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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她不能长时间待在有顾忘川的空间里,那会让她窒息。不过,她对顾夕岑的印象还不错,温文尔雅,人又有礼貌,不像他那个沾火就着的大哥!想他也不是个多嘴的人,至于花园里的小插曲,自然是能忘且忘。

休息片刻,她去了实验室,下午的报告她是交上去了,接下来就要拿出精确的实验数据才行。

忙到很晚,林悦尔去楼下冲了杯咖啡提神。

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室内一片漆黑,难得的静谧,刚好方便她捋清思绪。

这时,沙发突然传来皮质摩擦的声音,林悦尔一惊,忙转头,瞪大眸子:“谁?”

慢慢地,沙发里坐起一个人,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来,等他走到窗前,透过月光,林悦尔总算看清那张宁静又漂亮的脸。

是顾夕岑。

林悦尔跟他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端着杯子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尴尬。

“吓到你了?”顾夕岑率先打破沉默,轻声一笑,“抱歉。”

林悦尔转过身:“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这里还有人。”

顾夕岑走到另一扇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半眯着眼睛:“在法国待得久了,时差不好倒。”

林悦尔点点头,表示理解,可转瞬便又没了话题,想要马上回实验室,又觉得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

顾夕岑侧过头,月光打在他美好的俊颜上,一层神秘光泽,悄然铺散开。

“不喜欢待在这里,可以选择离开,就像……不喜欢待在顾家,也是一样的。”他的声音清冷无温度,与他淡然温和的外表截然不同。

林悦尔愣住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顾夕岑收回目光:“我不喜欢有人算计顾家,更不会让人伤害到我大哥。”他对顾家的维护和对顾忘川的尊重,显而易见。

林悦尔的双唇嚅动几下,默默地低下头,苦涩地一笑:“伤害?”

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积压太久,还是被一个暂且可以称之为陌生人的顾家人指责,她忘记了要沉默,忘记了要冷静,慢慢地伸手解下脖子上的衣领,露出那里青紫的掐痕,笑着道:“到底,是谁在伤害谁?”

当顾夕岑看到那里的伤时,眸光一滞。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理解‘伤害’这个词,没有伤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多痛。”林悦尔放下领子,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果然,他身上还是流着跟顾忘川一样的血,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可以不看事实,永远只相信自己认为对的。可她能说什么?嫁给顾忘川是她自己选的,哪怕会让更多人误解她心思不纯,也怪不得谁。

她的眼睛突然有点酸酸的,当初的那点承担,现在变得越发的无力和尖锐了。

她不知道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多久。

顾夕岑扭头望着她,眸色倏尔变得幽暗,映在他眸中的身影,隐忍得坚强,却又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顾忘川刚好从书房出来,因为熬夜的关系,眼睛有点红红的。

刚刚从爷爷那里接手GL,以他在公司里的作为,完全不会辜负这一信任,在外界眼里也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谁又能看到他在背后付出的这些辛苦和努力呢?

“给我倒杯水。”他哑着声音,吩咐得很随意,转身就要走进浴室。

可是,却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又停下来,回头去看她,不悦地说:“林悦尔,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说的话吗?”

林悦尔缓缓抬头,看到他脸上升腾出的怒气,无助地咬了咬唇,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口。

见识到她在公司里自信的一面,反观在家里这种逆来顺受的表情,让顾忘川一阵不爽。他一个跨步挡住她的去路,环起双臂,冷冷地睨着她:“林悦尔,你摆出这样的脸给谁看?觉得我委屈你了?”

他冷漠地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哦对了,在此之前,记得把欠我们家的钱都还上。”凑近她,他脸上的笑,邪恶而又残忍,“否则,你就做好一辈子被我踩在脚底下的觉悟吧!”

林悦尔的眸中多出几分迷惘,怔怔地望着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顾忘川拧起眉头,她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改变策略,跟他装疯卖傻?

哼,真是个奸诈的女人!

他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略微施力,盯紧她:“林悦尔,我不是提供给你了一条赚钱的捷径吗?呵呵,你可以试试看……你知道的,我对女人一向很大方,当然,前提得是我的女人!”

林悦尔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出声:“我拒绝。”

架开他的手,她就要去楼下,可顾忘川却强势地扯住她,直接推到门上:“你拒绝?你以什么身份拒绝?你可别忘了,你是我顾忘川的老婆!我想怎么样,不过就是随我高兴!”

