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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程序出现漏洞的原因,大致有两种。”

午休结束,回到公司的五十岚真坐在会议室里,隔着桌子对眼前的女程序员说道。

“呃,请你说快一点。”女程序员显然心情很差,看了好几次手表,也没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会议室坐落在一栋位于市中心的三十五层办公大楼的第十层,一尘不染。这种说法听起来体面,实际上却像是一家无菌医院。

会议室里有几排桌子,用带滚轮的隔板隔开,同时有几个会谈各自在进行。

女程序员恨不得快点回到自己办公桌的电脑前面。

她现在参与的一个系统软件测试的期限迫在眉睫。平时加班到深夜,周六周日的休假也奉献给公司了,就连和恋人讲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没空去剪头发,连每天的卸妆都无法做到彻底。

“原因大致有两种。‘粗心’和‘误解’。”平静地做说明的五十岚真戴着眼镜,一派正经八百的学者风范,所以对面的女程序员感觉自己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在这种忙得不可开交之际,还必须被啰唆地指导说“漏洞的原因有两种”呢?

她就只能说嗯了。

“粗心,就是指因不小心而犯错。就是说应该在键盘上打‘1’时,却打了‘2’,或是弄错了不等号的方向,等等,是指这类的事情。更简单地说,对着佐藤先生叫齐藤先生的时候,就是粗心。”

“就算是粗心犯错,被叫错名字还是会感到很囧吧。”女程序员毫无兴趣地附和了一下,“嗯,你说是不是啊,五十栗先生?”

“是五十岚。”

“啊,真是粗心啊。”

对于这种挖苦,五十岚真丝毫不为所动。被最后期限追着跑的程序员对从事质量管理的五十岚真不抱有好感,是一成不变的事实;而五十岚真那种不通融的性格惹得对方发毛也是家常便饭。他甚至想,事后她能英勇地对同事说“所以我好好地挖苦了那家伙”,且因而得到满足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

“另一方面,因为成见所犯的错,是指负责人误以为是‘正确的’而犯下的错误。以刚才的例子来说,不是因为粗心而把佐藤先生叫成了齐藤先生,而是一开始就以为那个人姓齐藤,而叫他齐藤先生。这和粗心失误不一样。”

“啊啊,或许是这样吧。”女程序员又看了一眼手表。之后她把脚晃了一下,伸手去拿桌上的纸杯。她的腿越抖越厉害。

接着,她全身开始颤抖,脸也哆嗦了起来,皮肤像橡胶一般拉长了,又倏地缩回,变成丹凤眼、皮肤光滑的漂亮模样。嘴里隐约可见像在跳舞的舌头。

五十岚真瞪大了眼睛。

女程序员的脸剧烈地颤抖着,再度变回原来那张缺乏魅力的面孔。

“可是,那又如何呢?不管是粗心犯错,或是成见失误,我设计的程序出现了漏洞。对不起了。这样总行了吧?”

五十岚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调查真正的原因,就不能正确处理。”

他在这个故事里担任的是解释因果的角色,所以他执着于“事件的原因”,也是无可奈何的。当然,在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再被询问“漏洞产生的原因与应对措施”,对女程序员来说是一场灾难,她也只是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罢了。她是这个故事的听众,也就是代替你们、代表你们倾听五十岚真的话。这便是她存在的理由。

“听我说,假如失误的原因是因为负责人的‘粗心’,就必须调查为什么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个粗心的错误。”

“粗心大意,不是没办法防范吗?”

“说得没错,粗心大意没办法防范。所以‘对粗心大意从宽,对违反纪律从严’,应该当成基本原则。如果不这样的话,社会秩序就无法顺利运作。但事实却常常相反。总之,重点是将粗心导致的损失降到最低。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调查粗心大意的原因。”

“粗心,就只能说是粗心而已吧?”

