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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五章上

27日,吃过早饭,大外甥穿着那套新衣服,在两个弟妹的簇拥下,提着一小篮年节来了,我上前看篮子里盛的是:1瓶普通白酒、2斤冰糖、2斤砂糖、1斤蜜枣,而且是要分成两份的,真是每年千篇一律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农村送年节都是如此,这分量还算多的呢!别人只送1斤、2斤的比比皆是。
  
   他们一来就告诉我,他们姆妈叫我夜里去他们家吃鱼,这大概是对我买衣服的回报。我想着要洗一下澡便答应了。然而他们将年节给了家婆、舅母,就想走,因为家公家婆对他们不是很亲近,拿他们观点来说,疼外孙没有用,也没有空闲时间搭理他们,所以他们从来不留恋家公家婆家,除非他们父母都在这儿。
  
   我看见父亲已开始在整理破落的门墙,准备砌砖。见砖是堆在2米开外的新屋檐下,父亲来来回回搬,我便把他们留下来端砖,要他们吃完午饭一起走,他们才留了下来,开始协助外公搬砖。
  
   中午,母亲做了一盘鱼烧萝卜,鱼当然是外甥送来的,而且只一条。按母亲的话来说,主要是要鱼鲜味,萝卜好吃了。我帮炒了一盘地菜炒鸡蛋,算是一顿少有的美餐。吃完饭,收拾完东西,我们就走了,走时父亲一毛不拔。
  
   最积极的分子是小侄女、小侄子,上先走在前面,他们既是凑热闹,更是想着吃。我是提着一包换洗衣服,带上毛巾,还有给小侄子织的毛衣,准备明天在姐家烧水洗澡。
  
   前面的马路往前,由于排水不畅,几乎一年四季是泥潭,我们拐到从前排人家门前走。刚开始,还挺随意走,热热闹闹,谁知刚走出几户人家,小锐就不要妹妹小莹去了,威胁地说:“mie呐回亟!不回亟就打!”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容不得他的妹妹与他去分享那顿美餐。
  
   小莹赶忙来到我的身旁,让我护着她,小侄子紧跟着从左边来,我赶快把她牵到我的右边;小侄子转到右边,我赶紧把她从身后拽到左边,你进我退,你来我往;我边走,他们边在我前后左右绕来绕去,小侄子始终没有得逞,简直要把我逗乐了。然而小侄子可沉不住气了,便气急败坏,挑唆起最小的外甥,说:“细老表哥,不要她亟。”
  
   小外甥小杰比小侄子只不过大半岁,这会儿他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立即也围攻上来了。两个人同时前后左右夹攻,增加了我护卫小侄女的难度,尽管我将他们推前搡后,转着身子护着小侄女,小侄女也免不了挨了几下揍。这回我生气了,威胁他们说:“不亟了。”便停下了脚步。小侄子又生怕我不去,死皮赖脸地说:“亟。”却又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我们刚一迈步,他们就上来了,我简直招架不住,寸步难行了。大外甥在前面喊,叫他们不要打,上前来阻止他们,都无济于事。我便故意羞辱小侄子说:“周锐不能亟,丑不?又冇有接你!”他却理直气壮地说:“细老表哥要我亟。”
  
   我真是无奈,更怕别人笑话,只好不理他们。然而刚一挪步,他们却又上来了,小侄子先从右侧过来,我伸出右腿一拦,不料小侄子右腿绊上了,身子猛地向右倾斜,吧嗒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不觉一惊,心想这下可不得了啦,小侄子非哭闹不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我发愣之际,小侄子却立即爬了起来,只见他身体右侧,从头到脚粘满了泥土,他拍着泥土,很镇静地说:“搭一gao好的。”不哭不闹,这是少见的。我却很胆怯,便故意唬他们说:“不亟了。”说完就牵着小侄女朝弄子里走,准备绕到屋后路上走。然而他们却依然如故又跟上来了,于是我便真的假装往回走,小侄子却又拦住去路,极力不让走。显而易见,怕我真的不去了,他也享受不了那顿美味,真令我哭笑不得……
  
   我们僵持了一会儿,小侄子却又改变了主意,肯定是怕我生气不去了,便嘻笑着说:“给我钱,我就不打了。”
  
   我听了,喜出望外,心想要钱好说,一、二块钱便能打发,这是常有的事。我赶忙从兜里掏出钱来,一看,恰好有两个1元的零钱,我便先给了小侄子1元钱,小外甥便也伸过手来,我也给了他1元钱,于是他们便乐不可支,奔跑着去追赶已远远地走在前面的哥哥姐姐们。我看见他们这么好打发,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更可怜他们。
  
