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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1

虽然在求神保佑,但这东西比较玄,有没有用心里没底,我和孩子他妈整天愁得吃不香睡不香,做什么事都恍惚,这就又种下了祸根了。那天,是1986年5月16号下午,我正骑自行车去上班,车后座上有一个簸箕,里面放的是一些我刚从仓库领回来的风钻配件。这自行车刚买了没几个月,是“永久牌”的,那时买“凤凰”“永久”这些牌子的车得凭票,这车是孩子外婆买了寄来送我的。我上班在河对岸,河不宽,孩子到楼上晒衣服收衣服我在对岸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上班得绕一圈从桥上过,走一趟得花半个多小时。我很早就学会骑自行车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买车,就是想省下两个钱给孩子买药补身子。孩子他妈以前说过,等到孩子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车,这不,老大参加工作了,虽然是临时工,他妈也写信给孩子外婆让帮忙买车。上海人就是爱虚荣,我说随便买辆杂牌车就行了,孩子他妈非得买名牌。孩子外婆说我们经济不富裕,车钱就由她们娘家人凑了,我明白他们的心意也就不推辞了。哪想到不用辛苦走路才几个月就出事了。也是我粗心,骑车还在想心事,跟梦游似的一路上人跟我打招呼我都没反应,过了桥是一段小路,小路右边是山左边是河,不知什么时候靠山边多了一块大石头,我也没在意,恍恍惚惚一直骑到石头前面,正好一辆沙石车过来,我无路可走了只有下车,我就偏腿下车,汽车从我身边过去,我觉得我后面自行车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我突然站不住就坐到地上,我听到很多人在高声叫,我听到已经开过去的汽车在刹车,我想爬起来可一起来又摔倒了,我感觉不到我的左脚,我低头一看,我的左脚怎么在流血,我赶紧用手去抱我的脚,我脑袋“轰”地一下,我想我可能是被车压了,我心里只觉得奇怪我怎么没有觉得疼,我听到很多人跑过来,我抬头看到很多焦急的脸,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到有很多手伸过来,我感觉自己在往下沉,我感到被人抬着走,我看到太阳很刺眼,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躺在手术室里听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我感到自己很累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好像在水里往下沉,我想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想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们娘三个怎么办?我不能往下沉我必须上去,可是我像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用不上力。我昏沉沉的好像听到孩子他妈的哭声,我转过头从手术室门开合的空隙看出去,我眼睛也出问题了看到的东西都重影了,我模模糊糊看到孩子他妈哭得很伤心,我想和她说没事我一定会没事,我还没看到孩子成家立业我一定不能死,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被护士戴上了氧气。我还听到我们区长的声音,他好像是在问医院林医生在不在。林医生是我们医院水平最好的医生,有他做手术我就放心了。我听到医生说林医生刚刚走去福州开研讨会去了,我听到有人跑步的声音。我突然有点泄气,我想起爷爷说的话,人一辈子都在老天爷手上,老天爷要人怎么死人就得怎么死,谁也逃不掉。唉,看来我命里注定要被车压死。我当时就没有想到压到的是脚不会死,我当时不知道是血流得太多还是心里怕死就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死。

2

是汽车刮了我自行车后座上的簸箕把我带了一下摔倒,汽车的后轮从我左脚踝偏上位置压了过去,“左胫骨粉碎性骨折伴软组织受伤”,碎骨头、血管、神经什么的都得重新接,显微外科手术,这在现在也得十分小心,更何况在当时,就算我们区长从火车站把林医生截了回来他检查完也建议截肢,孩子他妈一听,号啕大哭,“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求医生千万要保住我的脚,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煤矿我见过不少工伤失去腿的人装着假肢,那时的假肢都是木头做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咔嗒咔嗒”响,什么重活都做不了,他们娘三个都没体力,我再少一条腿,那这家的重活谁来做?煤矿的矿长和书记也赶到医院,考虑到我们家情况他们就对林医生下了命令,要他尽一切手段保住我的脚,林医生答应尽力。

手术做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从手术室出来我迷迷糊糊听到孩子他妈和两个孩子的声音,可我眼睛睁不开、话也说不出,就像被困在一个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想离开这黑糊糊的地方可是我辨认不出方向,我只能凭着感觉往有声音的方向爬,我听到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去,不断有人在说话,听着声音不远可我怎么爬也爬不出这黑暗看不到亮光看不到人。我拼命喊孩子他妈和孩子,可是他们也不答应我,我只好继续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了我终于看到了亮光,我眼睛睁开就看见我们区书记站在我面前正跟两个工人说话,我们家老大也在旁边站着,我看到书记想爬起来打招呼,他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我醒了连忙拦住我,书记说:“你不要动,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我想我还能有什么问题呀,我就拉住书记的手说:“帮……帮,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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