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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听到这里,宿梦起不得不从心底承认,萧千韵这个马屁拍得自己很舒坦,但他还是故作不屑地说道:“好了,你用不着奉承我,还是来点实际的吧,我知道合作的工作性质了,那报酬呢?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和你合作呢?事先声明,如果没有特别让我心动的条件,我才不会当女人的马仔。”

“你误会了,我们是合作,不是雇佣。”萧千韵笑道,“合作的意思,就是你我的身份是平等的,没有丝毫我是老板你是马仔的意思。至于报酬,每个月保底五千元的薪水,成功治疗一个患者,收取的诊费你我平分,如何?”

宿梦起捏着下巴皱着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拉地响。

见他犹豫不决,萧千韵又下了一剂猛药,“如果这些还不够,那我还可以再保证一点。我和父母的约定是三年,我深造心理学,寻找合适的人选和城市等等,已经耗费了一年时间,也就是说,我还有两年时间奋斗。如果两年后我们获得成功,那么父母给我的一千万全部给你,如果我们努力了但依然失败,我仍然会从父母那里要一千万给你,这样够了吗?”

宿梦起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一千万,大部分人辛辛苦苦几辈子都无法赚到的钱,萧千韵说起来却如此云淡风轻。

萧千韵对自己的邀请,已经到了不容拒绝的地步。这次合作,自己怎么算都是旱涝保收,而且收获巨大,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幸运。

“如果宿先生觉得可以合作,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合同。”萧千韵说道。

第二天,宿梦起以助手的身份,坐在深蓝研究所萧千韵博士的办公室内。

萧千韵并没有立即辞掉工作,大张旗鼓地单开诊所自己做老板,而是决定先在研究所小试牛刀。这不但降低了创业初期的投资成本,还充分利用了研究所不用白不用的资源,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患者,尽快将盗梦治疗付诸实践,可谓一举多得。

“今天下午三点,有一个老患者的预约。”萧千韵翻了翻日程表,对宿梦起说道。

“他是当年参见过抗日战争的老兵,不知道为什么,近十年来总是做噩梦,内容都是惨烈至极的战场厮杀。我曾经试图用催眠术来诱导他回忆当年的情景,可惜都失败了。现在他的噩梦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睡眠和健康,久而久之,在清醒状态下他也经常产生身在战场的幻觉……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内心深处必定藏着一个顽固的心结,就像病毒一样侵蚀着他,但不知道是潜意识的保护,还是记忆的模糊丧失,催眠已经无法让他彻底解放内心。所以,我决定将他当做我们盗梦治疗的第一个患者。”

宿梦起接过老兵的病例,却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摊了摊手问道:“每个人潜意识中都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那我们潜入别人的梦境岂不是很危险?梦境都是怪诞扭曲而且乱七八糟的,我们怎样能在这乱七八糟的梦境中保证自己的安全,又能完成治疗任务呢?”

“潜入患者的梦境,当然会受到患者潜意识的攻击,根据每个患者潜意识的强弱,攻击的程度和危险性也不尽相同。我所遭遇的最惨烈的一次,就是在我刚刚潜入一个朋友的梦境时,就被他幻想出来的食人族抓住、肢解,然后吃掉了,直到那些野蛮人刺穿我的心脏,我才得以从梦境中醒来……”

“啊?”宿梦起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尽管知道是梦境中的情景,但也觉得分外恐怖。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见宿梦起挺紧张的,萧千韵笑着劝慰。

“第一,在患者的梦境中,那些潜意识都是模糊的、不稳定的,而你却是有备而来,在整个梦境中有最清晰的头脑,所以不用惧怕他们。第二,你可以尽快在梦境中建设起自己的安全屋,然后想办法让患者进入安全屋内,在安全屋里你是真正的掌控者,你无所不能,他的潜意识无法侵入。第三,如果你真的遭遇类似食人族那样的情况,你的身体必定会做出抽搐、挣扎、梦呓、惊叫等反应,这时我就会及时把你唤醒,帮你从患者的梦境中挣脱出来。这也是我找人合作的一个原因,我们两人始终有一个是清醒的,及时处理意外状况……”