“不对,不能这么说。人会不小心,环境也是一个大问题。比方说,睡眠不足。”

女程序员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这也能当作借口,全世界的程序员就犯不着那么辛苦了。”

“睡眠不足是导致失误的一大原因。困意会降低大脑的功能。比方说,美国的航天飞机坠落事件,根据事后调查所得的结论,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负责航天飞机发射的相关工作人员睡眠不足。睡眠不足导致大脑功能低下,和酒精所导致的功能低下相同。也就是说,就像喝醉了在工作一样。”

“那……你就跟客户交涉一下,让我们增加睡眠时间吧。”

“这也是一种正确的处理方式。”五十岚真冷静地说,“接下来,就是查证一下为什么粗心大意无法在测试时发现了。”

“测试的时候?”

“谁都会犯粗心错误,重点是在确认的阶段能否发现。另一方面,因误解而导致的失误,处理方式不同。”

“你是说误解也有理由吗?”

“用刚刚举过的例子来说,某个人把佐藤先生当作齐藤先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的背上有‘SATOU’字样的刺绣,但不知为何,刺绣的线掉了,所以可能就看成了‘SAITOU’。若是如此,就是误解的原因。”

“能把名字像编号一样绣在衣服后面的话,那一定是名人了。‘佐藤先生啊,就是把名字缝在衣服上的那个人’,反倒会让人印象深刻呢。”

“只是个比喻。”

“当然知道啊。”

“若是如此,接着就有必要调查误解的范围了。也就是说,把佐藤先生当成齐藤先生的,只有他一个人吗?或是其他人也有这种误解呢?如果这个刺绣是原因的话,表示其他人也很有可能有误解,这就有必要怀疑所有看过刺绣的人了。”

“那么,你也要一一对其他人询问‘冒昧地请教一下,您是不是把佐藤先生的名字看成齐藤先生了’呢?”

“没错,这就是品质管理的工作。”五十岚真点点头,“也就是说,若是因误解而导致出现漏洞,就要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发生了误解,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会导致误解?然后做调查。接下来,还必须调查是不是有其他项目也有类似误解。”

女程序员又开始抖腿了。

接着,她的容貌再次变化,皮肤娇嫩得不自然,神情也开始变得妖艳。

忽然,从她背后甩出一根巨大的针状物,正像鞭子一样舞动。

她变成了蝎子,吐着舌头,说:“那个,特地跟我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事情,实在对不住,这是关于上次的软件漏洞的调查吧?就是公寓的防盗系统的……”

“对。上个月十三号发生的故障。”

最近,综合管理一栋大楼内部的电梯、火灾警报器、洒水器和防盗监视器等的系统越来越吃香。

五十岚真的公司,就负责设计这种系统。

“那个程序已经修复了哦。”她摇晃着从自己后背伸出来的毒尾。

五十岚真像是没事一般,将视线落在手边的资料上。

“因为错误警报而引发火灾警报器的事件。”

“报告书上已经写了,那种事情很罕见的。”她一点也不隐藏自己想马上结束话题的意图,“是rare case(罕见案例)。”

五十岚真仍面无表情地听着。如果要系统工程师和程序员给出原因的话,大致上都会得到“rare case”的回答。反之,也有“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的说明,这多半也不是在推卸责任。

但大多数的重大系统故障,就是rare case导致的,这也是事实。

“虽说很少发生,但还是发生了。而且也不是避难演习,火灾警报器竟然响了。”

“那是因为程序软件误判成避难演习模式了。”

当然,程序软件不会误判,只是刻板地执行演算和判断而已,所以问题出在那个程序软件的设计方式上。

避难演习的时候,就算没发生火灾,火灾警报器也得响起来。若是如此,管理员只要按下“避难演习”按钮,程序软件就会遵照避难演习模式来运作。火灾警报器响起,电梯停止运行,依照演习的模式,有时也会启动洒水器。

“也就是说,在没按下避难演习按钮的情况下,程序软件就判断是避难演习模式了吧。”

“这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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