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4节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上午屋里有事体,阿惠没有去做生活,一吃过饭,她就急急忙忙赶到工地上,不由大吃一惊,工地上那么多人全不在了,银龙也不看见,只剩两三个人在清理工具,看见阿惠来,说:“这块地方不弄了,喏,这是你的工钱,银龙关照给你的,你点一点。”

阿惠接过钞票,急急忙忙问:“为啥不做了?为啥不做了?”

“我们也不清爽,反正上头关照不要做了,我们只好不做。”

“那你们怎么办,到哪里去做?”

乡下人也说不出,以为阿惠想做生活,对她说:“你过几日到西门桥堍来看看,我们的工棚在那里,假使有生活,你再来做吧。”

阿惠点点头,心想你们也找不到事体,我还到哪里去做呀。

阿惠离开那片工地时,心里一阵发酸,她不晓得这里的事体为什么停下来不做了,是要用推土机来推,还是又打什么官司搁僵了,她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阿惠心里不适意,到外面兜了一圈才回来。在弄堂口,碰到乔乔,乔乔听说阿惠又没有生活做了,叹了一口气,呆了一歇,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对阿惠扬扬:“夜里跟我去跳舞,青年宫,我特为去弄了两张,两个人一起去……”

阿惠看了乔乔一眼,马上低了头:“你不要骗我,你这两张票,不是帮我弄的。”。

杨老师托人帮乔乔介绍女朋友,阿惠已经听乔杨讲过了,那天李清上门,阿惠心里有数,好像也定心了。

乔乔从阿惠眼睛里看出她已经晓得李清的事体,索性摊牌:“阿惠,我索性告诉你,这两张票是我姆妈给我的,叫我同李清一淘去的,不过我不高兴,同她去没有劲的,同你一淘去有劲,现在就看你了。去不去?去,顶好了,不去——”乔乔做了个手势,“两张票当场撕掉,大家去不成。”

“哎——”阿惠急叫起来。她眼睛里湿滋滋,心里酸溜溜,又有点甜丝丝,“你叫我去,我去的,不过你姆妈晓得了,要骂你的。”

“骂就骂么,骂几句又不痛的,又不会少掉一块肉的,自己亲娘骂上来,还长肉呢,你姆妈天天骂你,骂得你变成个白白胖胖的大姑娘了,我记得两年前,你还梳两根翘辫子,小丫头样子……”

阿惠笑了:“你呢,你两年前啥模样,一点点矮,比我还要矮,小毛头兮兮的……”

“哈哈哈哈……”两个人一起开怀大笑,一时间忘记了所有不快活的事体。

杨老师下班回来,从后面赶上来,看见乔乔同阿惠肩靠肩,笑得这样难听,她疑疑惑惑看了儿子一眼,问阿惠:“这样开心,工作寻着了?”

“没有。”阿惠的气马上瘪了。

“喔哟,一直不工作总归不灵的,姑娘家一天到夜东荡荡西荡荡浪费青春,你们屋里大人怎么不急、不管的,你姆妈怎么不帮你想想办法?”

乔乔看阿惠难过,心里也不快活,对姆妈说:“他们家没有门路呀,你帮她想想办法么,姆妈你脚路粗的么……”

杨老师怕儿子再啰唆,应付道:“是啊是啊,大家想想办法。哎,乔乔,早点去吃夜饭吧,夜里你两张票,不要忘记了。”

等杨老师走了,阿惠对乔乔说:“夜里我不去了。”乔乔见阿惠这样不爽气,有点火冒:“你这个人,花头经顶多。人家说几句闲话,有啥稀奇,只当穿耳朵风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么,你又一本正经了。好了好了,不烦了,讲好啊,吃过夜饭,你到弄堂口等我,省得我姆妈又烦人,讲定了!”

七点钟,阿惠跟了乔乔来到青年宫门口,乔乔去存自行车,阿惠站在边上等,就看见一个姑娘朝乔乔走过去。

“呀,乔乔,你刚刚来,我等了半天了,怕你不来了。”

声音又轻又软,煞是好听。阿惠因为隔开一段路,她没有注意到阿惠,只顾和乔乔讲话,“我想你肯定会来的。”

阿惠晓得她就是李清。

李清穿一件绿颜色的羊毛衫,一条藏青西裤,不戴戒指项链,也没有描眉毛涂口红,看上去朴素大方。

乔乔看见李清,又意外又尴尬,问:.“你怎么晓得的?你怎么来的?”

