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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萧瑾瑜轻蹙眉头:“惹着王爷?”她今天惹的还少吗?

楚楚成功地抓出几颗红枣和一把桂圆干,关了橱门从板凳上跳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扔进锅里才道:“听说王爷是个倔老头儿,脾气坏得很,谁要是惹着他,他就打得谁屁股开花!”

萧瑾瑜狠狠愣了一下:“谁说的?”

楚楚又翻腾了一遍灶台边的几个调料罐子,最终选定了一瓶,舀出两大勺红糖撒进锅里,才道:“管家大人说的啊,他都在这府里待了好多年了。”

“赵管家说——王爷是个老头儿?”说他少年老成他也就认了,可“老头儿”……出处在哪里啊?

“那倒没有,是我猜的。”楚楚盖上锅盖,又蹲下身体去另一个炉灶生火,一边生火一边向萧瑾瑜有理有据地陈述她的推理过程,“王爷不是皇上的七叔吗?听说皇上比我还要大几岁呢,我有个表叔都快五十岁了,那王爷可不就是个小老头儿吗?”

“言之有理。”

多年办案经验告诉萧瑾瑜,越是别人点名不想让他知道的事,越是有一探究竟的价值,所以萧瑾瑜清淡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与别人说。”

楚楚生好火,向锅里加了两瓢水,又开始一阵翻箱倒柜:“你知道六扇门吧?我是来京城找六扇门的。”

萧瑾瑜本能地纠正道:“你是说三法司?”

楚楚抱着一个米袋子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对着萧瑾瑜道:“不,不是三法司,是六扇门,有九大神捕的六扇门!”

萧瑾瑜微怔,自从颁下文书严令禁止说书人编排与官府衙门有关的段子起,他已经好些年没听到有人把“六扇门”这三个字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了,现在还捎带着个什么九大神捕,他忍不住问:“你要报案?还是要申冤?”

楚楚摇头:“我要当六扇门的仵作。”

“可你参加的是刑部的考试。”

楚楚嘟起小嘴,转过身对着灶台,舀了半碗米倒进锅里,道:“本来我听景大哥说那个就是六扇门的考试,可我考完了才知道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六扇门。”

景翊先是不惜哄她骗她也要留下她,然后又是不惜哄她骗她也要监控她,萧瑾瑜看着那个围着灶台有条有序转悠的小身影,眉心轻轻拧了起来:“既是如此,这次考试你纵是考上了,也不会去?”

楚楚没回头,弯着腰在筐里翻出两棵饱满肥硕的青菜,舀了瓢清水仔仔细细地冲洗,答道:“唔,我会去的。我刚才都想好了,要是没有活儿干,我连吃饭的钱也没有,还怎么留在京城找六扇门啊!”

“你若是没考上呢?”

“我已经考上了呀。”

萧瑾瑜轻蹙眉头,招仵作这件事虽小,但拟定名单毕竟还属于三法司的事,没有他的签字押印就不算数,而现在他都还没见到那草拟名单,她上哪里知道去?

“谁说的?”

楚楚张了嘴,半晌没出声。谁说的?景翊?吴江?还是赵管家?他们给她的感觉都是她考上仵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仔细想想,原来还真没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考上了。

要是没考上……她可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啊!

楚楚举着两棵青菜愣在原地,小嘴瘪着,眉头皱着,毫不掩饰地把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萧瑾瑜身上,看得萧瑾瑜从没有什么毛病的心脏突然疼了一下。

只是楚楚这副失落模样还不如萧瑾瑜心脏闪过的痛感持续的时间长,就紧接着说:“没考上的话,我就在京城随便找个杂活,只要能让我待到考进六扇门就成。”说完就转身淡定地切菜去了。

楚楚语气坚定得让萧瑾瑜差点开始思考京城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不为他所知的神秘而又厉害的六扇门。好在被她的思路带跑偏之前,腰背间的疼痛随着身体回暖渐渐放肆了起来,一阵比一阵清晰的疼痛让萧瑾瑜再度想起景翊的那些话,单薄的身体在间接拜这女人所赐的疼痛中忍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若真是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今晚他给她的机会绝对当得起“千载难逢”这四个字。

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就只是他素来谨慎缜密的脑子不知道抽中了哪根筋,纯粹想跟她待上一会儿。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让萧瑾瑜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她要真是敌人,萧瑾瑜今晚就能从那些好像几辈子都看不完的卷宗里解脱了。

可惜楚楚脑子里现在琢磨的却是,这青菜叶子这么肥,焖青菜饭的话还是要切细碎一点儿才好入味吧。

楚楚切了青菜丁、两朵香菇,又切了半块咸豆干,一股脑儿丢进锅里,心满意足地搅了几下之后才想起来好一会儿没听到萧瑾瑜的动静了,转头却看到那个人微低着头,脸色白里发青,额上冷汗淋淋,倚靠在轮椅里的身体还在发抖,她吃了一惊赶忙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啦?”

惊慌中楚楚只记得丢下左手里的锅盖,却忘了放下右手里的饭勺。萧瑾瑜抬头盯着她举在手里的大饭勺,用尽所有的忍耐力才保持住声音的镇定平稳:“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冷……”

“还冷?”楚楚怕他会冷,推他进来的时候还特地把他推到离炉灶不远的地方,现在她都热得要冒汗了,他怎么还说冷,“你是不是吹多了冷风,发烧了呀?”

