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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随着一声惊雷,一块玉佩落向地面。

“哎呀!”锦衣男孩惊呼一声。与此同时,一只穿着布鞋的脚伸了过来,准确地接住了落下的玉佩。锦衣男孩不可置信地看向这只脚的主人——一个虎头虎脑的粗衣男孩。

“……谢谢。”锦衣男孩弯腰捡起玉佩。

粗衣男孩收回脚,大咧咧地挠挠头,眉间隐约可见的红痣在他明媚的笑容里跳跃着:“不用,我也是碰巧了,呵呵。”

今天是纳兰性德大殓的日子,纳兰家聚满了前来吊唁的人。因为人多气闷,锦衣男孩便溜到纳兰府的后园子转悠,没想到这憋了一上午的春雨竟突然下起来,逼得他只好跑到附近亭子避雨,刚才想掏帕子擦脸,不小心将怀里的玉佩带了出来,还好被粗衣男孩接住,若是摔碎了,还真有些可惜。将玉佩仔细地收进怀中,锦衣男孩用帕子擦拭头上的雨水:“你应该不是纳兰府里的。你叫什么?”

粗衣男孩拉起衣角擦了擦脸:“我叫年羹尧。”说完,又好奇地问:“我爹说葬礼小孩子不能来,你也是偷着跟来的?”

锦衣男孩摇了摇头:“我大哥带我来的,纳兰明珠是我大哥的舅舅。”

“为什么你阿玛不来?”

“我阿玛……太忙,不方便出来……你爹是刑部郎中年遐龄吧。”

年羹尧愣了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父亲是谁?!锦衣男孩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满朝文武就他一个姓年的,不用想也知道。”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竟然知道文武百官的姓名,当真奇怪,可年羹尧却没往这方面想,抬头看看天,见雨小了些,揉着空落落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对男孩道:“我饿了。” 锦衣男孩见他五官扭在一起的样子,笑道:“我也饿了,咱们去前面吃席。”

年羹尧赶忙摇头:“那里人多,被人管着不舒服,我带你去个地方,管保你吃得香!”

锦衣男孩犹豫了一下,看年羹尧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年羹尧神秘一笑,牵起锦衣男孩的手:“跟我来!”

年羹尧拉着男孩七拐八拐奔向厨房,许是急雨淋散了前院儿的席,人们都去前头帮忙,所以他们这一路竟没碰到一个人。

来到厨房,刚要推门,突然从里面传来小女孩儿的哭声,跟着一个稚气的童音道:“倚栢,去玩儿吧,别哭了……”

听出是小孩子,年羹尧不再紧张,推开门大方地走进去,锦衣男孩也随后跟了进来。

厨房里,靠近锅台边蹲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正低头抽泣。旁边一个四岁左右,头发微黄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见到有生人进来,有些不知所措。年羹尧凑到女娃身边,夸张地弯下腰去看她的脸,见女孩长得粉嫩秀气,只是两颊被泪水抹出几块滑稽的污迹,不觉哈哈笑道:“喂!鼻涕猫,爱哭鬼!”

女娃见到生人,心里害怕,站起身往后缩,小手不自觉地牵住小男孩的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年羹尧,一时竟忘了哭泣。小男孩见来人比他大不了两岁,嘟着嘴道:“倚栢不是爱哭鬼,是我额娘说她是野种,她才哭的。”

年羹尧闻言愣住,看向女娃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与年羹尧同来的锦衣男孩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半湿的帕子,弯下身给女娃擦脸:“你叫倚栢?” 女娃张大眼睛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小男孩道:“她叫倚栢,我叫富尔墩,额娘都叫我永哥。”顿了顿又问:“你们是谁?”

年羹尧咧嘴笑道:“我叫年羹尧。”说完指着正给倚栢擦脸的锦衣男孩:“他叫……”突然想起锦衣男孩并没告诉自己他的名字,打住话头不再说下去,锦衣男孩回过头接口道:“我叫胤禛。”

“他叫胤禛。”年羹尧咧嘴笑着重复一遍,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眼睛环顾四周,见灶台上有个砂锅,忙爬上去,打开用勺子一顿乱搅,胤禛刚要制止,只听年羹尧哈哈笑道:“嘿,有好东西!!”

胤禛被他兴奋的情绪吸引,忍不住问:“什么好东西?” 年羹尧将勺子从砂锅中拿起递到胤禛面前,胤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鲍鱼,顿时失了兴致。

年羹尧却很是兴奋,他虽是官家子弟,但像父亲那样的五品京官在北京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也只在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鲍鱼,而且是极小的一只,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见,更别提吃了。年羹尧将鲍鱼放进碗里,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咽下口水,将碗递给胤禛道:“这个给你!”胤禛刚想说他不吃,可年羹尧已将碗塞在他手里,并且认真地道:“你长得这么弱,应该好好补补!”