李清笑笑:“杨老师打电话告诉我的,她讲是你关照我到这里等的,说六点五十分准时,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人家全进去了。”

乔乔一时倒不晓得怎么办了,朝阿惠站的地方看,阿惠赶紧躲开,乔乔急忙喊了一声:“阿惠!”

李清跟了乔乔走到阿惠身边,她不晓得阿惠是和乔乔一起来的,就问乔乔:“你认得她?同学?一爿厂的?”

乔乔板了面孔说:“隔壁邻居,我同她一起来的。”

“你也有票?”李清好像拎不清,笑眯眯地问阿惠,“你哪里来的票?听杨老师讲,今朝的票很紧张的。”

阿惠心里怦怦跳,面孔血血红,像做了强盗贼一样心虚。

李清反而倒大大方方,对乔乔和阿惠说:“我们一道进去吧,听人家讲,今天花样经很多的,还有新花头叫什么霹雳舞,在地上滚的,好玩煞了,笑煞人了。乔乔,你会不会跳?”

“我不会的。”乔乔仍旧板了面孔,没有好气。平时一张嘴巴多少厉害,今天碰到这种场面,一句着港的话也讲不出来了。

阿惠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们进去吧,我,我再等等……”一边说,心里又是怦怦跳。

李清咧开嘴笑:“哈哈,等人,等男朋友,对不对?你的男朋友也是个慢性子,到现在还没有来,比乔乔还要——”

“李清!”乔乔终于熬不牢了,吃不住这种尴尬难堪的味道,横竖横,讲穿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李清,这桩事体,我讲清爽,我本来没有叫你来,两张票是我同阿惠的,我姆妈自说自话叫你来,你去问我姆妈讨票。”

李清眼睫毛一扑一扑,不停地眨眼睛,说:“乔乔你真的假的?乔乔你真的假的?”

阿惠眼泪汪汪,哭声哭调对李清说:“乔乔骗你的,乔乔骗你的,你们快点进去吧!”

乔乔晓得今朝夜里事体弄僵了,看看李清,眼睛眨巴眨巴,也要哭了,想想一个小姑娘立在这里等了半个多钟头,也有点作孽的,再叫她一个人回去,乔乔做不出,就算自己不喜欢人家,也不作兴做这种事体的。可是,也不能叫阿惠回去呀,阿惠难得开心出来白相的。乔乔想了一阵,把票往李清手里一塞:“你们两个人先进去,我去寻个朋友,在这里工作的,寻他开后门进去,稳笃笃的。你们先进去,不要走开,我要来寻你们的。”

阿惠晓得乔乔瞎说,又不好戳穿他。李清倒好像相信了,“噢”了一声,挽起阿惠的手臂硬劲儿把她拖进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乔乔说:“你快点进来,我在里面等你。”

阿惠给李清拖进来,已经晕头转向了,走进舞厅,更加七荤八素。

李清问她:“你会跳什么?”

阿惠面孔发烫:“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从来没有来过……”

李清笑了:“不要紧的,我开始辰光也同你一样,胆小的,来几次就不怕了。来,我来教你。”

马上有几个男青年走过来,邀请她们,阿惠想逃出去,李清拉住阿惠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同她跳。”一边拉了阿惠下舞池,一步一步地教她,带她。

阿惠一头大汗,慌得不得了,总以为有几十几百双眼睛在看她,笨手笨脚,别扭得很,把李清也拖得喘气了,幸亏一曲终了,大家歇下来。

下曲开始,又有人来邀她们,阿惠赶紧把李清推过去,自己乘机溜了出来,一直跑到大门外头,才出了一口气,稍微定定心,感觉到背上凉冰冰的,衣裳都潮湿了。

“阿惠!”乔乔突然从暗头里奔出来,把阿惠吓了一跳。乔乔得意洋洋地说,“我晓得你要出来的,我猜着的。”

阿惠不响,盯了乔乔看,眼睛又是水汪汪的。

“李清同你讲什么?”乔乔急忙问。

“没有,”阿惠说,“李清是个好人,真的,她真好!”

