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1节 第一章

日本投降几个月后,澳大利亚军方审问了一名日军战俘,他供出了一名体态样貌神似索普的美国飞行员的行踪。这名飞行员随一块浮木漂到了卡瑞鲁岛岸边,当地居民抓住了他,后又转交给日本驻军。据称,索普后来因疟疾死于狱中。日军战俘还透露,索普的遗体就葬在卡瑞鲁岛上。但当澳大利亚法医从坟墓中掘出遗骨后,却发现遗骨是属于一名日本士兵的。半个世纪过去了,JPAC 在重新审查几百架于新几内亚失踪的飞机记录时,发现驻卡瑞鲁基地的日本第27 海军特别部队的一名军官供出了另一个版本。调查记录显示,1947 年美军在东京审问日本军人时,一名先前驻扎在卡瑞鲁岛的海军军官田崎大隈供出了自己在岛上遇见一名美国飞行员的事件:

他大约20 岁,身高5 英尺5 英寸,头发是浅棕色的,身材高瘦、棕色眼睛、满脸胡须、身体和脸晒得黝黑。他穿着淡蓝色齐膝短裤,可能是俘虏他的日本海军士兵给他的。他没戴帽子,光着脚,赤裸上身,也没有胸毛。他的眼睛没有蒙着,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也能自由活动。我记得他身上没有伤痕。

他说,他在波士顿长大,是一名少尉。他的雷霆战机在卡瑞鲁岛东边被击落,他抱着浮木漂到卡瑞鲁。在我审问结束后,这名战俘遭到三名日军士官殴打,他们用手和棍子不停在他脸上、屁股上毒打。他低着头,臀部的伤口在流血。

日本军官继续说,那天下午,这名美军战俘就被处决了。他描述了这名飞行员死前的惨状。约有30 名日军士兵观看了这次行刑,刑场就在当地公墓的一棵椰子树下,一旁就是挖好的坟墓:

他们搀着他走,日本士兵大声叫嚣着,战俘则一言不发。我们到达处决现场时,战俘站在坑旁,双眼蒙上了一根布条,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一位日本军官用英语对战俘说:“现在,我将用枪打死你。”然后,这名日本军官站到我旁边,瞄准了战俘的左脚踝放出两枪,但都没有打中。他说了句:“抱歉,我的枪法不太好。”其他日本士兵一阵哄笑。这位日本军官走上前,让战俘跪在坑前,低头弯腰。战俘嘴唇动了动,但我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那位军官拿过一瓶水洗了洗战俘的脖子,又将剩下的水倒在他祖传的武士刀上。接着,他轻描淡写地砍下了战俘的头。之后,我看见战俘的身体被扔进坑里,只有一条腿伸到了外面。我看到了地上的血,后来才听说,另一名军官把战俘的尸体剖开了。

其他几名日本军官证实了事件的关键细节。一名日本士兵回忆,飞行员的名字叫罗伯特,另一名日本兵则指认了战俘的照片。JPAC 的历史学家从这些被遗忘已久的资料中得知,还有一名日本兵甚至画了一张地图,刑场被标注在卡瑞鲁日军基地附近的天主教堂后面的一条小溪西面。

乔治手中有一份地图副本,上面用铅笔画了一些线条和箭头,指出了丛林小径的位置和附近景物的特点,并用一个叉标出了日军处决并埋葬索普的地方。

乔治还知道,罗伯特•索普的弟弟吉尔•索普如今还在罗德岛焦急地等待答案。吉尔已经77 岁了,他的面庞棱角分明,眉毛浓密,样貌酷似自己的哥哥。1944 年6 月初,一个周二的傍晚,年仅13 岁的吉尔打开门接过了陆军部发来的电报,上面简单地写着罗伯特于新几内亚执行任务时失踪。现在已是一名退休牙医的吉尔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从未放弃过找寻自己的哥哥,他希望能将罗伯特带回家族陵墓中安葬。他写过信给联邦政府参议员,一次不落地参加过JPAC 在康涅狄格州定期举行的面向失踪人员家属的最新消息发布会,甚至与历史学家联手收集过翔实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出哥哥的下落。吉尔的姐姐最近搬进了养老院,但她同样关注着罗伯特的消息。

多年来,JPAC 从没有人找到过卡瑞鲁岛的位置,所以当乔治在酒吧地图上看见这个神秘的小岛时,心中一颤——也许失踪多年的罗伯特•索普能够回家了。但这样的重逢来得实在太晚了。

当JPAC 认定索普的遗体可能仍被埋在岛上的天主教堂公墓中时,指挥层担心,若是美军进入此地,坟墓可能遭到破坏。因为他们从调查中得知,卡瑞鲁居民十分迷信,一旦他们知道有一个白人葬在附近,会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近来,当地出现了有人从坟墓中挖掘遗骸用于巫术的事件。JPAC 了解到,那里有着不少鬼神传说和乱葬岗的故事,而且口口相传,整个巴布亚新几内亚地区都有所耳闻。还有人警告说,任何帮助美国搜寻队的卡瑞鲁当地居民都会被其他岛民视为异端。如果想寻找巴布亚新几内亚地区古代习俗和文化传统的圣地,那么卡瑞鲁岛便是绝佳选择。即便在全国范围内,也很难找到像卡瑞鲁这样被无数神话、传说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各类奇谈在这座海岛上简直是家常便饭。那里的人们依然坚守着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还世代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邪恶的魔鬼喜欢化作人形在丛林深处游荡,他们会把人抓走吃掉。当地盛行一种仪式,居民们会虔诚地向魔鬼祷告。他们祈求魔鬼保佑他们出海能捕到大鱼,庄稼年年丰收;战争来临时,他们希望魔鬼能在他们的长矛上施以魔法,助他们战无不胜。然而,大多数魔鬼只会带来厄运,在卡瑞鲁的传统文化中,魔鬼总是与死亡相连。他们呼风唤雨,给人们带来灾难。他们的外貌也很容易辨认:白皮肤,浅色眼睛。