听见这话,胤禛端着碗有些发怔。作为皇子,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一个人能将唯一的并且是他自己也很想要的东西让给他,这份心意,从小到大他都不曾领受过。额娘告诉他,皇阿玛有太多儿子,自己稍有松懈便会落于人后,如果失了皇阿玛的宠爱,便会失去一切。所以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争,还是争,从没出现过“让”这个字。拿起鲍鱼咬了一小口,虽然凉了,却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只鲍鱼都要美味,只是吞咽到喉咙时有些发涩,哽在那里执拗地不肯下去。

年羹尧不知道胤禛心里复杂的想法,放下勺子四下张望,见梁上吊着个篮子,咧嘴笑道: “哈哈,没想到还有这个。”说着,踮起脚在篮子里摸,不一会儿,果然让他摸到一只熏得黑红的烤鸡。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鸡?”永哥终于忍不住好奇,颤声询问。

“猜的,我家的腊肉熏鸡都这么吊着,没想到他们家也一样!”年羹尧摆出副“这可怨不得我”的表情,从灶台上跳下来,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胤禛:“把这个也吃了,我爹说吃得多才长得壮!”

胤禛看看左手的鲍鱼,又看看右手的鸡腿,心里一阵温暖。

年羹尧跳下灶台,举着烤鸡刚想吃,抬头见倚栢眼巴巴看着自己,忍不住自语:“对了,想必你娘也不给你饭吃。”说着撕下另一只鸡腿塞进倚栢手里。

胤禛听年羹尧话说得奇怪,问道:“怎么?你娘不给你饭吃?”

年羹尧在烤鸡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我是养子!像你这样有额娘疼的人不会明白。”说完扭头看看倚栢,似乎觉得这个尚不懂事的女娃倒可以懂得他的感受。

胤禛神色黯然:“我虽有额娘,可一年也见不上几次,现在的额娘也算疼我,就是功课逼得紧,片刻不得喘息。”

年羹尧见胤禛沉着脸,心情不觉也跟着沉下来。半晌方道:“没关系,如果你额娘再逼你,我教你个法子。”

胤禛虽心智比同龄孩子成熟,到底有些小孩心性,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年羹尧得意地道:“有一次我大娘不给我吃饭,我便偷偷溜进她房间,一泡尿撒在她鞋子里,第二天……哈哈……她一脚踩在鞋里,觉得脚湿了,于是拿起来闻,等她知道是尿,气得杀猪般连跳带叫,让丫头侍候泡了一天的脚,到了晚上,两个脚丫子泡得跟两只退了毛的大白耗子一样,哈哈……”年羹尧连讲带比,既形象又生动,惹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那段关于“额娘”的沉闷话题也随之结束。

四人正吃得起劲,突听厨房门响,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看见胤禛时松了口气,陪着小心道:“爷,您可让奴才好找。该回了,娘娘还等着您问功课呢!”

胤禛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放下手中的食物,用帕子擦干净双手,低声道:“好,回吧!”

年羹尧见胤禛要走,忙问:“你要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再一起玩?”

胤禛踌躇着摇摇头:“不知道,我出来一趟不容易。”

年羹尧有些失望,慢慢低下头去。

胤禛看出他的想法,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刚才险些摔碎的玉佩塞进年羹尧怀里:“这是我亲额娘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你好好收藏,以后如果遇到难处,拿出这个我会帮你一次!”

年羹尧被他突然的举动弄愣了,见胤禛走出厨房,忙扔下烤鸡,将满是油渍的双手在衣服上胡乱抹了抹,提步追出去。

“胤禛,胤禛…..”

听见喊声,胤禛回头站住,年羹尧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弹弓:“这个……这个给你!”

胤禛接过来,弹弓做得很精致,铜质的弓柄崭亮崭亮的,可以看出是年羹尧的心爱之物。

“这是我爹送给我的,现在送给你。”

胤禛微微一笑,将弹弓收进怀中。

年羹尧喘息着问:“胤禛,咱们是朋友吗?”

胤禛一愣,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有兄弟,有奴才,有荣华富贵,独独没有朋友。

“自然是,咱们是朋友!”胤禛感到自己胸中涌起一股热血,让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年羹尧闻言心里高兴,笑着挠挠脑袋,忽然想到刚才胤禛说帮他一次的话,觉得这样说似乎很豪气,于是也学着道:“以后你遇到难处,用那个弹弓,我也会帮你一次。”

旁边的小太监听了年羹尧的话噗嗤笑出声来,心道真是个孩子,四阿哥贵为皇子说这话绝不是大话,而这小孩竟然也这样说,真是自不量力!哎,孩子就是孩子!