吃了昨晚的亏,林悦尔并没有反抗他,而是表现得十分镇定,就像蚕蛹,把畏惧他的自己一层一层地裹紧。

“你那么讨厌我,何必勉强要一个讨厌的人?”不去看他,她架开他的手,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水。”

“该死!”顾忘川粗鲁地拦住她,她说得没错,自己讨厌她!所以,被一个自己如此讨厌的人说教,这令他更为恼火!

顾忘川一手掐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迎视自己,他伟大而又骄傲的自尊,绝不允许被这个女人轻视!

“你说得没错,我是很讨厌你,不过,那并不妨碍我享受这具身体!”

“顾忘川,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呵,要什么?不过就是在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事而已!”

林悦尔全身的毛孔都在急剧扩张,恐惧借由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声音都有几分颤抖:“顾忘川,我凡事都会按照你说的做,只要还够了钱,我就会离开,保证不要你们顾家一毛钱!我求你,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

这是她的底线,是她最不堪、最无法承受的方式。

顾忘川固定住她的身躯,强劲的力道压迫住她:“呵呵,林悦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嫁给我,当我的女人,巩固你顾家少奶奶的地位!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还装什么装?不觉得很恶心吗!”

“不要!”林悦尔挣扎着,拼命地想要避开,顾忘川冷冷一笑,动手便拉下西装裤的拉链……

“啊——”

从这一瞬开始,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忘记了他对她做的一切,唯独记得她的挣扎、她的哭求,对他而言,显得那样的无力……

“顾忘川,我会恨你的!我会永远都恨你的!”她咬紧牙,一字一句地说。

恨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恨他让自己变得如此廉价!

顾忘川才不会理会她的警告,事已至此,让他停下来,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真的要下地狱,他也认!

林悦尔于他,除了恨,就是征服!

他从没有想过,若干年后的今天,他居然在做着跟他父亲一样肮脏不堪的事!这令他愤怒,但同时也生出一种征服感来,眼前这具略显单薄的身体,像块磁铁,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

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肮脏的、卑贱的血。那张噙满泪水的脸,无言地鞭打着他,但更像是催化剂!

不去深剖,不再去感受,她死死地咬着唇,别开脸,默默忍受。

她不知道用了多久,才忘记一年前的那次,结果,他还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在提醒她……这是她交易的一部分。

顾忘川突然捏住她苍白的脸颊,手劲大到似乎想要她记住今天的痛。

“我说过,这是条捷径。”他冷冷一笑,转身就走进了浴室。

林悦尔咬着唇,揪紧衣襟,身体的痛比起她在顾忘川这里受到的耻辱,早就算不得什么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的廉价……

身子滑坐到地上,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她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那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去赴妈妈的约,也就不会去找一直在暗中资助她完成学业的顾爷爷,更不会答应他的条件,嫁给顾忘川。

缓缓地,她闭上了眼睛,她以为她能够承担,其实,所有的噩梦伊始,都是她的想当然。

林悦尔一直都睡在主卧对面的小卧室里,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蒙着被子,做了整晚的梦。从小到大,发生的每一幕,就像陈旧泛黄的电影胶片,最后,定格在妈妈转身离家时的那一刻。

她记得,妈妈那天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很适合她的颜色。

妈妈拖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说:“舅舅待会儿就会过来。”任她在后面哭喊,却头也不回,走得那样决绝。她一直从家里追到了楼下,只来得及看到妈妈坐进停在楼下的那辆豪华轿车里,与里面的男人亲热地拥吻。

她从没有见过妈妈笑得那么灿烂。

说不清为什么,她定住了脚步,含着眼泪,怔怔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妈妈。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再见她时,她坐在露天咖啡厅里,身材如昔,美艳依旧。

林悦尔激动得跑过去,她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指间夹着香烟,烟雾袅袅,像道屏障,拦住了她的脚步。

她说,我欠了债,需要一大笔钱来还债。

当林悦尔哭着问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时,她将视线调向远处,并没有解释,而是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你可以当作没有见过我,我是死是活,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林悦尔幻想过无数次跟妈妈见面的场景,妈妈会自责,会跟她道歉,会抱着她诉说想念……从没有一种,是这样的冷漠。

尽管怨,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债主逼死。

就这样,她走进了顾家,因为顾爷爷,是她唯一能祈求帮助的人……

林悦尔倏尔从梦中惊醒过来,脸颊一片沁凉,抬手摸了摸,全是泪。

一直到天微亮,林悦尔才迷糊地又睡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她爬起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这个月的全勤算是泡汤了。

