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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真柴家中,间宫等人对绫音的问话也已经结束了。草薙把若山宏美因身体不适而先回家的事转告了绫音。

“是吗?或许这事对她的打击也蛮大的吧。”绫音双手捧着茶杯,眼睛望着远方说道。她悄然恬静的样子依然没有改变,但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却凛然生威,令人感觉到她内心的坚强。

手机响了。是绫音身旁放着的包里传出的。她掏出手机,像是请求批准似的望着间宫。

间宫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接听。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听了电话。

“喂……嗯,我没事……现在警方的人在我这里……现在还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是在起居室里倒下的……嗯,等事情有点眉目了我会联系你的……你跟爸爸也说一声,让他别担心……嗯,我挂了。”绫音挂断电话,看着间宫说道,“是我娘家的妈妈打来的。”

“您跟您母亲说过事情的详细经过吗?”草薙问。

“我只是告诉她是猝死。她问过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绫音把手放在了额头上。

“有没有通知您丈夫的公司呢?”

“今天早上离开札幌之前,我通知过他的顾问律师,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猪饲先生。”

“是参加过家庭派对的那位吧?”

“对,经营管理者突然去世,估计公司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绫音看起来是钻牛角尖了,怔怔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虽然她拼命要展示坚强的一面,但却令人感觉她已经站在了崩溃的边缘,令草薙有种想要过去扶住她的冲动。

“在若山小姐身体好起来之前,您还是找位亲戚或者朋友过来陪陪您吧?处理身边的各种事务,会很辛苦的。”

“我没事,而且今天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来家里比较好吧?”绫音向间宫确认。

间宫一脸不快地对草薙说:“今天下午开始第二轮取证,太太已经答应了。”

看来就连让她沉浸在悲痛中的时间都不给了。草薙默默地向绫音低下了头。

间宫站起身来,对死者遗孀说:“很抱歉打扰了您这么久。岸谷就留在这里了,您有什么事的话尽管吩咐他。叫他干杂务也不要紧的。”

绫音小声地道了谢。

刚出了大门,间宫便望着草薙和内海薰问:“情况如何?”

“若山宏美已经承认了她与义孝先生的关系。据说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她本人说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听完草薙的讲述,间宫鼓起了鼻翼说:“也就是说,水池里的咖啡杯……”

“是两人在周日早晨喝咖啡时使用的。据说当时是若山宏美煮的咖啡,而且咖啡没有什么异样。”

“那么说下毒是在那之后啊。”间宫摸着他那长满胡茬的下巴说道。

“真柴太太这边有没有问出什么?”草薙反过来问他。

间宫皱起眉头直摇头。

“没问出什么关键的。连她是否察觉到义孝先生的婚外情也不清楚。当时我相当直接地问她,她丈夫与其他女性关系如何,没想到她一口否定了,没表现出丝毫的迟疑。看起来不像在作戏,但如果真是作戏的话,那她就是个了不得的演员。”

草薙拿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瞥内海薰。她曾经说过,绫音紧紧抱着若山宏美号啕大哭的那一幕不过是绫音所做的一场戏罢了。他对听过股长的意见之后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挺感兴趣的,可这位年轻女刑警的表情却没有大变化,只是准备好了本子和笔待命。

“或许我们还是应该把义孝先生的婚外情告诉他太太吧?”

听了草薙的话,间宫立刻摇头:“我们不必主动告诉她。这么做对搜查一点好处也没有。估计你们今后还得时常和他太太会面,留心别说漏了嘴。”

“也就是说,这事先瞒着她是吧?”

“我是叫你别故意让她知道,而如果她自己察觉到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当然,这也是在目前她当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着,间宫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便条,“你们现在立刻到这户人家去一趟。”

便条上记录着猪饲达彦的名字、电话号码和住址。

“去打听一下义孝先生最近的情况,还有上周五的情形。”

“刚才听说猪饲先生现在正忙着稳定局面呢。”

“他太太应该在家。你们先打电话再登门拜访。听真柴太太说,她产后才两个月。说是她带孩子也挺辛苦的,最好长话短说。”

看来绫音也已经知道警方准备找猪饲夫妇问话的事了。自己遭遇如此的不幸,还为朋友的身体担忧,这令草薙感到心头一热。

两人乘内海薰的车子前往猪饲家。半路上,草薙给对方打了个电话。一听说是警察,猪饲由希子便大呼小叫起来。草薙连忙强调,只用轻轻松松回答几个问题就好,她这才勉强答应让他们登门拜访,但让他们一个小时后再过去。不得已,两人只得找了家能停车的咖啡厅进去了。

“接着刚才的说,你真觉得真柴太太已经察觉到丈夫的婚外情了吗?”草薙喝了口可可,问道。刚刚找若山宏美问话时才喝过咖啡,所以他这次要了杯可可。

“我只是说有这种感觉罢了。”

“但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

内海薰没有回答,双眼盯着咖啡杯里面。

“假如已经察觉,她为什么没有责难她丈夫和若山宏美呢?周末开家庭派对还叫若山宏美来?一般不会这么做的吧?”