“安全屋在规模和类型上有没有上限?我可以建造什么样的安全屋?”宿梦起紧接着问道。

“盗梦者建造的安全屋的大小和规模,和梦主的潜意识防卫力成反比。梦主的潜意识防卫越强大,你建设的安全屋的规模就越小,否则就会引起梦主潜意识投影的猛烈攻击……所以,在盗梦正式开始前,你的催眠术要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你要尽可能和患者拉近距离,让他对你敞开心扉,这样他在梦境中的防卫才会减弱,你的安全屋就能建得更大……”

听了萧千韵的解释,宿梦起总算安下心来。他想了想,觉得暂时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拿起老兵的简历,仔细研究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负责接待的护士打来电话,通知萧千韵二人,患者到了……

患者刘全是个满头银白,风烛老人,岁月的年轮残酷的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印痕。看到拄着拐杖,在儿女搀扶下艰难走进办公室,眼圈乌黑满脸倦意的老人时,宿梦起突然感受到一名医生的责任感。像这样一位曾经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兵,理应拥有幸福安详的晚年,在生命的最后尽享天伦之乐才对,到底是什么心结,让他不得安宁?

老人的家人并没有因为宿梦起这个助手的突然出现而觉得惊讶,他们将老人送到治疗室后,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治疗室是从萧千韵原先的办公室中专门隔离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室内光线幽暗,四周墙壁贴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淡黄色墙纸,除了中间两把并排的躺椅外,整个室内空空如也,这种环境是萧千韵专门设计出来的,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最容易令人入梦。

刘全老人很配合地接受了宿梦起的催眠,在宿梦起的诱导下,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想象中凌乱的战场画面。宿梦起和萧千韵对视了一眼,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这是第一次盗梦,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这让宿梦起既兴奋又恐惧,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心情,坐在老人旁边的躺椅上。

萧千韵动作麻利地为宿梦起戴好腕表,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看上去像细铜丝似的导线,固定在刘全的脉搏上。

“准备好了吗?”她侧过头,问躺椅上的宿梦起。

宿梦起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我设置的梦境时间为二十分钟,时间会在梦中扩大三十倍,也就是说,你在梦中有十个小时时间完成任务。祝你成功。”萧千韵对他作出胜利的手势,按下腕表上的开关……

瓦蓝清透的天空,棉花状的大朵白云,银色柔软的沙滩,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鸥在空中欢快地翱翔,清脆的鸣叫声和此起彼伏的潮水声融为一体,形成一篇令人耳目一新的独特旋律。

这就是刘全老人的梦境吗?

宿梦起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欣赏着美丽的情色。在入梦的前一秒,他还在想,老人的梦必定是硝烟弥漫,四处残肢断臂的铁血战场,没想到,梦境是如此美丽,简直比真实世界还漂亮。

此刻的感觉非常奇妙,明知道自己身处别人的梦境,但感觉却是如此真实细腻,连海沙灌进鞋子的瘙痒感都是如此清晰。

看来老人虽然被心理疾病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和大部分正常人一样,有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宿梦起一边在沙滩上游走,一边东张西望,寻找刘全老人的身影。身边不时有游玩的人经过,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宿梦起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梦主的潜意识投影,他们不欢迎自己这个入侵者。

百米开外,宿梦起看到几十个人围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他们正在野炊,欢声笑语伴着潮水声清晰地传到他耳中,让他情不自禁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宿梦起在人群中发现了满头银发,开心地和众人交谈的刘全,他身边坐着五六个年纪和他相仿,同样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人群中其他的人,很明显是他们的子女和家人。

宿梦起远远地观察着他们,联想到先前看到的刘全老人的病历,以及老人在催眠状态下讲的那些零散的噩梦画面,宿梦起断定,这是一次战友联欢,刘全老人身边的几个同伴,都是当年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时隔多年,他们带着家人子女在梦中相见了。

