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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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牢里,石达开和众人被分别关押。
骆秉章对他还算不错。虽然草铺里跳蚤横行,但是骆秉章安排人给他准备的一日三餐,却是鱼肉不断,很合胃口。
骆秉章还请石达开吃了一顿饭。
石达开知道这骆秉章是一代清官。此人虽然热衷功名,却为官清廉,刚正不阿,颇得人心。同时,他是大清的绝对忠臣,他可以为大清披肝沥胆,也可以为大清不惜一切,泼皮耍赖。比方对他的两面三刀、言而无信。
这是一个坚硬的人,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石达开知道这种人,跟他讲道理,很难讲得通,得迂回,让他顿悟,也许才会让他对那些在安顺场和大树堡寺庙的太平军将士高抬贵手。
骆秉章先说话了:“石将军,你在老夫的眼里,是个很有作为的青年才俊。你胆识过人,文韬武略,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其他……不过是乌合之众。今日你既然已经投降,歼灭贼军不说指日可待,也时日不久了。石将军,你文武皆能,走到今天,只有一个原因。”
骆秉章找人给石达开送了一套干净的布衣,他自己也是布衣麻鞋,一副市井老者的样子。两人对坐而饮,看起来就像是一老一少,一家人一样。
石达开说:“老先生请直言。”
骆秉章说:“将军走错了一步,才使得今天如此。将军少年得志,家境中上,十多岁就能吟诗作对,名动乡里,如果能坚持为国家服务,现在必定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咱两人相比,我其实是个笨人,四十岁中进士,进入仕途,但是我走对了方向,虽然现在年近七十,但我现在是四川总督,一方大员。将军虽然聪慧灵秀,却是阶下囚,因此,方向对错,不可不察。为将军计,老夫现在有一计,可以修方向,正路途,扭转乾坤,将军愿意听否?”
石达开说:“老先生请讲。”
骆秉章微微一笑,说:“将军当初入贼窝,同贼寇合污,可以看作是年少无知,误入歧途。现在将军三十出头,已经名闻天下,如果改邪归正,悬崖勒马,为国家戴罪立功,还不算迟,不知将军可愿意否?”
石达开正色说:“达开感谢先生指点。人生对错,得后人评说,我不知,先生恐怕也难知百年后之事。成侯败寇,自古莫不如此。达开没有远见,但是,达开却深知为求荣而事二主,忠臣不为;舍命以全三军,义士必做。因此,我既然是太平军的翼王,就不会做大清的将军。时运不济,我败在先生您这样的君子手里,只要能救三军性命,死了我一个石达开,达开毫无怨言。只是希望先生不要枉读了圣贤书,言而无信,再去夺取已经放下武器的军士的性命!我做我应该做的,您做您应该做的。我死而无憾,先生也活得豁达!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骆秉章略一沉吟,说:“我今天请将军来,一是觉得将军非草莽之辈,死了可惜,想救将军一命;二是以我长将军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比喻将军,不过既然将军心意已决,没有挽留余地,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的话还是请将军三思,免得遗憾。”
石达开问:“敢问老先生,达开是不是命不久矣?”
骆秉章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还没有决定。不过将军如果执迷不悟,老夫恐怕难以为将军开脱。”
石达开笑了笑,说:“当日先生派杨应刚去紫打地,跟我说可以让我‘解甲归田’,是诓骗我了?”
骆秉章支吾说:“这个……是老夫的意思,可是现在事情有了变故,诸将愤恨将军杀我军士太多,破城上百,杀人无数,事情去向,不是老夫自己能够决定的。”
石达开看他开始耍赖皮,索性摊开了,问:“那我的将士呢?随我渡河来的有两千多人,还有在紫打地的四千将士,您可是都答应要放了他们的。我石达开是罪大恶极,你可以杀我。但是如果杀了那六千生灵,说做不一,可是骂名千古之事!我想老先生是一代名人,妇孺皆知,应该不会作此恶举吧?”
石达开说完,看着这个骆秉章。老先生脸上的肌肉一阵激烈抖动,显然是石达开的话触动了他的神经。
下人送上一只烧鸡,石达开依然看着这个面如死灰的老人。他在心里揣度着:这个老先生虽然目光坚硬,却看起来慈眉善目,应该不会大开杀戒,罔顾几千生灵吧?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几千人都是放下武器的普通人,他果真忍心杀害?
石达开给老先生斟酒,也给自己倒满杯子,他举起杯子,说:“这杯酒是石达开敬先生的,我替那六千生灵感谢先生的再生之恩。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不埋怨先生,只希望先生能有圣贤之心,让他们回家孝顺父母,抚养幼儿。”
骆秉章没有举杯,而是说:“我已经放了你一千人马,还分发了路费。”
石达开说:“先生既然做了好人,何不做到底呢?何况,这是先生答应过我的。”
骆秉章端起杯子,昂头朗声说:“这样,石将军,我们都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只要你愿意为大清效力,带着你的人马加入到国家军队中来,我不但可以放了他们,还可以封官加爵。你愿意带着你的人马,去剿灭贼军,我骆秉章非常欢迎;不愿意,那你也可以当个清闲官职,只管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否则,这六千兵马,老夫……恐怕也难以保证。石将军,这六千兵马的性命,现在可在你的手里,希望你不要糊涂!”
石达开眼中燃起火苗,他没有跟骆秉章碰杯,自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子砰然砸在桌子上,厉声质问骆秉章:“那我如果不效力清军,你就要杀了他们不成?”
骆秉章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六千军马,加上原先释放的一千,七千人足可以作为资本,东山再起。如果我放了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日如有不顺,很有可能重新扯起大旗造反。那我骆秉章非但无功,反而有过了。所以,我杀了他们,是为国家计,为天下苍生计。此举虽然自食其言,令人耻笑,但是为了天下百姓,我宁愿背这个黑锅。何况我一心为民,略施小计,即便有不妥之处,天下人也理应理解。”
石达开喝问:“那先生答应我的事儿呢?失信于人,还有脸谈什么天下人?”
骆秉章的脸像三九天的石头,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宁负你一个,不负天下苍生。何况,你本来就是一个贼寇,我骆秉章负你是救百姓于水火!”
石达开猛然站起,手指点着骆秉章:“老贼!”
骆秉章看到石达开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害怕了,抖着声音喊道:“来人!”
从屋外涌进十多人,围住石达开。骆秉章挥手:“把……他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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