乔乔点点头:“倒也是的,李清人是蛮好的,可惜……”

“乔乔,你同李清去跳吧,李清真是个好人,李清还在里面等你呢,你进去吧!”阿惠哀求乔乔。

乔乔不做声。

黑暗里有一些人走来走去,东一堆西一堆,很神秘的样子。

“他们在做什么?”阿惠问。

乔乔的口气十拿九稳:“黄牛贩子,贩贩香烟之类……”

“没有人管的?”

“怎么没有,不过管是管不住的,捉也捉不光的,他们这种人,比泥鳅黄鳝还要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让别人落眼的。”

两个人正在东拉西扯,不晓得走还是不走,突然有人叫了一声:“乔乔!”

阿惠和乔乔回头看,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站在他们身后。

“阿侃!”乔乔叫起来,十分开心,连忙向阿惠介绍,“阿侃,我平时经常讲起的,阿侃,青年改革家。”

阿侃倒也不客气不谦虚,向阿惠自我介绍:“周侃,针织内衣厂厂长。”又问乔乔在门口做什么。

乔乔并不隐瞒阿侃,看上去同阿侃很搭得够,前前后后把事体讲了。阿侃笑着拍拍乔乔的肩:“这有啥难,喏,先到那边咖啡厅坐坐,聊聊白相,到辰光过去接李清,送她回去。”

不等乔乔点头,阿侃推了乔乔走:“你这个人,什么辰光也变得不爽气了。”

阿惠不好意思,说:“我先回去了,乔乔你等李清吧。”

阿侃抢在乔乔前面说:“不要讲这种见外的话么。”

阿惠只好跟了他们过来。

咖啡厅一色的茶色玻璃,邓丽君歌曲,迪斯科舞曲,穿碧绿连衣裙的服务员在身边飘来飘去,五色灯光带暗不亮。人不多,阿侃拣了一张空台子,叫乔乔、阿惠坐,自己去开票买饮料。乔乔不答应,追过去要会钞。

阿惠看玻璃台板下面压的菜单,大多数是洋名字,酒是什么香槟、白兰地,咖啡自然是雀巢的,还有加知己和不加知己的区别,连点心也全是外国名称。

一眨眼工夫,服务员端上来三只高脚玻璃杯、一只形状古怪的酒瓶,倒出来的酒,红不红黄不黄,颜色不好看。

“今朝开开洋荤,尝尝外国货。”阿侃摆好杯子,“这不是酒,是可乐,美国货,这种可乐,曾经风靡美国的。”

阿惠心情不好,没有心思去品尝美国可乐还是英国可乐,只是呆钝钝地盯牢酒杯看,一句话不讲。

阿侃马上调转了话题:“听乔乔说,你还没有正式工作。就因为没有一张毕业文凭?真是荒唐,莫名其妙,中国有许多事体,就是这样搞僵的,不合理的事体太多了,所以要改革,不改革,社会全要烂掉了。”

阿惠果真有了兴致,很想听阿侃讲。乔乔却笑着对阿惠说:“你听他的,开口改革闭口社会,人家都叫他苏空头的。”转过去又对阿侃说:“你小子,今朝少讲这一套,好吧?”

阿侃笑了,喝了一口可乐,叫阿惠也喝,阿惠喝了一口,咂咂嘴,苦滋滋的,实在没有什么“可乐”的味道的。

阿侃又说:“现在大家讲中国社会三屁股,大象屁股推不动,老虎屁股摸不得,猢狲屁股坐不定……”

阿惠熬不牢笑起来,觉得这个人比乔乔有趣,乔乔同她在一起,从来不讲这种事体的。

“真的,”阿侃不管乔乔怎样嘲笑,还是熬不住要讲,“三屁股,要是能够改掉这三只屁股,事体要好办得多,不相信你们看好了,现在改革的步子煞快,全面打开局面的日脚不会长远的!”阿侃充满信心,好像中国的命运由他掌握。

乔乔说:“你承包的那爿厂,日脚怎么样?牛皮大来兮……”阿侃果然有点萎了,不过马上又提起精神来:“困难是不小的,就是我讲的三只屁股,办事体不容易啊,样样受限制,一个人,一爿厂是很难甩开的,不过,话讲回来,形势还是乐观的,我们厂……”

乔乔打断他的话:“牛皮还是少吹吹吧,你有本事,喏,帮帮阿惠的忙,帮她介绍工作,怎么样?”

