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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不死的初恋

峥嵘

这是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25年前,一个新加坡富商的外甥女和一个来自四川绵阳的打工仔深深相爱了;可富商舅舅强烈反对,棒打鸳鸯,将她带到了新加坡。13年后,他们通过“寻找初恋情人”网站找到了对方的下落。可此时,这名打工仔却已身患绝症!

这个痴情的女孩,居然不顾一切地从新加坡飞到绵阳,陪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当贫寒男友离开这个世界后,面对从新加坡飞来接自己的表哥,她又毅然决然地留在了绵阳。她为什么要留在初恋男友的故土上?这段凄美的爱情要我们流多少泪哟……

14年!失散的初恋情人

在互相苦苦寻找

今年35岁的刘吉琼是四川省遂宁市人,10岁时父母离异,她跟随母亲生活。在她12岁那年,母亲去世了,舅舅李耀华将她接到了自己身边。李耀华早年去新加坡淘金,加入了新加坡国籍,并在深圳市宝安区公明镇投资办了个华新电子厂。1989年3月,刘吉琼到舅舅的厂里,当上了车间统计员。

工作中,刘吉琼和车间工人梁启红接触最多。梁启红来自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的一个乡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长大。他高中毕业后,来到深圳这家电子厂打工。因为喜欢画画,工厂里的板报、宣传画都由他负责。同龄老乡的才情,深深打动了刘吉琼。慢慢地,他俩相爱了。

1989年8月,李耀华知道刘吉琼和梁启红恋爱的事情后,强烈反对。没过几天,梁启红便被赶出了华新电子厂。他一时找不到工作,只得在大街上为人画像挣点生活费,可常常没人光顾,他的生活很快就难以为继了。刘吉琼十分心疼,总是在和他约会时,悄悄将自己的积蓄放到他口袋里。谁知,李耀华很快又知道了刘吉琼仍然背着自己和梁启红来往,他更加生气了,找人去警告梁启红,同时将刘吉琼锁在阁楼里,不准她出门。

突然没有了刘吉琼的消息,梁启红四处去找她,但却没有她的消息。直到10月初,厂里才故意传出刘吉琼被李耀华送去了新加坡的消息。梁启红得知后,万念俱灰,决定离开这个城市。1990年10月5日深夜,他来到华新电子厂附近,望着曾经和刘吉琼一同工作过的地方,禁不住泪如雨下。随后,他又去了所有和刘吉琼恋爱时去过的地方,一遍遍地回想那当初甜蜜、如今想来却苦涩的热恋时光,最后恋恋不舍地返回了家乡。

李耀华得知梁启红回家后,这才解除了对刘吉琼的“软禁”。但刘吉琼一听说梁启红离开了深圳,就不顾一切地跑到绵阳去找他。可她只知道梁启红是绵阳市盐亭县人,却不知道他的家在哪个乡镇的哪个村组。于是,她干脆到县公安局户籍科求助,结果从档案中查到盐亭县有12个梁启红,其中有5个与她要寻找的梁启红同龄。刘吉琼看到有希望,居然一个一个地进行实地排查。当她在复明乡石笋村找到了梁启红的叔父时,梁叔叔却说:“启红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也不来封信,我们都好想他啊!”刘吉琼顿时蒙了,回过神来,她哭着说:“启红,你在哪里啊!……”她是那么绝望,只能眼噙泪水,一路走一路哭地返回了深圳……

一晃两年过去,刘吉琼一直没有梁启红的消息。到了1993年5月,华新电子厂因经营不善被别的公司兼并。李耀华带着剩余财产返回新加坡前,将100万元新币作为创业资金注入新加坡的公司,也就顺理成章地为刘吉琼办了移民手续。刘吉琼满怀惆怅地跟随舅舅来到深圳机场准备飞往新加坡。那天,天气非常好,看着晴朗的天空,她却感觉自己的心在下雨。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是否还能见到梁启红。在机场大厅里,她跟在舅舅身边办理登机手续,却一步一回头地搜寻着,希望梁启红能够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肩膀,或是捂住自己的眼睛……当飞机起飞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从高空抛下,掉进了万丈深渊。她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

到新加坡后,舅舅给刘吉琼安排了新工作,但她下班后一回到舅舅家就经常坐着发呆。舅舅担心时间长了她会憋出病,不禁万分心焦。到了1998年,刘吉琼在舅舅的介绍下,与一位对她一见钟情的中学教师结婚了。然而,虽然丈夫对她很好,她却丝毫没有幸福感。结果,这段婚姻仅维持了两年,就解体了。

光阴荏苒,刘吉琼与梁启红失去联系14年了。2003年4月的一天,刘吉琼得知一个名为“寻找初恋情人”的中文网站十分火爆,忍不住打开网页浏览。当她看到一个和自己同龄的男人也在寻找初恋情人时,看得更仔细了。看着看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当事人留下的信息居然是“梁启红,四川绵阳市人” !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命运如此捉弄人,初恋男友不但没有结婚,竟然还在网上苦苦寻找自己!

