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
“哎呀,当时是深夜,又没有目击者,真正的情况好像没人知道。根据肇事者的说法,好像是那家伙突然冲了出去。”金子店长噘起了嘴唇。
“肇事的人,被逮捕了吗?”
“那当然啊。又不是每个撞了人的家伙都会逃掉的。是位中年女士,工作到半夜,赶着回家,在路上就撞到人了。”
“真是场灾难啊。”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要看是对谁来说。”
“对谁来说……”
“对肇事者来说,好像也是场灾难哦。听说肇事者有个女儿,身体比较弱,一生下来就有病,一直住在医院里。只有母女两人的家庭,事故发生后,母亲连工作都丢了,对她们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受害者和加害者,两边都很苦。悲伤突然袭来,如同胸口被紧紧抓住。两个人的人生都在不期然而然的时间点上,被毫不容情地咔嚓折成两段。“每个人都在某个地方,发出SOS的信号。”
“哎?你说什么?SOS?”被雁子小姐一问,我才留意到自己无意中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没什么。”我含糊带过。
四面八方都是哭泣的人,不是吗?大家都在发出SOS的信号。不过,除了塞住耳朵,没有他法。为什么?因为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无力感是从空中落下的话,我的全身已经都浸泡在其中,就快要灭顶了。
“如果说忽然跑出去的那家伙不对,也没错吧。”金子店长虽然把过世的店员称为“那家伙”,语气中却含有亲近感。
“撞人的呢?”
“女司机和那家伙的父母也达成和解,听说没被判处刑罚。审判大概已经结束了。”
“啊,这么说来……”我提高音量。一下子想起前几天,在家庭餐厅里见过的女士。“还钱来!”——被年轻人挖苦、垂着头的那位妇人。
“二郎真君认识吗?”
“嗯嗯,坦白说,在意外的地方偶然见过,人看上去真憔悴。”
“应该吧。如果真的是冲到车子前面的话,那就是不可抗力了。无能为力呢,就像天灾一样。”金子店长说。
“话说回来,”我想起原本的目的,“你们知道大约半年前,有个常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的年轻人吗?”我打听真人君的事。
虽然我的视线是对着店长,但同时也把这个询问丢向雁子和服务员合唱团的四个人。
他们皱起眉头:“到便利店来的年轻人可是多如潮水啊。”
看到他们的疑惑,我又再补上一点说明。
“啊,真人啊。”这次换成了恍然大悟的语气。
“对的,是真人君。知道他吗?”
“常常到这边来听我们唱歌哦。”
“你们聊过天或做过其他交流吗?”据边见姐姐的说法,他应该没和家人以外的人说过话。
“刚开始完全没有呢。”雁子噘起下唇,表情像是在感叹年轻人缺乏礼貌,“面无表情,冷冷地呆站着,就是常在年轻人中感觉到的那种气氛。不过,每次都听我们唱歌呢。之后呢,啊,把那件事告诉他吧。”
“哪件事?”
“歌唱之井(singing well)的事。”
“那是什么?”虽然发音和婚礼钟声(wedding bell)相近,但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指的是什么。
“就像字面一样,是指会唱歌的井。在非洲的沙漠地带,游牧民族在井里取水时所唱的歌啊。”
啊,我想起刚才到这里来时所目睹的情景。停车场地面上有像水井一样的洞穴,工人模样的男人们汲着水,从井底往地面上一个接着一个地传递水桶。
当然那样的情景不可能存在,所以我觉得看错了,或许是幻觉吧,但那不正是歌唱之井的情景吗?
接着,反射性地,脑海中掠过意大利友人罗伦佐说过的话。
“二郎可以看到别人的内心,就像画一样,不是吗?”他曾对我说过。
那个井中的景色,是雁子内心的风景吧?
“我唱歌唱到兴致高昂时,老是有种感觉,觉得在心里面,大家一起汲着水。几个男人钻到井里传递着水桶。然后呢,我把这感觉告诉真人后,他好像也觉得很有趣,大概就这样开始说起话来了吧。”
“真人也会主动开口说话吗?”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呢。虽然说经历的事情不多,但知道的可多了。他外祖父是记者,经常到外国去,所以知道不少事呢。”
边见姐姐的爸爸,在我小时候就是个自由记者,经常到世界各地去。
真人君或许从他的外祖父口中听过不少事情吧。
“真人君都说些什么事呢?”
“马岛战争①啦,圣方济•沙勿略(San Francisco Javier)②啦等等这些事。”
“哦?”
“还有安哥尔•摩亚(Angol Mois)大王的事等等。”
“他说的是诺查丹玛斯(Nostradamus)预言吗?”
“对,他会说‘知道那为什么没发生吗’之类的话。”
“很有意思啊。”
“什么西伯利亚大爆炸啦,印度的某个神庙啦,圣方济•沙勿略的遗体忽然消失啦……他告诉我们这些事,我们也只能听听而已。”
“嗯,很困惑吧?”
“对啊。那个年轻人连说这些事会让对方感到困扰也不知道呢,呵呵!不过,他说的‘为什么人类会感到羞耻呢’这类话题,还挺有深意的。”
“为什么人类会感到羞耻呢?有哲学意味嘛。”我连哲学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脱口而出道。
“也可以理解。青春期的孩子,对于羞耻这样的体验,就像对死的感觉一样,会有想深入思考的冲动吧。”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