   姐姐的家是2里开外的另一个屯,在马路以东,但也是属于同一个村。走出周屯、商屯,远远地就能看见马路东面的那个屯的西头矗立着一座4间2层的小楼,——这座曾令我羡慕不已,让屯里左邻右舍嫉妒的小洋楼,青灰水泥墙、白粉墙相间,木制的窗户,如今大大地落伍了。比起那镶嵌奶白色的瓷砖墙、铝合金窗户,逊色多了。不过有那样房子的人,是特有钱、有势的人家。现在马路边新盖起了3座楼房,有一座这样的,姐家便毫不显眼了。
  
   姐姐家的楼房是在村里刚掀起盖楼房的时尚之时盖的,姐姐家引领了当时的风尚。姐姐、姐夫原来是在镇硫酸厂工作,这硫酸厂运转了十年,却也红火了七八年,每个月拿的钱比我的多,且还能节省,于是攒下了钱。姐夫家底薄,几乎是白手起家,原住的砖瓦房比我们家的厨房大不了多少,还是分家后自己盖的。我们家是没有能力帮助他们,母亲不无妒忌,还指望姐姐多帮忙。所以姐姐家在单位是最穷的,时常抱怨。
  
   单位的同事在90年前后,都纷纷在小镇或附近的家乡建起了楼房,姐姐都一一随了礼。然而,随着送的礼越多,姐姐的心理越来越焦急;特别是随着改革开放的越来越深入,吃喝风大为盛行,三角债的拖累,厂里的资金周转越来越困难,姐姐有一种预感,其实更是担忧——硫酸厂垮了。且更有先见之明,于92年夏天在屯上,加紧把房子盖了起来——当然楼上的门窗被搁置下来了。但终究礼被收回来了,姐姐总算放下心来。果然,不到半年,硫酸厂难以维持生计停产了,姐姐、姐夫夫妻双双回家把田种。
  
   记得那年春节回家,姐姐恰好在家帮母亲剥棉花桃,当我看见她清瘦的脸庞,皮肤黝黑,额头上已爬满了皱纹,我脱口而出:“姐,你老多了!”我便忍不住流泪了……
  
   来到姐姐的家门口,姐夫恰好驮着钢叉,挑着皮裤,提着一个鱼篓,刚从湖田里捉甲鱼回来。姐姐刚收进一堆布鞋搁在堂屋东面墙脚下。看见我,抱歉地说:锄草,忙的才回。进了堂屋,姐夫喜形于色地告诉姐姐,他们合伙的几个人,今天杀了一只大甲鱼,卖了40多块钱……5个人,其实挺廉价的,但我还是和他们一起高兴。
  
   姐姐家,房间的陈设与哥哥的房间,相差无几,具体地说,还比哥家少了一个梳妆台,家具暗红的颜色,没有哥家的鲜亮。现在暮色已罩大地了,又没有电,屋里面显得昏暗,但我们都身经百炼,此时还不需要点灯。
  
   我也忍不住地告诉他们:“周锐今天搭一gao好的,他非不要周莹来,打她,我用脚一伸,无意中把他搞倒了,当时我吓坏了,……要是在平常,他非哭,要打我不可!——可今天他象没有事似的。”我故意逗引周锐说:“是不是哭了怕不要你来?”小侄女却也委屈地告起状来:“姑爹,我哥打我了。”姐姐赶紧抚慰着说:“都来大姑家,都有饭吃。”姐夫不买他们帐,故作镇静地说:“谁叫你们来,我又冇请你们。”然而小侄子却很坦然,只是列嘴笑笑,便随表哥钻进了东厢房里去了。


  
   姐姐将堂屋稍收拾一下,便赶紧下厨房了,我也跟随而去。厨房也在后院,是新盖的砖瓦房,但大小、室内陈设和家里的差不多。姐姐进了厨房,也是灶上灶下忙碌着……不过姐姐家是有一套比较现代的液化气灶具,姐姐说现在只是过节的时候,用高压锅压东西用,一瓶液化气已经用了两年多,还是在厂里时候买的。今天晚上,姐要用高压锅在上面炖一锅海带骨头汤。
  