摸出手机来,给部长打了个电话,不需要什么理由,听到她沙哑的声音,部长就赶紧让她好好休息,想休几天都没问题,她现在可是一部的主力,万万不能生病出事。

挂上电话,林悦尔又陷进床里,拉过被子蒙住头,想要再睡一会儿。

这时,电话又响了,接起来,居然是她的舅舅。

“小悦,我已经在顾家门外了,你下来开个门。”

林悦尔完全清醒了过来:“舅舅?”再想问什么,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她急忙换上衣服,披散着头发就出了房间。

来到大厅时,花姨早已将林悦尔的舅舅一家三口请了进来。

林悦尔的舅妈打量着这幢别墅,眼里尽是羡慕:“原来小悦一直都住在这里啊!怪不得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回去看我们几趟。”

舅舅抹抹额上的汗,一屁股坐进舒适的沙发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不回来,钱回来就行。”

舅妈瞪他一眼:“你小声一点!”

林森坐在旁边,看了一眼自己的爸妈,厌恶地别开脸:“干吗把我也拖过来?怪丢人的。”

舅舅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要钱的时候,你就不嫌丢人了?两百万啊!你小子先斩后奏,你想让我和你妈去卖肾啊!”

花姨端来果汁,三人马上都噤了声。

林悦尔从楼上跑下来:“舅舅?舅妈?”

“小悦……”舅妈想要起身,被舅舅给扯住了,轻咳两声:“小悦,我们刚才去了你公司,公司里的人说你没来上班,你该不会是想要躲着我们吧!”

“没有,我只是身体不舒服,跟公司请了假。”林悦尔走进客厅,林森站起来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表姐!”

林悦尔脸上露出几许真挚,在林家时,就属林森跟她最亲,林悦尔也很疼这个表弟。但林森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好高骛远,整天竟想着一鸣惊人。

林悦尔刚坐下,舅舅就直截了当地说:“小悦,钱准备好了吧,我是过来拿那两百万的。”

舅妈直点头:“我们给顾忘川打过电话了,他说让我们过来找你,就把电话挂了。”说着又不满地埋怨几句,“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啊,他那样可真没礼貌。”

一听他们又给顾忘川打过电话,林悦尔心头倏地被蜇了下。

舅舅大手一摆:“人家要管那么大的公司,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啊,找小悦就对了嘛!”他回头,盯着外甥女,“小悦,钱呢?我们还等着去交房子尾款呢!”

林悦尔咬着唇,缓缓地抬头:“舅舅,我……”

“你可别说没有!”舅舅脸色一变,腾地起身,“我们养你这么大,现在不过是问你要点钱买房子而已,对你们顾家来说,两百万不过是九牛一毛!”

“舅舅,你先听我说……”

“还说个屁啊!今天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正好也让顾忘川回来评评理,当舅舅的要这点钱,算不算过分!也看看他的好老婆,有钱都不给自家人用!”

林森看不过了:“爸,你别逼表姐了,大不了,我再去想办法……”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跑来这里丢人现眼吗?你当我一把年纪了还愿意拉下脸来跟外甥女要钱?!”舅舅气地扬起巴掌就要拍过去,舅妈忙拉着他:“哎呀,你跟儿子生什么气,他也是想有点出息啊!难道要跟你一样,当个小职员,一辈子看人家脸色?”

“你现在嫌我没出息了?!那当初干吗还嫁给我?!”

舅妈想要解释:“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

林森将妈妈扯到身后:“爸,你要发火冲我来就好,干吗怪妈啊?”

“臭小子——”

舅舅是火暴脾气,林森也好不到哪里去,父子俩当即就在顾家吵得不可开交。

林悦尔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如纸,额上隐隐冒着虚汗。

花姨就站在不远处,担忧地望着这边,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呢?但这毕竟是大少奶奶的家事,她也不便插手,寻思着还是避开的好,这一转身,就看到站在身后的人:“二少爷?”

顾夕岑一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斜倚在墙边,微垂着眼眸,探不明情绪,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

客厅里仍在吵,林悦尔倏尔出声:“舅舅,别吵了。”

舅舅扭头看她,气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林悦尔慢慢站了起来,将顾忘川“奖励”给她的支票取出来,顺着茶几递过去。

舅妈接过来一看,目光放亮,惊喜道:“哎哟,小悦,你真是好孩子!舅妈真的没白疼你!”

