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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许光荣把头从水里探出来,长长吐了口气,用手撸了把脸,便依在泳池边休息。他仰起脑袋看天花板,水波反射出无数条光线,织成了一道网,从头顶上覆盖而来。

一颗乳房究竟有多重要?许光荣对着这张网在胡思乱想。

他想起小时候玩的一种扑克牌——丢地雷。那个被选作地雷的牌在每个人手里流转,落在谁的手中,谁就无比惊慌和无奈。现在,这只地雷突然落在了他手里,且嵌在胡梅梅身上,如果要扔掉地雷,就得连胡梅梅一起扔了。

胡梅梅手术后,他们有过两次房事。像果子熟了,稻子黄了,该秋收了。那晚他把灯调到很暗,她把床单铺得极其平整,一切都恰到好处,谁也没有说话,像等待某个仪式开始。她躺倒在床上,他轻轻覆盖上去,他褪去她的短裤,然后便看到她的脸上泛起胆怯却又渴望的神色。他犹如从远方归来,又看见熟悉的山与水,家就在眼前,炊烟袅袅,白云飘飘。仿佛舟车劳顿,疲惫倦怠全抛得一干二净。他急切地向前奔去,向家奔去,他看见她就在前面向他招手,像若干次梦见的一样,像从前脑海里的记忆一样。他轻轻吻着她,她在他的吻中微微颤抖,他解开她的睡衣,像一个游子重游故土。那就是阔别很久的家啊,他在心里深情地感叹,他迈开双腿,他卯足力量,他跨过一条条小径,越过一道道溪水,他迫不及待地要冲过去。突然,就在他眼前,一只红灯倏地亮起,胡梅梅左胸处红艳艳的疤,不合时宜地探出了衣服,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许光荣掬了点水冲洗着脸,来镇定心底的惊慌。一颗乳房究竟有多重要?许光荣丝毫说不上来,他只知道那颗不知道流浪到何处的乳房,像起了化学作用一样,把他和胡梅梅之间的关系变得陌生和紧张。那个红灯横亘在他俩之间,日夜闪烁,永不熄灭,让他无法跨越,让他无法回家。

突然,许光荣的腿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利器一样划过,紧接着,他的泳裤便被拽下了一截。他本能的用手提起,脸上扫过一丝尴尬。那个拽着他裤子的手在水里扑啦了几下,然后又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才站稳脚,手的主人一边惊慌失措撸着脸上的水,一边连声说对不起。

这个女人三十上下,眼睛大大的,写满无辜。许光荣看过她很多次,在泳池的浅水区里,她跟谁都不说话,也不会游泳,一个人拉着护栏自学,学累了就倚在泳池边上发呆,眼神很空洞,有时低头看水,一看就是半天,都以为她睡着了。

她常常穿一件黑色泳衣,下摆有花边,像一尾黑金鱼。许光荣有时把目光落在她的泳衣上,有时与她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睛,大而含蓄。胡梅梅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像蕴藏了很多年的一碗酒,浓俨,纯净,深长。但这是手术前,手术之后,他看到的只是一种陌生。

江娜娜还不住地喘气,未能平静,刚才一脚踩空了,栽进水里。她以为自己要淹死了,像小时候掉进鱼塘里,她用手死劲地划水,她要呼吸,她喊救命,突然间手抓住一颗树干,树干在水里很滑,她的指甲都嵌了进去,身子还不住地往下沉,然后树皮就被她扯下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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