阿侃看看阿惠,阿惠低头不做声,缩在椅子里。阿侃愣了一阵,终于说:“好,阿惠你定心,我帮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到我们厂来,我们厂我说了算的,不过,我们厂——噢,再说吧,先帮你去找别人联系……”

乔乔也对阿惠说:“你定心吧,阿侃说话算数的,他有花头,有脚路,他答应的事体,不会落空的,虽说我们都喊他‘苏空头’,倒从来不给我们吃空心汤团的。”

阿侃听乔乔给他戴高帽子,愈发起劲儿,说:“两天以后给你回音。”

“两天?”阿惠嘴唇有些抖,“两天?”

阿侃还要讲什么,就听见门口有人吵闹。阿侃和乔乔过去看,是几个乡下人带了两瓶烧酒一包猪头肉要进来借台子喝酒,服务员不许。

一方硬要进,一方硬不许,吵起来。

服务员看不起乡下人,态度不好:“你们拎拎清,这里是文明场所!”

乡下人说话粗鲁:“狗屁文明场所,你们城里人,面皮上清清爽爽,肚皮里顶龌龊,比我们乡下人龌龊。”

服务员火了:“你嘴巴里清爽点,骂人要罚款的!”

乡下人索性骂娘了:“罚×的款!”

“乡下人不是人啊?只许你们城里人进,不许乡下人进,娘×的规矩!”

“今朝老子定坚要进去,不进不过门!”

阿侃过去劝:“好了好了,不要吵,骂人是不对的——”

乡下人拨开阿侃:“你弹开点,洋腔怪调,城里人全是恶虫水!”

阿侃不动气,笑眯眯说:“话不能这样讲,城里也有好人的……”

乡下人不耐烦:“去去去,城里人,城里人黑心烂肚肠。你们造房子办厂开店,占掉我们的地盘,叫我们到哪里去。你们住新楼房、进新办厂,乐惠惬意,我们触霉头,荡到东荡到西,连碗饭也吃不着了。”

有人插进来说:“你们是郊区的?国家征用土地,总归要收你们做土地工的,怎么会不管呢?”

“土地工,一家收一个,其他人呢,吃西北风啊?”

“土地工,顶苦了,不拿乡下人当人的,顶重顶苦顶龌龊顶危险的生活,土地工做……”

几个乡下人越讲越气,大家听听倒也有道理,现在城市建设发展快,迅速向农村蚕食,几个大的新村建起来,占掉不少农田,郊区农民泥饭碗敲掉了,铁饭碗捧不到,自然要骂人了。

又有人插嘴:“现在你们乡下不是发财了么,城里人有冰箱彩电,你们也有冰箱彩电,城里人吃鸡肉鱼蛋,你们也吃鸡肉鱼蛋,城里人住房子轧煞,你们呢,新房子,三层两层,还不称心,还叫苦叫穷啊?”

乡下人摇头叹气:“你们只看见新楼房造起来,不晓得乡下人苦煞做煞赚几个钞票捏紧了不舍得用,全是为了造房子呀。你晓得我们造一次房子,要用多少,不讲材料要买议价的,工钿野豁豁,告诉你光光大米要吃掉上千斤,猪要杀七八只,香甜点心箩筐来装,海绵头香烟一条一条抛,碰着天气热,汽水啤酒当白开水喝,这种物事,全要钞票买来的,乡下人死挣面子,一次房子造下来,大伤元气,几年还不过魂来……”

大家点头咂嘴,问:“报纸上广播里一直介绍,你们万元户,还有什么千元村、千元乡的。”

“万元户万元户,有是有的,少的,说什么到处全是,骗人的,假老戏的,你们晓得怎样算法的,又不是讲一年净收入的,连房子家当、米囤里的米、田里的青头、圈里棚里的畜生,全算钞票的……”

大家又是点头咂嘴,听听倒蛮有滋味。

阿侃说:“你们可以做其他事体么,为啥要一根绳上吊煞?做生意、跑运输,现在政策开放,允许的,比弄烂泥有赚头……”

乡下人又叹气:“做生意,不容易的,你们以为人人做生意人人发的?咬尿泡!滑头生意滑头生意,做生意要有一套滑头功夫的,我们乡下人,半世人生弄烂泥,弄得一身泥土气,呆木头一根,到城里花花世界,给人家卖掉,不认得回转的,做生意,蚀了老本回去投河上吊吃药水啊!”