舅舅探头,神情总算缓和下来,又不禁埋怨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干吗不早拿出来啊?”

“呵呵,小悦一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夫妻俩拿着支票,喜不自胜。

林悦尔抿着干涩的唇道:“舅舅,去把房款交了吧。”

拿到了钱,舅舅也顾不得再吵架了,拉着妻儿就要走。林森回过头,看了表姐一眼,讷讷地说:“表姐,这钱权当我借的,工作室要是赚了钱,我肯定还你!”

舅妈在一边瞪了他一眼:“都是一家人,还什么还啊?小悦肯定也不差你这点钱,你还是赶紧赚钱娶老婆吧!”

林悦尔笑笑:“小森,努力工作吧。”

林森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

舅舅一家三口离开之后,林悦尔整个人都颓然地陷进沙发里,使劲地敲着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两百万啊!还没等还上顾家的钱,如今又是债台高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离开顾忘川?

“大少奶奶,吃点东西吧。”花姨过来叫她,林悦尔抬起头:“不用了,我不饿。”

她出了客厅要上楼,恰好看到站在那里的人。

目光撞上的那一瞬,原本苍白的脸颊倏尔涨红,有种窘迫,恨不得挖地三尺埋了自己!

他一定是什么都听到了。

为什么她最不堪的样子总是一而再地被顾家人欣赏到?

顾夕岑抬起眼眸,淡淡地扫过她,一言不发地越过她径直上了楼。

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与你没有交集的人。”他清清冷冷地说着,也着实没有半点当她是自家人的那种亲昵,所以,对于刚才的尴尬,彼此都不应该在意的好。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走上楼。

望着他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林悦尔靠着墙,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抚额,无助地直摇头。

他说得没错,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又何必在意他?

现在,该是想办法赚钱才对!

她可不想背上欠顾忘川的债务过活,简直……生不如死。

这时,手机又响了。

林悦尔调整了下心情,接起电话:“喂?是我……哦,是王医生啊……”听到对方的话,她脸色微变,倏地站起身,“好,王医生,我马上过去!”

GL二十二层会议室,正在进行部门级高层会议。

顾忘川看上去心情欠佳,从进入会议室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底下部门经理一个个都战战兢兢,杨部长小声跟研二部部长八卦:“小总一定是因为跟那个小明星的绯闻……”

不等他转过头来,顾忘川就发话了:“研一部。”

一听点名,杨部长正襟危坐:“是,总经理。”

他翻看着一部交上来的文件,绷着声音问:“香粉配方改进的详细报告书呢?”

一部怔了怔:“呃,这个……”

香粉配方不是已经改良过了吗?总经理干吗还要报告书?今天早上也没听小悦提到这事啊!

看到他的反应,顾忘川的眸子眯了起来:“没准备?身为部长,你还能做些什么?”

“总经理,这个一直都是小悦在……”

他不提林悦尔还好,一提之下,顾忘川的火气腾地蹿起来:“没有林悦尔,你们就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林悦尔既然那么能干,还要你们一部干吗!我要不要把你们的薪水也全都算给她好了!”

杨部长苦着脸解释:“总经理,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忘川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扔了过去:“给我跟进!跟进!!”

杨部长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是,是,总经理!”

顾忘川愠怒地一挥手:“散会!”

听到总经理发话,众人都松了口气,陆续离开会议室。顾忘川则转过皮椅,阴戾的脸没半点缓和。

该死的,从早上到现在,林悦尔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就一直在他面前晃动!一双雾气充盈的眸无时不在向他控诉,却又隐忍不发作,那是她一贯压抑的表现,就好像用她的无言在验证,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真是好笑,一个贱人的女儿居然也会指责他?

想到她的样子,他就不爽,烦躁地起身回到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

“喂?”顾忘川的脚步突然滞了住,神情有一丝紧绷,“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他马上吩咐霍强:“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

“总经理,跟张总的约会也要取消吗?我们很难约到他的……”

“听不懂我说的吗?全部取消!”

“是……”

顾忘川抓起车钥匙,匆匆离开了公司。

林悦尔跳下出租车,赶紧跑进市医院。

她来到心血管内科,找到了王医生:“王医生,找到刘奶奶了吗?”

王医生一看是她,好像见到了救星:“哎呀,人是找到了,可老太太就是不配合,水不挂,药不吃!”