孩子有孩子的天真烂漫,但孩子不会永远是孩子,而且时间在孩子身上也似乎流逝得特别快。

春去秋来,冬尽春归,转眼间年羹尧已从垂鬓小儿长成一位翩翩少年,只是性子更加顽劣,脾气也越来越倔强。

因为郭琇同年遐龄素来亲睦,所以明珠因郭琇的参劾被贬后,年羹尧再没机会去明珠家。日子一长,对几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连名字都淡忘了,唯独胤禛送他的玉佩因为样子玲珑,上面又镂空刻着一只雄鹰,让他非常喜欢,自己拴跟红绳挂在脖子上,天长日久下来,不戴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日清晨,年遐龄一家在后堂吃早饭。后堂开着门,不时有柳絮飞进来,惹得苏氏心里烦躁,想起昨夜年遐龄晚归,苏氏边吃边絮叨,说年遐龄即没胆子又没出息,当官捞钱的本事没学会,倒学会眠花宿柳。年遐龄对她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因为懒得和她一般见识,所以只是闷头吃饭。而年羹尧却气不过,眼珠一转打断她,一本正经地道:“大娘说得对,爹就应该听大娘的,对了大娘,昨天我特意为您做了首诗,一会儿就要交给夫子!”年遐龄莫名其妙地看向年羹尧,这个家里与苏氏最不对付的就是他年羹尧,今天他怎么转性了?!

苏氏也觉得年羹尧今天有些奇怪,白了年羹尧一眼:“你为我做诗?我耳朵没毛病吧!”

年遐龄见年羹尧眼中闪着坏笑,知他没安好心,又见苏氏转移矛头不再针对自己,乐得安生,当下只低着头吃饭。

年羹尧一本正经地道:“大娘耳聪目明,怎么会有毛病!您若不信,我这就拿来给你看!”说着,对身后的家仆魏之耀使个眼色,吩咐道:“魏子,去把我桌上的诗作拿来,给大娘看看!”

魏之耀早就猜到年羹尧肚里在琢磨坏点子,听他吩咐,忙答应着跑了出去,过一会儿,连跑带颠拿了张写满字的纸回来交给年羹尧。旁边的家仆孙宏远好奇地问魏之耀:“什么诗?夫子让二少作诗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年羹尧警告地瞪了孙宏远一眼,郑重地将纸交给苏氏:“大娘请看。”

苏氏接过,粗略扫了一眼,一时没领会里面的意思,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有心卖弄,清清嗓子大声读道:“卧石木朱卧醉霏,岸石春绿岸百迟,春绿木朱陡时暗,游霏游春游栢池。”

念完,年遐龄一口饭全喷在地上,下人们不敢取笑主母,憋得满脸通红捂着肚子,年羹尧更是乐得用头直磕桌子。

苏氏尚没明白怎么会回事,拿着纸问坐在旁边的年希尧:“我念得不对吗?”

年希尧是年遐龄长子,从小性子平和,懂事明理,见苏氏被年羹尧戏弄还不自知,忙一把捂住苏氏的嘴,给年羹尧使个眼色让他快走,又伏在苏氏耳边说了几句,苏氏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一双眼睛冒火般狠狠盯着年羹尧。

年遐龄强憋着笑,抹抹嘴站起身:“我去衙门。”

年羹尧也跟着站起身,嬉皮笑脸边往外跑边喊:“大娘不是耳朵有毛病,而是脑袋有毛病,哈哈……”刚跑出屋门,就听见身后“哎呦”一声,年羹尧脚步不停回头一看,只见孙宏远一手捂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绣花鞋,哭丧着脸看着年羹尧。而屋里的苏氏正弯腰在脱另一只鞋。年羹尧哈哈笑着边跑边对孙宏远喊:“二小,把鞋带走,下课后用它抓蛐蛐!”

孙宏远哪敢拿走苏氏的鞋,战战兢兢将鞋送还给苏氏,转身去追年羹尧。二人一路跑到学堂,坐堂的王夫子已经开始授课,年羹尧冲进去一头扎在桌子上喘粗气。

王夫子对年羹尧的脾性十分不喜,几次想将他赶回去,无奈年遐龄又是塞银子又是拜托,他才忍受这块朽木至今。今日见年羹尧又迟到,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沉着脸问:“年羹尧,为何又迟到?”