也就是说,刘全老人心中隐藏着的难以解开的心结,肯定和他的战友有关,宿梦起捏着下巴想。

宿梦起想到萧千韵的叮嘱,在这个时间,自己应该做的是尽快建立自己的独立空间,也就是安全屋。这样不但可以避免遭到梦主潜意识投影的攻击,还能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建个什么样的安全屋好呢?宿梦起捏着下巴思索着。首先,安全屋必须在刘全老人的视线之内,能让他顺理成章地进入其中。其次,安全屋的存在不能太扎眼,否则遭到他潜意识投影的围攻,导致梦主直接将自己视为敌人,整个盗梦计划也就宣告失败了。要知道,一个人的梦境虽然怪诞,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不连续性,但梦中人还是有一定意识的,这种意识支配着梦主可以进行逻辑思考和判断,更好地避开危险。

终于,宿梦起有了主意。

他很快在沙滩上画了个大圆圈,将这个圆圈当做自己的独立空间。然后,他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幻想着安全屋的架构。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改装过的大型厢式沙滩拖车上,身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在拖车面前的空地上,竖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夸张的彩色字体写着:零食、矿泉水,泳衣泳裤,出租皮划艇。

原来当老板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宿梦起美滋滋地看着自己这座移动安全屋。

就在宿梦起为自己的天才发明而沾沾自喜时,刘全等人也注意到了宿梦起的存在,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拖车议论着什么。很快,就有两男一女兴冲冲地向宿梦起走了过来,宿梦起认出,那个年轻女孩正是搀扶着刘全老人来的,刘全的孙女刘叶。

“老板,我们想买几套泳衣,还要租三条皮划艇,可以吗?”刘叶走到宿梦起面前,客气地问道。

“当然。”宿梦起说着,将泳衣递到他们手上,又拿出几串钥匙,指了指停在海边的几艘皮划艇说道:“祝你们玩得开心!”

刘叶和同伴欢呼雀跃着跑回人群,很快,换好泳装的众人浩浩荡荡地向海边跑去。

随着众人向海边靠近,宿梦起忽然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在快乐进行到高潮时,恐怖的事情便会突然出现,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摧毁梦主的心理防线,这是噩梦的一贯规律。

果然,就在众人奔向大海时,跑在最前面的刘叶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的海水惊奇地问身边的爷爷刘全道:“爷爷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拖车里的宿梦起也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神秘的黑色物体,这些黑色物体呈圆球状,约有足球大小,有二三百个,漂浮在海面上如同一支黑色的足球大军,在潮水的推动下上下翻动,速度很快地向沙滩涌来。

会是什么呢?

从宿梦起这个角度看去,这情景倒很像种植海带和紫菜,一个个圆球漂浮在水面上。宿梦起知道,那肯定是邪恶危险的东西,应该就是老人的心结。

刘全等人纷纷停住了脚步,呆若木鸡地伫立在沙滩上,凝望着那迅速逼近的黑色足球大军。

很快,足球大军漂浮到不足百米处,刘叶跟几个胆大的同伴向海水中走去,试图看个究竟。

刘叶第一个跑到黑色足球面前,弯腰、伸手,试图捞起其中一个。

就在这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还没等女孩的手碰到它,黑球忽地从水中弹起,发出一声凄厉怪异的尖叫,露出尖利的獠牙猛地咬向她的脖子。

“黑球”外边的黑色物体湿淋淋地披散开来,竟然是女人的头发。

海面上漂浮着的,竟然是三百多颗人头!

不等刘全等人惊叫出声,水面上的人头纷纷尖叫着弹起,炮弹一样袭向刘全等人。

人头冲过来时,刘叶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跑,无奈此时她身处海水中,速度太慢,那人头一下扑到她后颈,尖利的獠牙轻易地撕破了她脆弱的皮肤,鲜血喷涌而出,淋了身边的刘全一身一脸。

刘全惊骇之下摔倒在海水中,惊恐地发现整片海水都变成了血红色,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让他一阵眩晕。

当他再次恢复视觉时,惊恐地发现亲人和同伴全被数百颗人头扑倒在海水中撕咬啃食,哀嚎声此起彼伏,整个世界宛若变成了人间地狱。

“不要啊!”

就在刘全悲痛欲绝时,一颗大光头阴森地怪笑着从尸体上弹跳而起,向刘全扑了过来。

他两只空洞的眼睛泛着青绿色的恶毒光芒,血盆大口中嘟囔着难以分辨的咒骂,精准地咬向刘全的脖子。刘全的瞳孔瞬间放大,绝望在脸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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