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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你既能把陆家查得那么通透,怎么不再多查查呢,查查我,查查这桩婚事,查查……”简丹砂猛地顿住,姐姐的死闹得满城风雨,只要在江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简家那些没脸没皮的事也不难打探。江宁府一带这么多富商巨贾名门千金,他们又为何把目标定在她身上?

“我到底值不值你们绑架……”简丹砂心中惕然,她竟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琅天道:“我查得够多了。不然怎么会大费周章把你带到这里?”

简丹砂喃喃着垂下头,再抬起时,一双眼里已收敛起所有的狐疑。欲探寻真相的渴求盖过了恐惧。

她定定地望着琅天道:“既然如此,可下了勒索信,定了交付赎金的日子?”

琅天突然欺近,近到可以数清简丹砂发颤的眼睫毛。小刀在简丹砂的脸上比画着,寒光从刀锋亮到刀把。

简丹砂屏住呼吸。

琅天一眯眼,手起刀落,她头上的发簪连带一束头发落入他的掌心。

简丹砂微微喘息着,拉高的被子遮掩不住颤抖的身躯,散下的青丝半掩住她惨淡的脸色,沿着起伏的被褥垂落至床边,漾着丝缎一般的光泽。

琅天猛地撩开她的发捧起她的头。四目相对中,失望划过琅天的眼,但很快被隐去。

他闭一闭眼,松开手,说:“女人太倔强没有半点好处,柔弱一点才能惹人怜惜。”

望着合起的屋门,简丹砂软倒在墙根,长长地舒了口气。

简丹砂被掳后的第七天,陆子修收到了勒索信。一个小乞丐送到陆府,丢下信扭头就跑了。

信中要求陆家准备三千两赎金,分别是五百两的现银和两千五百两汇通钱庄的银票。三日后辰时之前,五百两的现银以布包裹,悬在渡头下,银票则放在观音庙第一个蒲团中。收到赎金之后三日放人,不然就将人质处死。当然,还不能报官。

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段青丝和一根发簪,样式普通,没任何特别,可是无需绯儿证实陆子修也认得出来这是谁的。丹砂在风来亭昏倒的那一次,戴的就是这支簪子。陆子修抱着她的一路上,簪子摇摇欲坠,最后掉在他的臂弯里,又由他亲手替她簪好。

绯儿那时就在他身后张大了眼。绾发簪髻,那本该是夫君为妻子做的。

“你来得正好,这个你怎么看?”

于墨挥放下手中的信,拢了拢手炉,道:“这姑娘一头漂亮的头发,可惜了。”

“墨挥。”

于墨挥淡淡一笑:“上次被扣了三船金器也未见你这般焦急。这个简丹砂就是当年在雪里罚站的小女孩?”

陆子修点点头。

“没想到,最终倒是你们两个的缘分。”

“说正事。”

于墨挥正色道:“像是老手,可是又与道上的作风不同。你没有半点头绪?”

“我猜想这次的与上次劫贡品的是一伙,所以敦促官府尽快拿人。”

于墨挥轻笑:“敦促两字未免太轻了。听说你找了薛太尉的两位门生。”

陆子修对于墨挥的促狭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原想劫走丹砂是冲着我来的,可是信里只要银两没提别的,反倒让我没了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江宁府的人干的。”

于墨挥扬扬眉,又拿起信端详了一会儿,才说:“这纸倒是有点意思。”江南一带纸业繁盛,纸张优而不贵。这纸张却粗粝泛黄还严重散墨,完全看不出出自哪家。写信用的墨颜色也淡,色泽有颗粒不均匀,倒像是早年的烟灰墨。但是格式用句都十分规整,显示出撰写之人的文采功底。

到底是哪里的盗匪,物资虽贫瘠却有这样的谋士。

对手的来路底细一概不知,银两不是问题,要不要得回安然无恙的人,这才是问题。按照信中所说,收到银两后的第三天,才会放了简二小姐。悬在水底的银两可以被熟谙水性的人取走,防不胜防。观音庙中往来香客众多,一番虔诚叩拜就能将银票带走,神不知鬼不觉。对方既分散了人手,也降低了风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被牵着鼻子走。

他们可以下的棋太少了。

天色渐沉,两个男人仍在案前沉默,最后是于墨挥的咳嗽声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其实要怎么做,咳咳……你心里已有数了,就按你想的做吧。咳咳……对了,之前你书信问我讨要潘云谷墨,后来便没有下文,可是已解决了麻烦?”

“不错,此事已了,你不必再挂在心上。”

当日见陆子修谎称贼人失信,未能带回潘云谷墨,二叔果然是惊讶多于惶恐,入夜便独自去轻红楼寻找映秀姑娘,得悉映秀姑娘已经赎身离开,大发雷霆。这监守自盗的戏码一试就穿。陆子修实在没想到二叔竟会如此大胆,骗自家人的钱财不说,还敢拿贡品做注。

二叔扑在他脚下号哭不止,一会儿说他入官场被师爷设计赌输了所有俸禄,一会儿又说疏通上头需要大笔钱财,偏陆老爷与陆子修都不支持他弃商从政,只得出此下策。

二叔发誓日后定当谨慎为官,再不会动任何歪念,陆子修才将潘云谷墨归还,算了却此事。只希望二叔真是心口合一,说到做到。

见陆子修脸色越发凝沉,于墨挥也不做追问,他抱着手炉起身,道:“我看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去忙自己的事了,翠娆还等着我办完差事早些回去。”