年羹尧懒懒地扬起头:“我家大娘病得直说自己是猪是驴,我侍候了汤药才急忙赶来……”

他说的话引来众人哄堂大笑。王夫子嗓子眼儿哼了一声,冷着脸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君子当耻不信,不耻不见信。如你这般恬不知耻,与小人有何分别!”

王夫子今天这番话说得极重,年羹尧心里不快,顶撞道:“夫子句句不离君子,请问夫子可知何为君子?”

王夫子见年羹尧一副挑战般的表情,扭头又见其他孩子都张着大眼睛等待自己回答,咳了一下道:“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简单说来,君子者应如梅兰竹菊,具有高洁、清逸、气节和淡泊的品格。”

年羹尧待他说完,追问道:“为何竹被比作君子?”

王夫子捋着胡子摇头晃脑道:“竹中空而有节,心虚节贞;耐寒挺拔,不折不浊,其德堪比君子。”

年羹尧从座位上站起,冷笑一声:“夫子说得不对!竹的品性最是霸道,它的根茎遍布地下,靠近它的草木都无法生存。所以竹最虚伪,它展现出夫子所说的气节,却在地下偷偷夺走其它草木的养分,让它们无法存活。难道夫子心中的君子,便是这么个虚伪霸道的东西吗?!”

年羹尧的话让学堂里一阵哗然,王夫子的脸白了红,红了又白。圣人之言对他来说是真理,是信仰。现在竟被年羹尧侮辱为“虚伪霸道的东西”,一股怒气从胸口涌出,颤声道:“放肆!!你出去,像你这样目无尊长的孽徒,我教不了你!你走!”

“走就走!我早就受够了!”说完,年羹尧梗起脖子,大摇大摆走出学堂。

王夫子从没遇到过如此狂勃的学生,见年羹尧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仰身向后便倒。

再说孙宏远,年羹尧进了学堂,他便在门口蹲着。不大会儿就听见自家小少爷跟夫子有问有答,起先他还很得意,后来渐渐发现对答间语气不对,最后又听王夫子生气要赶年羹尧走,心道少爷又闯祸了,想起年遐龄交代若二少闯祸,让自己赶紧报信儿的话,扔下书匣子撒腿就往工部衙门跑。

年遐龄正在看公文,见孙宏远火急火燎跑来,心里咯噔一下,待问明缘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赶紧领着孙宏远赶紧赶到学堂,学生们已经散了,王夫子独自在后堂榻上歪趟着,脸色有些苍白,看来气得不轻。

“夫子,小儿今日是不是又闯祸了?”

王夫子给年遐龄让了座位,叹口气道:“年大人,您家公子老朽真是教不动,贵公子是块好材料,无奈老朽没有琢玉的刀,恐会误了公子。”

“夫子……”年遐龄还要再说,却被王夫子摆手止住:“年大人,老朽说的句句肺腑,希望大人不要强人所难!”

年遐龄见王夫子态度坚决,知道再无转圜,叹口气,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放在案上:“夫子,这是我代犬子给夫子赔礼的,看来小儿和夫子没有师生缘分,我也不强求了,夫子保重。”

年羹尧在集上玩儿到太阳下山才优哉优哉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魏之耀立在门边儿使劲给他使眼色。

“魏子?怎么了?”年羹尧对魏之耀的警告丝毫不以为意,左右没看见孙宏远,诧异道:“二小呢?这小子,从学堂出来就没见他,跑哪撒野去了!”

“我倒想问问你,跑哪撒野去了!!”厅堂里传来年遐龄威严的喝问声。年羹尧身子一震,爹很少这么厉声说话,看来今天动真格儿的了。

“我去集上了,怎么了?!”年羹尧抬腿迈进门槛,在他心里今天之事自己站理,所以即使年遐龄发脾气,他仍然理直气壮,毫无惧色。

“你,你还有理啦?!被夫子赶出学堂,还好意思去集上?!”年遐龄气得浑身直哆嗦,真奇怪自己这样循规蹈矩的人怎会有么个难以管束的儿子。

苏氏早上受了年羹尧的愚弄,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见年遐龄脸色铁青,冷笑一声道:“哎,到底是个来历不明的,不知道遗传了谁家的劣性臭毛病……”年羹尧最恨苏氏说他来历不明,涨红脸刚要奚落苏氏几句,见大哥年希尧从外面进来,已经滚到舌头边儿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冲着年遐龄顶道:“是夫子的道理不通!我没错!”

年遐龄见他冥顽不化,气得拍桌子怒道:“你这个不肖子!去祖宗牌位前跪着,谁敢给他饭吃,我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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