萧瑾瑜那个“不”字连半个音都还没吐出来,楚楚已经抬手要摸上他的额头了。

只是楚楚抬的是右手,抬得急,忘了右手里还握着个大件儿,于是楚楚的手还没到,铁饭勺突兀圆润的那一面已经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当的一声敲到了萧瑾瑜还往外冒着冷汗的脑门上。

这一记敲得没有那么狠,也没有那么疼,但对于已经撑得很辛苦的萧瑾瑜来说,这一下足够让他脑袋晕上一会儿了。

“哎呀,对不起!”

“不用道歉。”萧瑾瑜黑着脸按住满布冷汗和米汤的额头,“你直接动手,行吗?”

萧瑾瑜定力再好也不由得火大了。

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任人宰割无力还手,老天爷非要他今晚在这个地方死在这女人的手上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女人拿把饭勺就想敲死他算是怎么回事!

动手?楚楚一愣,迅速回过神来:“哦,好!”

萧瑾瑜的脸顿时又黑了一层,听她来这么一声,怎么好像是他求着她来杀自己一样!

萧瑾瑜从身上拿出手绢擦拭着额头,没注意楚楚突然转身要做什么,听见一阵锅碗瓢盆丁玲咣啷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就被楚楚一把抓住了手腕。

楚楚不过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力气也就那么大,但对于此刻的萧瑾瑜来说足够让他任其摆布了。

被抓住手腕的一瞬,萧瑾瑜意识到她是用左手抓住他的右手腕,右手里好像还抓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现找的凶器啊?

她要杀要打要绑他都认了,毕竟败在这个能演戏演得连景翊都看不出破绽的人手里,也不算太丢人。

萧瑾瑜都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了,结果刚抬头就被楚楚瞪上一眼,接着就听她一声吼训斥道:“你瞎折腾什么呀,再揉就起包啦!”

萧瑾瑜一愣,楚楚已经扬起右手,把手里那颗剥得光溜溜白嫩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鸡蛋贴在了他的脑门上,在那片被敲红的地方滚来滚去。

楚楚心想,这人看起来像是满腹学问的样子,怎么连这点儿事也不懂,怪不得才这么年轻就得用轮椅代步了。

转念想到他这样的年纪就被圈在轮椅上肯定是很难过的,虽然只是在心里埋怨了一下,楚楚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脸上一热,说出话来也不再是用吼的了:“用鸡蛋把淤血滚散了,就不红不肿也不疼了。”

萧瑾瑜没说话,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里会有这么一刻被一个底细不明的女人拿着一颗剥光的鸡蛋在脑门上滚来滚去,所以他实在不知道此刻他该有什么反应。

楚楚看到萧瑾瑜冷着脸一言不发,以为一颗鸡蛋的力量还不足以给他止痛,于是腰一沉头一低把小嘴凑了过去,轻轻吹着那片轻红。

楚楚发现那块被敲的地方原本只是隐隐的发红,一点儿也不明显,倒是被她吹着吹着反而更红了起来,越吹越红,真是怪了!

不是萧瑾瑜不想出言阻止她,而是这一刻他除了心脏狂跳之外不敢让自己做出任何动作,连呼吸也屏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微小的动作会造成一个让他想掐死自己的结果。

就在他感觉自己再屏息一会儿就要昏过去的时候,厨房门口传来咣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瞬间把他快要飘散到阎王殿门前的意识一下子扯回到了这人间厨房里。

楚楚惊讶地侧身回头,萧瑾瑜眼前没了障碍物,才看清以五体投地姿势进门来的重物正是吴江。

吴江顾不得还有楚楚在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跪好,磕头便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吴江三更半夜办事回来想到厨房找口饭吃,结果还没进门就一眼瞧见楚楚站在萧瑾瑜身前,抓着萧瑾瑜的手腕,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两人根本就是在……吴江一惊之下忘了脚下还有门槛这么个东西,于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进来。

景翊之前可没跟他说还有这种场面啊!

“大哥?”楚楚看了看埋头跪地的吴江,又扭头看了看一张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的萧瑾瑜。

奇怪,赵管家不是说她的大哥是个很大很了不得的将军吗,怎么会给这个坐轮椅的人下跪啊?难道他的官比大哥还大?

吴江一动也不敢动,别说叫大哥,此刻就是叫他一声大爷他也不敢抬头。他还没成过家呢,天晓得这两人被他打断之前是在干吗啊!

萧瑾瑜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脸上没那么烫了,脑门也没那么胀了,才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起来。”

吴江僵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不敢抬头。

“何时到的?”

萧瑾瑜想把刚才可能被吴江看到的一幕直接跳过去,所以意思是问吴江什么时候回到府里来的,可吴江却已经心虚到了一定境界,被萧瑾瑜这么一问,冲进他脑子里的就只有刚才看见的事,一慌之下脱口而出:“卑、卑职是来找饭吃的,什么都没看见!”

萧瑾瑜脸色隐隐黑了一层,还不如不问呢!

楚楚倒是一下子从吴江的话里抓到了一个重点:“大哥你来得正好,饭就快焖好了。”楚楚说着奔到灶台边,看得吴江一愣,这两人是在吃饭?

吃饭……吃饭?

吴江反应过来的一霎,下意识里差点把腰间的刀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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