翠娆,就是那个能牵动墨挥所有喜怒的女子。

陆子修至今还记得于墨挥随翠娆离开的那个雨天,描花的纸伞下女子一袭天青色的衫子,纤细的腰肢袅娜,淡淡的眉,淡淡的唇,盈盈的眼波在她凤目中流转,比那细密的雨水还要水润,她挽住墨挥的时候柔媚温顺,的确让人心生怜爱,却让陆子修欢喜不起来。

只因她带走了他五年的良师,五年的挚友。

“墨挥……”陆子修迟疑着,最后只是说了句“保重,多注意身体。”他知道墨挥这几年来越来越畏寒,每到冬季必会染上风寒,可是现在已然入春,天气渐渐回暖,他的咳疾竟还未见好转。

还有那夹杂在青丝中隐隐的白发,他记得墨挥不过长他五岁,曾经淡看世事不理红尘的人,转眼竟操劳至此。

于墨挥淡淡笑着,待下人们为他披好厚厚的鹤氅,撩开帘帐去了。

陆子修唤来木叶:“把简二小姐带着丫鬟逃婚的消息散出去。”

“少爷?”

陆子修不理会木叶的惊呼声,继续说:“就用我们自己酒楼的伙计。一定要让人知道是简二小姐悔婚在前,陆家上下震怒,与简家恩断义绝,知道吗?”

“那……那赎金一事……赎金还付不付呢?”

陆子修捻着腰间的佩玉,负手立于窗前,喃喃自语着:“是啊,赎金还付不付?”

绑匪也会这么想吧。

“有这种事情?”

“逃什么婚,简家小姐不是在我们这里?”

“还没懂吗,这根本是在表态他不会付赎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家说的。搞不好只是谣传。”

“妈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简两家婚事破裂的消息传来后,由歌辉带领的四个兄弟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歌辉姐,现在怎么办?”

“不要管它。你们什么也不要做,就按照原定计划。”已扮作卖艺人的歌辉正用街上买回的凤仙花汁染着指甲,神情专注,对众人带回的消息不以为意。

“可是……”

“我的话也不听吗?如果陆子修真不愿付赎金,三天后我们自然会知道答案。如果不是,就是他要混淆视听,让我们乱了阵脚。所以,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多做动作,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还是歌辉想得周到。”

“你们难得出一次岛,就放心大胆地玩去,别再去想赎金的事。”歌辉懒洋洋地仰躺在榻上,摊开双手,十指纤纤,指尖是最妖娆的桃红色。

可是隔了一日竟又传出新的消息,消息的来源还是陆家的茶肆。茶肆老板出面替自家主人澄清,说是绝无逃婚一事。只因简二小姐虔诚向佛,为祈求姻缘美满,要住寺庙斋戒几日。

可是很快又有流言声起,说这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的说辞,是简家求陆家作出澄清,最终会说简二小姐看破红尘,皈依佛门,他们自己会退婚了事。底下的人传得热乎,两家家主偏偏都噤声不语,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如此反反复复,看客们早就犯了糊涂,可是唱戏的人不糊涂,陪着一起唱的也不糊涂。无论如何,歌辉都岿然不动,就等最后的时刻。其他几人虽然有些坐不住,但也只暗里悄悄打探了一次。

深夜,离信里提到交付赎金的时间只剩五个时辰,陆子修静候着木叶的消息,神色平淡,可是桌上的账本摊开了一个时辰,却只翻动了三页。

“少爷!”

陆子修甩开笔站了起来。

“画像来了,少爷您看,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只要这些人当中有哪些在渡头观音庙出现的,就立刻会被我们的人盯死。”

画像里有的是新进入城的,有的是出现在陆府、酒楼转悠打探消息的,有的是在渡头、观音庙附近出没过的,还有的这几天曾在汇通钱庄出现过。只要有人同时转悠两个地方,就会被锁定为怀疑对象。

“到时候任他们把赎金带走,我们跟踪到他们的巢穴,救出简小姐,一举歼灭这个匪窝。”木叶越说越来劲。陆子修却瞪着厚达三寸的画像,神色沉凝。他原本的设想的确是这样,撒网式紧盯。可是如今怀疑对象太多,剩下的人手只怕会顾此失彼,打草惊蛇。

“我只怕不会那么顺利。那些可疑的人也可能全不是,若是他们兵分几路,要长线追踪不被发现也不是易事。”

“少爷何必那么悲观。”

“我只是还需要有万全的准备。”那攸关她的生死。

只剩五个时辰了。陆子修的手不觉握成拳头。

午夜时分,陆府却一片灯火通明。先后有数位名医被请进陆府,带路的下人各个都脸色凝重,焦急得不得了。一路官差也匆匆赶到,上元的知县大人歪着官帽,斜着衣襟,一路敛衽着官服,走廊桥穿庭院直奔陆子修的寝居。

看着黑色的毒血一盆盆地往外端出,知县大人冷汗涔涔,用汗巾抹了又抹。

“陆三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啊?”

“总算发现得及时,暂时没有大碍,要好生休养,不过这毒我们都没碰到过,接下的几天都需要密切诊视。”几位大夫也是战战兢兢,帕子不离手。

帘后的陆子修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透着青紫色,神志尚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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