为了绝症男友,

她从新加坡冒险飞回

其实,梁启红1990年10月离开深圳回到绵阳后,一直在绵阳市北郊青义镇的云燕塑料厂打工。直到1992年他当上了车间主管,这才回家去看望叔父,但叔父却忘记告诉他刘吉琼曾经来找过他的事。1993年6月,叔父见他还没有女朋友,这才想起告诉梁启红这件事。梁启红又惊又喜,忙请假去深圳找刘吉琼,但华新电子厂此时已经易主!

从深圳回来后,梁启红十分抑郁。由于忘不了初恋女友,他根本没有心思再谈恋爱。看他年龄越来越大,许多好心人都劝他该结婚了,可他看着卧室墙上写满的刘吉琼的名字,总会想起那些往事。由于无法与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他干脆在2001年3月领养了一个叫成成的3岁孤儿,父子俩从此相依为命。

可时间越久,梁启红对刘吉琼的思念就越强烈。2002年底,当他听朋友说有一个叫“寻找初恋情人”的网站时,便把自己的初恋故事和联系方式写出来,托朋友发在了网上,希望刘吉琼能看到自己的寻人启事,有一天突然打来电话。可3个月过去了,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不禁焦急地向朋友询问为何这样。朋友答道:“你也太天真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怎么会刚好看到那个寻人启事呢?”

然而,命运偏偏充满了转机。就在梁启红已经绝望时,刘吉琼却意外地发现了他的寻人启事。2003年4月14日晚上,刘吉琼捏紧电话,用颤抖的双手拨通了梁启红在网上留的电话号码——0816—2844×××……接通的声音刚响了一下,梁启红就接了电话,他激动地问:“是小琼吗?你是小琼吗?”听着梁启红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声音,刘吉琼顿时激动得号啕大哭……

从此,刘吉琼和梁启红每天都要通电话。国际长途的话费很高,他们每次只能长话短说。半年过去了,他们想见面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但梁启红经常头晕,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而刘吉琼也有高血压病,他们都不适合坐飞机。梁启红不希望刘吉琼在飞机上出什么事,便说:“听说新加坡很美丽,还是我去找你吧!”

然而,就在梁启红办签证的过程中,他突然病倒了。2003年12月5日,他被绵阳市中心医院确诊为肺癌患者,肺部被切除了三分之一!2004年3月中旬,刘吉琼给梁启红家打电话时,梁启红的养子成成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给了她。刘吉琼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她悲伤地想:命运怎么会这么残忍?在自己将要和分别多年的男友重逢时,竟突然来了这致命一击!

刘吉琼一刻也坐不住了,要马上到绵阳去看梁启红!舅舅生气地劝阻说:“你的身体允许吗?我把你带到新加坡,你以为容易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想他?”刘吉琼哭着说:“舅舅,我一定要去见他,哪怕我死在飞机上也要去!”见她态度坚决,在医院工作的表哥解围说:“从新加坡飞到北京只要6个多小时,让表妹坐头等舱,把治疗高血压的特效药都带上,出发前先在医院用药物降降压,应该没事。”

2004年3月20日,刘吉琼终于登上了从新加坡飞往北京的飞机。也许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刘吉琼在飞机上竟然没有不良反应。第二天,她又从北京飞往绵阳。3月21日,她飞抵绵阳南郊机场,刚到出站口,一眼就看到梁启红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守候在那里!

14年过去,他们当年的青春早已被沧桑和憔悴取代。刘吉琼无数次想象过见面的情景,但真的与梁启红重逢的这一刻,她却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和梁启红默默对视良久,突然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滚滚而下……整整思念了14年,14年啊!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真实地看到对方了!只是,梁启红患了绝症,刘吉琼与他又能幸福相守多久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梁启红在绵阳市青义镇云燕塑料厂附近的光明村建了3间平房。这里干净、恬静,门前是绵江景观大道,可以尽览川西风景;不远处就是涪江,碧绿的江水柔柔地铺向蓝天。刘吉琼赞叹地说:“这儿的风景真美!”