一听人找到了,林悦尔也松了口气:“王医生,我去劝劝她吧。”

“好好好,她现在在病房,你快去看看吧!这老太太,脾气倔着呢,除了你的话,谁的也不听。”

林悦尔笑笑,转身去了监护病房。

护士正在里面哄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一见林悦尔,无奈地将手里的药交给她:“你来吧。”

林悦尔跟这个科室的人都很熟,接过来后就笑吟吟地走过去:“刘奶奶,怎么又不吃药了?”

刘奶奶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顿时笑了开:“小悦啊,你怎么有空来了呢?快过来坐!”

林悦尔倒了杯水,将药给她,刘奶奶很痛快地就倒进了嘴里,护士摇头失笑:“小悦,还是你有办法。”

护士离开后,刘奶奶拉着林悦尔就坐到了沙发上,心疼地问:“你这孩子,才几天没见,怎么又瘦了呢?是不是顾家那个小王八蛋欺负你了?”

林悦尔不想刘奶奶担心,笑着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呢。”

“好?”刘奶奶顺手把前两天的报纸抽出来,“你看你看,这报纸上登的不是他还是谁?”

扫一眼顾忘川跟邓一娜的绯闻,林悦尔将报纸盖上,适时地岔开话题:“刘奶奶,肩酸不酸?我帮你按摩好了!”她起身就站在她背后,力道适中地按着。

知道她不想再提,刘奶奶也顺着她,舒服地半眯起眼睛:“小悦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跟奶奶说。不管是你舅舅那一家子,还是顾家人欺负你了,你都告诉奶奶,我去找他们算账!”

林悦尔听着,眼圈渐渐红了,可还是吸着气,努力挤出笑容来:“嗯,我知道了。”

刘奶奶以前就住在林悦尔家隔壁,当初,她妈妈离开时,舅舅根本就没来接她,小小年纪的她,多亏了有刘奶奶照顾。刘奶奶也喜欢她,本来打算当自家孙女收养算了。但舅舅却突然把她给接了回去,事后,刘奶奶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林悦尔妈妈每月寄来的生活费。

就这样,林悦尔到了舅舅家,也经常会回来看望刘奶奶。直到前几年,刘奶奶患了冠心病,隔三岔五地住院治疗,两个儿子怕麻烦,先后躲起来不见人了,林悦尔去看望的次数就更频繁了,所以,医院里的人都认识她。

要到午饭时间了,刘奶奶想吃以前老街坊那边卖的玉米粥和烙饼,林悦尔二话不说就出去了。才刚到大厅,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忘川?

他怎么会在医院?

顾忘川拧着眉,到问询台问了几句,便上了楼。

见他行色匆匆,眉宇间覆着担忧,林悦尔满是好奇,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关心的,难道是……顾爷爷?

一想到顾爷爷,林悦尔的心就揪了一下。

林悦尔高中时,妈妈突然断了联系,连生活费都不寄了,舅舅家境并不宽裕,别说供她念书了,没把她赶出去就算是顾念亲情了。所以,她只有靠着打工的微薄收入来贴补家用,又在学校里申请了一个与社会爱心人士合作的助学计划。

很幸运,她得到了资助,并且直至大学毕业。

那个资助她的人,就是顾家爷爷。

这是她在见到妈妈后才得知的,妈妈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告诉林悦尔,如果想要帮她,顾家是唯一的希望。

就这样,林悦尔见到了顾爷爷,那是位很和善的老人,待她如亲孙女一般。在她嫁给顾忘川半年后,顾爷爷去了香港那边坐镇GL的分公司,每次都是通过电话联系。

难道,他回来了?

林悦尔的脚步完全不受控制,跟着顾忘川就上了楼。

顾忘川步子迈得大,她跟得吃力,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到人了。林悦尔站在原地,狐疑地拧了拧眉,要不要去楼下查查有没有顾爷爷入院的记录呢?

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林悦尔!”

林悦尔一惊,侧过身,瞬间对上顾忘川愤怒的眸:“林悦尔,你好样的,你居然跟踪我?!”

跟踪?

看到他喷火的眼神,恨不得在这里就将她生吞活剥了,林悦尔的心都跟着打了个寒战,连忙解释:“我没有跟踪你,只是刚好碰到,我以为你是来……”

“是刚好吗?”顾忘川逼近一步,冷着脸,将她逼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林悦尔,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怎么,那两百万不够吗?还想跟过来再要点?OK,没问题,你说多少好了!只要拿了钱,你就该死地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脸!”

