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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请像Armani他老人家一样自恋吧

我只记得他叫Max,有一把胡子。当然,这不代表他很老,那是他的爱好与习惯。他习惯每天上班前,对着镜子,用一把银色的小剪刀,修剪胡子。以此保证它们顺贴、漂亮、没有杂毛。

Max在一家某某国投资的著名眼镜店上班,是很有资历的店长。我是他带过的,第32个新丁。那是2006年,我在等待了N久的名企Offer未果之后,终于决定先找个力所能及的工作。上班的第一天,Max就对我们四个新人说,不要小瞧这个职位,你们能站在这里,也是在304个求职者中,脱颖而出的。

看看这成语用的,一个卖眼镜的,还要“脱颖”,我微笑地望着他,在心里不屑一顾。Max就是这种自恋到让人想痛扁的人,拥有强大的自我催眠和心理暗示系统。在他眼里,他就是业内最帅,最有品位的销售精英。和他面对的每一个客人,无论多庸俗都能被幻想成优雅的贵族。谁都知道眼镜就是暴利行业,可是50块的镜框,让他精心呵护地托出来,没人不相信,那是价值500块的进口货。他曾经特别仔细地为我们演示过这套“点石成金”的动作,我们四个女孩,在他背后拼命作呕。

是的,我们几个新人很快就抱团儿了,仍然带着一身严重的校园风,把Max假想成如同老师一般的对立面。他的一切,都是我们反对和嘲笑的理由。

Max喜欢喷CK one。我们就在休息室里,故意捏着鼻子说,最讨男人喷香水了,真娘。

Max喜欢喝茶,我们就会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哇哦,和我奶奶喝的一个牌子啊!

Max见人就喜欢Say Hi,我们一见他在,就会用超嗲,超扭捏的声音说,Hi……Max。

真不知道自己那时哪来的胆量和心情,每天和顶头上司唱反调。还好Max是个立志优雅到底的人,只以微笑应战。现在品读起来,那真是灰太狼级别的笑容,充满了“咱们走着瞧”的意味。

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只拿到280。多吉利的数字,气得我牙痒痒。我站在办公室和他理论,Max却慢悠悠地说,你就不用细问了吧。如果一个上司,想扣下属的钱,他可以找到无数理由。

我咬牙,为什么只针对我。

Max依旧笑脸盈盈,因为我不需要和我所有的员工作对。“鸡与猴”“一与百”的故事,你该都听过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Max毕竟不是学校里那个终日横眉,却心地善良的教导主任。他以一个小眼镜店长的身份,给我生动地上了职场的第一课。从此,我开始学习什么是收敛,什么是低调,怎么样看在钱的份儿上,纵容上司的嚣张。那段时间,我拼命投简历,幻想某位500强的HR,睁开慧眼,看中了我。我就可以把280甩在Max脸上,然而报复感十足的Say good-bye。

然而,那真的,只是幻想。

我没有姿色,欠缺大脑,除了用青春的无畏支撑强大的自尊,只适合站在玻璃柜台后面卖眼镜。

那一年的4月,我接待了一个极不想遇见的顾客。她叫顾萌萌,我的大学同学。其实,我与她不是特别熟悉,也没有什么陈年积怨。我们就是平淡的朋友,见面也没有太多戏剧腔的惊讶。只是熟人,她要我打折。等眼镜的功夫,我们站在一边闲聊,我随口问她,在哪儿上班?她随口答,在律师行。

我没再问她做什么职位,或者说,我没敢问下去。我只是觉得,全店的眼镜都在我心里砸碎了。顾萌萌并不优秀,在学校里,我们都是围在校花边上的跟班级女生。然而毕业后的8个月,机遇在我们面前,画出一道分水岭。她越是普通平庸,越是扎得我心疼。

顾萌萌开玩笑地说,你怎么在这儿做售货员呢?也太没追求了吧。

我尴尬地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是没想到Max会赶来救场。他说,Jean是我们的储备店长,现在正在实习呢。

那天晚上下班,我给Max递了辞呈。我说,今天谢谢你替我吹,不过我不能再做下去了。

Max说,我明白的。你要走,我不拦着。只是你在我这儿做了这么久,我想给你点忠告。不论到哪儿,你都该学着自恋点。

于是,我在淡淡的,伤感的,离别的气氛里,笑场了。

Max说,你笑什么呢?一个连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别人又怎么会喜欢你。你对着镜子,满眼都是让自己生厌的表情,你又让别人怎么看重你。你知道我怎么把50块的镜框卖到500块吗?因为我相信,经过我的手,它就值那个价儿,就像Armani他老人家,一件衣服卖上几百万。自恋气场比我还要强大。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Max自恋的调调儿,因为就在两个月之后,我得到了一份常驻悉尼的职位。三试的时候,我给面试官讲了一个有关Armani自恋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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