安顿下来后,刘吉琼便把梁启红拽到成都华西医院复查,希望能够治好他的病。但专家会诊后告诉她,绵阳市中心医院的治疗方案是正确的,梁启红既患肺癌又有严重的糖尿病,根本无法根治,只能想办法延缓病情的恶化。刘吉琼伤感万分,只能按医生所说的,在梁启红的有生之日,让他过得开心一点……

刘吉琼从新加坡来时,为梁启红带来了一套高档西服。梁启红没钱为她买像样的礼物,就悄悄到江边采集贝壳,回来磨光后,钻了孔做成胸针和手链送给她。他在磨贝壳时手指磨出了血,刘吉琼发现后心疼不已,捧着他带有血痕的手,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她伤心地想:这样的幸福相守,为什么要被病魔斩断呢!

为了重温初恋时光,2004年11月,在梁启红身体状态不错时,他们去了一趟深圳。当年恋爱时,他们曾一起登过梧桐山,梁启红还在山间凉亭背着刘吉琼绕着亭子跑了三圈。故地重游时,他们不禁热泪盈眶。当梁启红提出要背着她在当年疯跑的地方再跑一圈时,刘吉琼说什么也不答应。最终,梁启红坚持将刘吉琼背起来,慢慢绕着亭子转了一圈……

从深圳回来,刘吉琼向梁启红提出结婚,可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刘吉琼十分委屈地问他:“你是不是嫌我结过一次婚,配不上你了?”梁启红忙向她解释说:“我日子不多了,我不希望你嫁给我没多久,就一个人守着成成过日子……你迟早是要回新加坡,再去寻找幸福的啊!”刘吉琼泪汪汪地说服他,甚至以“不结婚就回新加坡”要挟他,可他还是不同意。刘吉琼只得“逼婚”了!有一天,她又一次“逼婚”无果,便生气地收拾东西,准备回新加坡,成成却一把拉住了她,哭着说:“阿姨,你不能走!爸爸咳嗽得那么厉害,你要是走了,他怎么办?”刘吉琼见什么方法都无法说服梁启红,只好罢休。

梁启红的房子前有一棵树,每到夏天就枝繁叶茂。天热时,刘吉琼就搬两把椅子,和梁启红坐在树荫下纳凉;而冬天,他们就在树旁,迎着暖暖的阳光晒太阳,总有说不完的话……

春夏秋冬,光阴似箭。2007年2月17日,梁启红的病情再度恶化,再次被送进绵阳市中心医院。但他不能再做手术了,只能依靠药物延续生命。刘吉琼知道他日子不多了,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除了煮饭和上厕所,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梁启红的床前。梁启红每天都处于半昏迷状态,稍稍清醒时,他就深情地看着刘吉琼,对她说:“我不希望在最后的日子还住在医院,我们回家吧!”每每这时,刘吉琼就悲伤不已。她知道,梁启红不愿意就这样待在医院里等死。为了不让他太难过,每次病情稳定后,她就会应他所求,让他出院回家。

几个月以来,梁启红不停地住院出院。2007年6月16日,梁启红病情加重,刘吉琼马上把他送到医院,可刚在医院住了两天,他就坚决要求出院了。他对刘吉琼说:“我能够再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出院后,梁启红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刘吉琼生怕他一下子走了,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说:“你一定要坚持,要好好活着……2008年,我们带着成成去北京看奥运会!……”听到这样的话,梁启红总是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迷离……2007年6月20日清晨5点,梁启红停止了呼吸。

刘吉琼顿时感觉天塌地陷,她心如刀割地趴在梁启红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扣住他一点点变冷的十指,想要守护住他最后的一丝温暖……

忍着巨大的哀伤办理完梁启红的后事,刘吉琼每天还爱像以前那样坐在门前长满绿叶的树下,身旁总是摆着一个空空的凳子……梁启红生前,最喜欢跟她静静地坐在树下,互相依偎,感受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无法割舍。两个月后,刘吉琼给舅舅李耀华打电话,说自己想留在绵阳,不再回新加坡了。2007年9月17日,刘吉琼的表哥飞来绵阳,坚决要把她接回新加坡。刘吉琼心痛地告诉表哥:“我不愿离开这里……他临走时,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和成成。我虽然答应了他,回新加坡后要好好过日子,但我却舍不得成成!在这里守着成成,就仿佛每天和他在一起……”表哥只好尊重刘吉琼的选择,独自返回了新加坡。

绵阳,这里有已逝初恋男友的气息,有他恋恋不舍的养子,有自己和他深爱的阳光、树木和土地;所以,刘吉琼至今仍坚守在这里——刘吉琼相信,在这片被爱情滋润的土地上,自己一定能生活得很好,也一定能把成成抚养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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