他话中的厌恶及鄙夷,狠狠地刺伤了她。

她想要辩解,都变得无能为力。

望着他,将他对自己的憎恶,深深地刻在脑海里,随即又垂下了眼眸,逼退眼中不争气的泪水,不多看一眼,不多发一言,转身就要下楼,顾忘川却又扯住她的手腕。

林悦尔深呼吸,害怕自己积累的情绪突然之间爆发了,抬眸凝住他。

顾忘川邪恶地勾起唇:“你不是说刚好碰到吗?我倒想看看,你是‘刚好’有什么事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可以就这么放过她,否则,这个女人得寸进尺。他要揭穿她柔弱的伪装,撕开她脸上的面具!

林悦尔被激怒了,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眼睛里的泪花泛着晶莹的光泽,秀美的小脸上尽是受到屈辱后的愤怒:“顾忘川,我说过我没有跟踪你,你还想要怎样啊?”

“证明给我看!”顾忘川冷笑着,拽着她的手就往楼下走。

“好痛,顾忘川,你放手!”

两人的拉扯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顾忘川毫不在意,依旧故我。

他吃定这是林悦尔的把戏,倒是不知道,她是买通了谁,居然会跟来这里!莫不是爷爷在暗中帮她?

林悦尔踉跄地跟着,差点跌下楼,她气得抓住他的手腕,张嘴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该死的!”顾忘川低斥一声,回头瞪她一眼,“林悦尔,你属狗的吗?”

该死,早晚要拔光她满口的牙!

林悦尔气得脸蛋涨红,大眼睛里满是怒火。

顾忘川挑了挑眉,倏地将她揽过来,双手反拧,控制在怀里。得意而又讽刺的笑声充斥在耳畔:“你要是不想我在这里惩罚你,那就乖乖地别动!”

他故意咬重“惩罚”两个字,有关昨晚的画面,毫无预警地就窜入脑海,林悦尔羞愤不已,贝齿咬得唇色发白,却真的不敢再动。

她知道,没有什么事是顾忘川做不出来的。

顾忘川十分满意她的顺从,拧着她的胳膊,强迫她往前走:“现在,该来证明你刚才的话了。”

林悦尔侧过头看着他,因为愤怒,呼吸急切,胸口都跟着上下起伏,将那里的饱满突显无遗。顾忘川只觉得喉咙一紧,贴着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尤其是她隐隐倔强的目光,彻底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只想将她再次压在床上,狠狠地、狠狠地征服她!

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林悦尔一惊,立即转回头,带着他直奔刘奶奶的病房。虽然不想让他打扰到刘奶奶,但是,她却不能平白无故地被这家伙冤枉到了!

来到病房前,她示意顾忘川放开自己的手,她要敲门,顾忘川瞅瞅她,冷冷地一笑,二话不说就将门径直推开。

刘奶奶正坐在里面织毛衣,看到进来的两人,马上愣住了。

林悦尔刚要开口,顾忘川粗鲁地打断她,斜眸睨着刘奶奶:“你是……”

突然,刘奶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着手里的毛衣针,对着顾忘川就抽了过去:“你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敢过来?!”

顾忘川被这老太太抽得一愣,随即暴怒:“喂!你在干什么!!”

别看刘奶奶年纪一大把,抽起人来却毫不含糊:“好啊,我不去找你,你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顾忘川连连躲避,一张俊脸变得铁青,可任他再火大,也没办法对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出手,只能忍着,咬牙忍着:“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刘奶奶哪里听那些,手里的毛衣针抽得啪啪直响。

林悦尔也被眼前的变化惊到了,但是,看到顾忘川气到肺要炸却不知所措的样子,她竟又淡定了。

顾忘川被逼到了墙角,扭头就冲着林悦尔大声喊:“林悦尔,你还站在那里干吗?还不快过来拦住她!”

林悦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顾忘川气到咬牙切齿,恨得想要拧断这个女人的脖子!

刘奶奶手里的毛衣针虽细,但抽起人来却疼得很,她再时不时地用针尖扎几下,更是让顾忘川疼得龇牙咧嘴,全无半点平时霸道狂傲的模样。

“喂,我警告你,你够了啊!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哎哟,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还敢吓唬我老太太?!”

