出得意的一丝笑容，他说不定真中计了，而且以王念玉的精明，就算自己当时给了最低价，王念玉肯定也不会当场定下，还是会说要回去考虑和比较一下，顺便再试试自己这边的底线。所以，价格不是这次谈判的主要因素。好像刚毕业接手公司的王念玉还没有一个到底值不值的概念，对方在乎的是谈判的过程，一个刻意杀价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这边被杀的越狼狈，王念玉那边就越满意。

想到这儿，陈锋就笑了起来，还好最后他这边表演得还不错，特别是灵机一动和老板的一番“争吵”，应该说都满足了王念玉的虚荣心。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念玉无论是对丰悦公司的实力、还是他做的设计方案，以及他小陈本人“诚实”的作风都是很满意的，只要在这几天中，他这边耐心一点儿不要着急，应该就能等到一个结果。就算王念玉想另找一家或者几家家具公司做比较，但要想找到和丰悦公司实力相近、所做设计又同样出色，还能令王念玉放心又和他投缘的，几乎就不可能了。陈锋往深里想了想，脸上就变成了坏笑，心说王哥呀王哥，你还想考验我陈锋的耐心，那你就慢慢地等着吧，这可是你先演戏的，就不要怪我陈锋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