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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十六节

周末来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象是秋天,到处雾濛濛的。

我正写家信,快到放假了,又没了钱,只得写信让父亲寄钱。

母亲去世后,父亲特别疼爱自己,宁肯节衣缩食,也会满足儿子的要求,他是怕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苦。可我知道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三个孩子上学,早已负债累累。我上学时候的二百元钱还是把家里的黄豆全部粜了换的,玉米让喂猪喂牲口,小麦仅够家里的口粮,再要钱可能只有粜芝麻了。每次写家信要钱的时候,心里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泪眼中想起父亲在烈日下躬着背挥汗如雨的劳作,汗渍将厚厚的衣服浸得一圈一圈的,蓝衣服变成了灰衣服。这时节,我觉得父亲正戴着草帽驻着锄头朝山外凝望,那目光是关切是殷望。想想自己不好好上学,却忙着谈恋爱,实在对不起父亲,有时候感觉简直就是犯罪。想《围城》中方鸿渐的父亲写信“尔托言悲秋,实则伤春……”,天下父母何至不能明察,只是溺爱子女不说破罢了。可不忍心开口要钱,又没有办法。

宿舍里还有老四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哼着变了调的港台歌,象谁卡住了喉咙,怪声怪调地往耳朵里钻,直直钻到你心里去,让你的牙根发酸,恨不能不停地上下磨牙。

思绪老是被打断,正踌躇间,有人轻轻敲门。

开门,是林。我吃了一惊。林从来没来过。况且夏天男生宿舍光膀子晃荡的,在楼道水房内冲凉的很多,常有十分尴尬的事发生。幸好今天天阴,赶紧将林让进宿舍,我把信掩到枕下。闲聊了会,老四找个理由走了。

 

给林倒上水,看到林的眼圈发黑,问她,好点了吗?

没事了,林说。

我关切地问林,没休息好?

嗯,林说。

沉默片刻,林说,我想给你看样东西。说着递过来一张折叠的信纸。

我打开了看,只有两句话:

林,你知道文学社为什么叫枫林文学社吗?这是我反复斟酌后起的名字,你能理解我的深意吗?枫。

我有点蒙了,枫是我唯一的知己。

看看日期,是文学社成立后写的。看看字迹,确是枫的。难道枫也爱林?

林沉默不语。

我突然间明白了许多。林最初的对我忽冷忽热,犹豫不决。和枫谈林时,枫的不自然的神色和语重心长。这下全明白了。

怎么不早说?我有些气恼地问,心里不由有一丝酸涩。

林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知道你和枫的关系。枫人很好,我不忍心伤害他,以后他也没有再表示过什么,你知道我的选择很难,我怕破坏了你们的友谊。

林一脸的无辜。我知道林是无辜的,可心不由地隐隐作痛。怎么会是这样?造化如此弄人,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两难的境界,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自己的恋人,我该如何抉择,我能放弃吗?

头嗡嗡作响,心乱如麻,一时理不出头绪。我艰难说,林,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窗外雨丝如织,雨水在玻璃上肆意地留下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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