“林悦尔!”顾忘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林悦尔瞅瞅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轻轻拦住了刘奶奶,柔声说:“刘奶奶,算了。”

刘奶奶看了看林悦尔,不情愿地收回毛衣针:“哼,我看在小悦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

顾忘川脸颊涨红,模样有些狼狈。

想他堂堂顾家大少爷,外人巴结还来不及!莫说是这样子用那种可笑的毛衣针抽他,就连给他个脸色看看,都是在自寻死路!这让他怎能不气?可看到对方老人家那一头白发,布满皱纹的脸,他偏偏又无计可施!

“林悦尔,你给我出来!”他一声暴喝,推开门就走。

“小悦,咱不去!”刘奶奶护着她,怎么看顾忘川都不顺眼。

“刘奶奶,我去跟他说几句话就进来。”林悦尔好言安慰着,然后走出了病房。

顾忘川正站在门口抽烟,也不管路过人的白眼,狠狠地抽着,周身的怒意,蓄势勃发。

林悦尔眉头皱了皱,上前两步,直接把他的烟抢走。

顾忘川倏尔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做?!

“林悦尔!”他怒吼,气势强得惊人。

林悦尔转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吸烟会影响到病人的。”

顾忘川夸张地一笑,俊颜都微微扭曲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一副菩萨心肠啊!”

忽略掉他明显的讽刺,林悦尔依旧情绪不变:“该看的,你已经看到了,我是过来看望刘奶奶的,正好碰到你而已。”

顾忘川瞪着那扇紧闭的门,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顾忘川,心胸狭隘是你的事,可是,你不该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顾忘川哪里肯允许她来对自己说教?眸中寒意更甚,作势就要把她拎走,让她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刘奶奶是我家以前的邻居,在我妈妈离开舅舅又不要我的那段时间,多亏了她,我才能健康地活下来。”

他的脚步一滞,盯着她的目光,也一点点眯紧。

那个贱女人跟他爸爸私奔的时候,她好像才只有八岁吧。

何止是她,那时的画面,他也同样记得。

爸爸收拾好了行李离开,甚至连顾家的家业都放弃了,执意要跟那个女人双宿双飞。当时,他就站在阳台,冷眼看着爸爸的车子开走了。

是母亲的惨叫声惊醒了他。

当他匆匆跑出去时,母亲已经从楼梯上滚落……

顾忘川憎恨地捏紧双拳,有关回忆,都是千疮百孔的。

与之相比,在想起这些事时,林悦尔的脸上则少了些恨意,多了几分释然。顾忘川看着她,狐疑地挑了挑眉毛。

她的生活背景,他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子暗中资助,她恐怕连学业都难以完成,这也是顾忘川跟爷爷关系紧张的原因之一。

爷爷一向精明,可他为什么会去帮助一个破坏儿子家庭的贱人的女儿呢?这让顾忘川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看中她那点对于化妆品研究的潜能好了,他却始终无法接受!

哪怕这一切都是因她的母亲而起,她也不会恨吗?

顾忘川有点难以理解了。

有关自己的家事,林悦尔不想说太多,径直越过他,推门就要进去,顾忘川却一把拉住了她。

林悦尔皱眉,警惕顿生:“你又想干吗?”他还嫌在这里闹得不够吗?

顾忘川盯着她,慢慢开口:“你就不会恨吗?”

林悦尔一愣:“恨?要恨谁?”

“你知道!”

“我妈妈?”

他不吭声。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她的事来,但林悦尔还是想了想说:“我从没见我妈妈高兴过,但那一天,她对着那个叔叔,笑得很开心……之前还小,我并不理解,现在……”

她斟酌着用词,不晓得该怎样传递自己的心情,只是简单地说:“我想,她并没有错。”

“没错?”顾忘川冷笑两声,“抛弃家庭,不顾他们的自私会带给子女怎样的伤害,这也叫没错?”

林悦尔抬眸凝视住他:“人人都想要更幸福,更快乐,她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顾忘川又眯起了眼睛,似要望穿她一般。

连这种事都能原谅,是她太虚伪还是太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顾忘川接起来:“喂?”

他的眉头一拧,松开了抓着林悦尔的手,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大步离开,隐约传来他刻意放轻的温柔声音:“我已经到了,现在就上去,你乖乖在那里等我……”

林悦尔站在门口看着他上了楼,从没见他对谁用过这样温柔的语气,电话那端的人,一定很重要吧。

耸了下肩,她推门进去。

是谁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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