   姐姐确实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一大碗海带炖骨头汤,一大盘鱼和萝卜,一碟油菜炒肉,一小碗荷包蛋菠菜汤。可算丰盛,又美味。小侄子、小外甥,未等我们大人伸筷子,他们就将鱼肉你一块我一块,夹在自己的碗里,一会儿,一条1斤多重的鲤鱼——姐姐特地留的,就没有了,其他菜也浅了不少,他们便纷纷走进了房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无怪乎他们馋,不讲礼貌,只因他们吃的太少了。
  
   席上,小侄女未离去,我还故意逗小侄女说:“大姑家的饭好吃吧,今天差一点没有吃上,还得感谢我。”小侄女只是忸怩地笑着。
  
   饭后,小侄女、小外甥,看着他们的哥哥都穿上了新衣服,都很有意见,争说我没有给他们买衣服。我便声色俱厉地说:“怎么冇有?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我买的。”小侄女不吭声了,因为她身上穿着她哥哥2岁多时,我给买的呢子大衣。同时小外甥却拽着自己的衣服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小姨买的。”
  
   “我买的。”我立即予以更正说。
  
   “二姨买的。”姐姐也肯定地说:“小姨那有钱给你们买衣服。”
  
   也不怪小外甥,因为那是3年前春节回家给他和姐姐买的布,没有来得及做衣服,后来我不在家时才给他们做的衣服,所以他不清楚。
  
   由于没有电,不能看电视,小侄女很快便倒在床上睡着了,我还要待姐收拾完碗筷后烧水,洗手脸才能睡觉。就在此之际,只听见门被推的咣当咣当响,边推还边喊:“小梅,打门、打门、打门。”象土匪砸门声。
  
   我赶紧去把门打开,母亲便风风火火地说:“走、走、走、走,回亟,……细女写信说不回来过年了!”既而命令似的道:“明斗亟打电话要她回来。”
  
   我听了,无视母亲的焦虑,不以为然地说:“打电话也冇有用,也来不及了。”
  
   “都是这般人,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不管了!”母亲更是焦躁地说。
  
   “我回亟也冇有用,我也不打电话!”我斩钉截铁地说。
  
   “走、走、走,你就回亟一趟!”母亲毫不理睬我,仍催促道。
  
   “走、走、走,回亟也冇有用。”
  
   我于是把小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穿上衣服,提起包,便和小侄子牵着小侄女在母亲的催促声中走出姐姐家,姐姐才从厨房赶过来,不知为什么。
  
   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水潭泥坑,不好走,白天可挑路坯走,漆黑的夜晚只有凭着感觉走,有时就走进了水坑里。
  
   母亲边高低不平地走着边焦躁地唠叨:“乃斗个苕女,过年也不回!”
  
   “总是放假少,怕回来把工作丢了。”
  
   “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可怜!”
  
   “肯定不只她一个人。”
  
   “回来过完年就亟哒!——”
  
   “肯定只放几天假,还不够来回折腾的。”
  
   “你和你伯,明斗打电话要kai回来。”
  
   “神经病了!”我脱口而出,并反问道:“我冇有回来过年是不是这样?”


  
   “你有单位。”
  
   “她那儿一样也有人。”
  
   ……
  
   母亲走在前面,就这么一路唠叨的不停,任凭我怎么解释就是听不进去。到了家母亲仍然喋喋不休地说,乃斗个苕女,过年也不回……
  
   原来傍晚父亲收到了妹妹的一封来信,信上说过年只放几天假,可能不回家过年了;告诉寄了400元钱,叫给小侄、小外甥每人10元钱压岁……母亲不识字,是父亲念给她听的,听后便受不了。认为妹妹听我的话,急的饭也不吃,向我求救来了。
  
   第二天,父亲早早地起床了,说是要去拿那400块钱辛苦费,并顺便给妹妹打电话。母亲便喊我起来,非要我一起去,我还想着要洗澡,便一口回绝说:“不亟,亟了也冇有用。”父亲也忙解围说:“不用她亟,我一个人亟就行了!”母亲这才罢休。我倒很爽快地掏出200元钱,让父亲多买点年货,父亲接过钱,便一个人骑自行车去了。
  
   一大早,外甥女特地来告诉母亲多做一点饭,说她姆妈和她爸在屋后铁路那边机房等电砸米,要来这儿吃饭;由于停电了,米还冇有砸。真是没有办法,刚来的电就能停。
  
   果然,快9点了,姐姐领着外甥女来吃饭了。姐姐解释说,早上家里吃剩饭,怕不够吃,中午又要亟喝酒——本屯同族人家里屋上梁,懒得做。姐夫上午还要亟别人家当厨师,所以先拉着粮食回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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