大家说:“这倒也不错,毕竟发财的少,不发财的多呢,总共那么点钞票,你赚一票,我必定要亏一票的,不然轧不拢账的。”

乡下人讲了一通,出了气,服务员听了一阵,消了气,破例地让他们进来吃酒。乡下人倒又不好意思了,说辰光不早,下趟进来开洋荤。

阿惠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她在想自己的心思:工作、上班,想阿侃的话。门口吵吵闹闹她根本没有听清,也不想去听,一直到几个乡下人要走了,阿惠才无意当中发现这几个人正是工地上的那些农民工,阿惠喊了一声,跑过去。

银龙他们看见阿惠也蛮开心,告诉阿惠,他们要回去了,城里寻不着生活做了,回去做什么,心里也没有底,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现在也不是饿煞人的辰光了。

阿惠点点头,听银龙问她工作问题有没有着落,阿惠不由自主地看了阿侃一眼,心里好像有一种踏实感,脱口而出说自己工作也快了,有希望了。

银龙几个说:“唉,到底城里人,办法总归比乡下人多。”

阿惠笑了,看看阿侃,也在笑。

银龙他们走了,很可能再也碰不着了,阿惠心里很有点依依不舍。

乔乔看看手表,辰光差不多了,要去等李清,阿惠说:“那我先回去。”

阿侃说:“乔乔,你归你去送李清,我顺路送阿惠回去。”

乔乔好像有点不开心,说:“不,我要同阿惠一淘去等李清的,不然李清又要误会了,那个小姑娘,拎不清的。”

阿侃点点头:“那好,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阿惠张了几次口,想再同阿侃敲定工作的事体,可是阿侃没有再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再去缠人家,眼巴巴地看阿侃走了,不由叹了口气。

乔乔晓得阿惠的心思,说:“你用不着担心了,托阿侃的事体不会落空的,不过,顶好由阿侃帮你介绍其他单位,顶好不要到阿侃那爿厂去,阿侃那爿厂——”

乔乔讲到一半,停下来不讲了,阿惠笑笑,她以为乔乔怕她同阿侃接触太多了,其实她怎么会同阿侃怎样呢,她对阿侃只有感激。再说阿侃已经有女朋友了,今年国庆要办大事体了,这是乔乔自己讲的。

舞会结束了,人群涌出来,李清眼睛尖,在人海之中发现了乔乔和阿惠,开心地奔过来,拉牢阿惠的手,说:“哎呀,你后来也跳了?怪不到一直看不着你了,会了吧?对不对,我说学一夜就差不多了,喔哟,跳得热煞了——”李清两颊绯红,头上还冒着热气,看乔乔和阿惠都不做声,又说:“乔乔,你后来有没有进来,我怎么也没有寻着你?”

乔乔说:“走吧,辰光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李清指指阿惠:“她呢,叫她一个人回去?天太晚了。”

乔乔皱皱眉头:“我和她先送你,再一起回去。”

李清马上说:“没有这个道理的,怎么可以叫阿惠送我呢?”

乔乔看她还要啰唆下去,打断她说:“好了,不多烦了,走吧。”

三个人两辆自行车,阿惠坐在乔乔车架子上,她从侧面看李清的面孔,发现李清的侧影比正面好看,看上去更加和善、老实,阿惠心里发誓,再也不跟乔乔出来,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体了。她真心希望李清开心。若是需要,她愿意帮李清的忙,乔乔面上,她可以去劝劝。

夜正在深下去,阿惠却觉得天正在亮起来,她相信天亮的时候,阿侃就会给她带来好消息。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