“的确,换作其他寻常女子的话,察觉的当时就已经闹上了。”

“你的意思是,他太太这人不简单?”

“虽然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但我总觉得她这个人非常聪明。不仅聪明,还很能忍。”

“你是说,因为她很能忍,所以连丈夫搞外遇也忍了?”

“她知道即便大闹、大骂一通,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一闹,反而还会失去两样宝贵的东西,一个是稳定的婚姻生活,另一个则是一名优秀的弟子。”

“那也总不能把丈夫的婚外情对象一直留在身边啊。而且她这种虚有其表的婚姻生活,又有什么价值呢?”

“人的价值观是多种多样的。如果是因为地位而烦恼,还说得过去,但真柴夫妇看起来幸福美满,还能举办家庭派对,至少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在金钱方面,也不需要付出辛劳,她能够专心做她喜欢的拼布。我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让这种生活泡汤的傻瓜。或许她打算等待丈夫和弟子之间的婚外情自然消亡,结果她等于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她少有地说了一大通,之后似乎感觉自己这番话有些武断,反省道,“这是我想象的,未必准确。”

草薙喝了一口可可,没料到比预想的甜多了,他不禁皱起眉头,连忙用清水漱口。

“她这人看上去不像是个心机很深的人啊。”

“这可不是心机,而是聪明女人所特有的一种防卫本能。”

“内海,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本能?”

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可没有。如果我的配偶搞婚外恋,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大发雷霆。”

“想一想你配偶的下场,倒也真是令人同情呢。总而言之,我是无法理解,明明已经察觉了婚外恋,居然还能装作满不在乎地继续婚姻生活。”

草薙看了看时间。距离和猪饲由希子通完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猪饲夫妇的家,也是一户不比真柴家逊色的豪宅。贴着红砖花纹瓷砖的门柱旁,还有一处专为来访客人而准备的车库。多亏有这个,内海才不必四处寻找收费停车场。

家里不止猪饲由希子一人,她丈夫达彦也在。说是接到妻子的电话,知道刑警要来,这才特意赶回来的。

“公司那边不会有事吧?”草薙问。

“公司里英才群集,不必担心。只不过估计今后还得费心向客户解释。因此我们也期盼案件能够早日真相大白。”猪饲说着向两位刑警投来窥探的目光,“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真柴义孝先生在自己家里去世了。”

“这我知道。但这事既然惊动了警视厅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事故或者自杀吧?”

草薙轻轻叹了口气。对方可是一名律师,估计敷衍性的解释骗不了他,而且只要他愿意,他也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草薙先声明请他绝对不要外泄,之后就把砒霜中毒致死和从喝剩的咖啡中检测出有毒物质的情况告诉了他。

与猪饲并排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由希子双手捧着圆圆的脸,她睁大的双眼稍稍有些充血。草薙以前没见过她,不清楚她胖乎乎的体型是否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

猪饲缓缓地把看样子像是烫过的头发拨到脑后。“果然如此啊。我想如果只是突发急病而死的话,那么警察上门,以及遗体送去解剖,就很难解释了。退一步讲,他这人根本不可能自杀。”

“您的意思是,他杀是有可能的?”

“我不清楚究竟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杀害他。更何况还是毒杀……”猪饲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那您知道是否有什么人对真柴先生怀恨在心呢?”

“如果你是问他在工作中有没有和谁有过冲突,那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那都是因为商务来往中双方各不相让所致,对方的恨意并非是冲着他个人来的。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纠纷,出面承担的人也并非是他,而是我啊。”说着,猪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那么在私生活方面呢?真柴先生是否与人有过什么过节?”

听了草薙的提问,猪饲把背靠在沙发上,跷起了腿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真柴先生虽然是很好的搭档,但在私生活方面,我们一直坚持互不干涉的原则。”

“但他不是邀请你们参加家庭派对吗?”

猪饲像是惊讶于他不懂人情事故似的直摇头:“正是因为我们平日里互不干涉,才会举办家庭派对。像我和他这样整日奔忙的人,是需要讲究张驰有度的。”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交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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