第一眼见到卡瑞鲁岛时,乔治正坐在一艘摇摇晃晃的船上。船长16 英尺,带有舷外发动机,是他前一天在韦瓦克花了400 美金租来的。这笔钱不在预算内,但乘船是进岛的唯一方法。看着这艘破破烂烂的小船,乔治嘴角有些抽搐,他意识到,未来的变数可能比自己预想的要大。

“我们不是在欧洲,”他暗自思忖,“而是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我的考虑必须更加周全。”他命令休斯顿和提尔留在韦瓦克,杰克逊则随他一同进入卡瑞鲁,这一决定让其他人错愕不已。实际上,船上只有两件救生衣,乔治只是担心万一遇上事故,不仅自顾不暇,还得想着如何把两个没穿救生衣的男人从水里救上来。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俾斯麦海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蓝宝石般的海水浩瀚无垠,在远方与长空相接,勾勒出一片动人的景致。乔治、杰克逊以及一名当地陪同官员,东塞皮克省文化旅游局局长安东•萨卡莱一同坐在船上,他们路过了一个金枪鱼加工厂。看着无数金枪鱼在船边活蹦乱跳,乔治多希望自己能将钓具也带来。很快,他就发现把休斯顿和提尔留在韦瓦克的决定是明智的,小船驶入公海后,海水的冲击使它开始剧烈颠簸。

他们现在位于卡瑞鲁南边的穆斯初岛。穆斯初岛被一望无际的黑沙滩环绕,岛上建有许多茅草小屋,一排排棕榈树随风摇曳。绕过岛的西南角,他们朝穆斯初海峡西北方驶去。在穿过了一个防波堤后,波涛变得更加汹涌起来,翻腾的海浪甚至超过8 英尺高。终于,在离开韦瓦克大约1 个小时后,卡瑞鲁岛出现在了乔治的视野中。从25 英里外望去,这座热带岛屿就像蓝色苍穹中一抹奇特的绿色天幕,绵延不断的山脉横亘在岛上,中心处是海拔高达3 000 英尺的马兰吉斯山。船慢慢向西南岸靠近,乔治打量着岛上圣约翰教堂那四五栋隔板建筑,邻近的圣泽维尔学校仿佛调皮的孩子般从灌木从里探出半个脑袋。这两处建筑原先都是日军基地,东侧甚至可以依稀看见日军飞机跑道的残迹,“二战”的硝烟仿佛触手可及。乔治心想,今日的卡瑞鲁与1944年的卡瑞鲁应是大同小异,他依然能循着踪迹,想象几十年前,飞机在海滩接连起飞降落,日本海军军舰在维多利亚湾海岸锚定的场景。在这个看似世外桃源,实则凶险异常的海岛上被敌军俘虏关押的士兵,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成为日军俘虏的命运比当场战死更加悲惨。乔治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名美国战俘被日军斩首的瞬间。这名俘虏在他的记忆中与罗伯特•索普永远地联系在了一起。

船向卡瑞鲁岛海岸缓缓驶近,格雷姆已经等在那里了。格雷姆•林奇来自澳大利亚,是一位天主教传教士,管理圣约翰教堂已经25 年有余。先前,乔治得知格雷姆会定期离开卡瑞鲁岛去到韦瓦克集市贩卖鸡和鸡蛋以筹集资金,便等在韦瓦克海滩与他见了一面。小船在临时码头停稳后,格雷姆热情地走上前迎接了乔治一行。

短暂地交谈后,乔治发现,卡瑞鲁岛几乎没有基础设施,甚至连电也没有。他询问了格雷姆,得知岛上的饮水来自山里的火山湖。岛上人口稀少,但乔治认为,如果搜寻队能在学校驻扎的话,使用发电机进行大规模挖掘是可行的。然而,若是没有航空运输保障,团队执行任务时将风险重重。万一有队员受伤,要先用船将伤员送往主岛,然后再安排飞机将其送至设备更先进的医院。如此花费的时间太长,可能会耽误治疗。乔治在笔记本上匆匆写下:直升机无法到达该岛,可能导致极大的困难。

乔治决定实地考察可能葬有美军飞行员的墓地。“步行穿过圣泽维尔学校,就在宿舍楼后面。”校长告诉他。

乔治想象着罗伯特•索普站在日军为他挖的坟墓旁,嘴唇动了动。他仿佛听见日本军官的嘲笑声,仿佛看见几十名日本水兵围着倒在血泊里的美国飞行员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的样子。乔治看着脚下的土地,想象着一群日本士兵挥舞着手枪不停朝索普发射子弹,子弹撞击地面扬起呛人的尘土,凌乱的枪声使气氛恐怖异常。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